《崖底》商容三叶

1、

　　我是没有记忆的，并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从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深崖谷底，周围都是陡峻的峭壁。
　　幸好崖底贯穿着一条溪流，里面住满了各种各样的水生物。
　　它们统统都是我的食物。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吸取天地日月精华，恨不能驾云而去。
　　我躺在平坦的大石头上，春天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阳光，温顺地落在我的身上。
　　这个男人就那样，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是震惊的。
　　我从石头上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
　　“嗨。”他怔了怔跟我打招呼，“我……我是来观光的。”
　　那样子好像是见到山林精怪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大石头跳了下来：“我又不是女妖，你怕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荒山野林的，突然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怀疑才怪呢，我叫墨色，你呢？”
　　“我？好吧，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诶，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说：“没有名字就没有名字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你还是第一个走到崖底来的人，我都不知道，是有路可以通到外边的？”
　　墨色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头发短短的，很干净，眉目英挺精神。
　　“我也不知道啊，胡乱走着走着，竟然发现桃花源了。”
　　有一瞬间，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你，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吗？”墨色又问。
　　“是啊。我好像是忘记了很多事情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然你带我出去好么？”
　　“外面，也没什么好的。”墨色突然就避开了我的眼睛。
　　我莫名觉得有些失落，走回大石头前，躺了上去：“看来我这辈子都要死在这个倒霉的山崖底下了。”
　　“我，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墨色小心翼翼地说，“我住得离这里不远，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我，我每天都可以来看你！”
　　“是嘛！”我高兴地坐起来，笑嘻嘻地盯着他，“那真是太好了，能有人陪我说说话。”
　　他听我答应下来，高兴地连耳朵都微微红了起来。
　　也真的仿佛遵守诺言一样，他几乎每天都会跑到深崖下来，给我带许许多多古怪但是好吃的东西。
　　但是墨色一直不敢怎么靠近我，只是想方设法地哄我高兴。
　　我甚至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他都会一惊，然后不露痕迹地拉开点距离。
　　我忍不住问他：“墨色，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桃花刚开始谢，落英缤纷。
　　他定定地看着我，摇摇头：“怎么会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因为……”墨色扯了扯嘴巴，“我不能告诉你原因。能看见你现在好好地就够了。”
　　从他的言辞间判断，一定是认识我的。
　　我咄咄发问：“我不喜欢别人瞒着我。”
　　不等他回答，背后冒出一个声音来。
　　“墨色老弟啊，我说你每天从超市搬那么多吃的干嘛，原来是崖底私会姑娘来了？”
　　我回过头去。
　　那人见了我，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慕莎，你……怎么是你……？”
　　我眯了眯眼睛，他显得更加害怕了，于是我问：“你认识我么？”
　　他的目光落到了墨色的身上，吞了吞口水，挤出笑容来：“你太不厚道了，找到我女朋友了，竟然不告诉我。”
　　“你女朋友？”我回头疑惑地看着墨色，“他在讲什么啊？”
　　墨色垂下眼睛，不敢看我，堪堪移回了那个男人的身边：“苏君，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但是你都已经重新开始生活了，我怕……”
　　这个叫苏君的忽然露出愤怒的神色，狠狠给了墨色一拳：“你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墨色很心虚，眼睛红红的，掉头就走。
　　一阵风穿崖而来，把落在地上的桃花，又吹到了半空缱绻。
　　“慕莎，你还记得我么？”苏君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我的面前，“知道么，我找你找了快一年了。”
　　“是么？”我微笑起来，“这么说，你不知道我在崖底，或者说，这个叫慕莎的姑娘？”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等你死了，就会明白了。”我凑到他的耳边，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锋利的指甲毫不犹豫得戳了进去。
　　“你……你不是慕莎……”苏君再也说不出话来。
　　嗯，我只是个游魂。忘记了我是怎么死的。
　　躲在深崖下，昼伏夜出。
　　直到有一天晚上，从上面摔下来一个漂亮地要命的女孩子，奄奄一息。
　　她能看见我。
　　她说，我是她读书时候的闺蜜。出了车祸而死。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她被男朋友推了下来。
　　“我把我的身体给你，你帮我报仇，可以么……小桑。”她身体里的骨头都已经快碎裂了，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好吧。我答应你。”
　　我宁愿相信，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占用了她的身体，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去复仇。
　　“嘿，是你自己走上死路的。”我抚上苏君瞪得巨大死不瞑目的眼睛。
　　正当我洋洋得意的时候。
　　我的身体，不，慕莎的身体，整个地腐烂了。
　　太阳猛烈地照在我的魂魄上。
　　这种刀削斧砍般的疼痛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来。
　　“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苏君，小桑，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
　　我被人这样骂着，推了出去，汽车碾过我的身体。
　　那时候我蹲在慕莎旁边，我问她：“你男朋友为什么要把你推下来呢？”
　　慕莎脸上的骨头都碎了，笑起来的样子像魔鬼：“你会知道的。”
　　在我魂飞魄散之前，瞥见慕莎站在桃树后面。
　　阴郁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