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陈佳杏

32、第叁拾贰章

　　赵轻舟看见柳月娘，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神色立马黯淡下来。

　　柳月娘朝他招招手，“小舟来，到娘亲这里来，看看娘都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轻舟很想过去，可是他看见昨日赵阔是如何对她的，他怕他爹会不高兴。

　　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仰着小脸，求救似的看着褚晓晓。

　　褚晓晓猜测他心里还是渴望和柳月娘亲近的，毕竟血浓于水，而且赵轻舟也一直盼望着娘亲回来。虽然说柳月娘曾经抛弃过他，可是孩子终究是单纯的，也爱不记仇。但赵阔说过不会再和柳月娘在一起了，所以赵轻舟又听他爹的话，是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

　　褚晓晓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问：“轻舟是不是想去看看你娘亲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点点头，“我从来没有吃过娘做的东西，我…我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褚晓晓轻轻晃了晃他的小手，“既然那么想吃，那就去尝尝吧，她都拿来了。”

　　“真的可以吗？”赵轻舟想了想又问：“要是我吃了，我爹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只要你高兴，你爹就高兴！”

　　“真的吗？”

　　“褚姨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听了她的话，赵轻舟高兴的跑到柳月娘身边。

　　柳月娘从食盒里拿出点心递给他，他还不接，扭扭捏捏的，自己从食盒里拿出点心吃。

　　褚晓晓荷和李婶子远远的看着，赵轻舟虽然还未让柳月娘触碰他，但他站在她身边的神情是异常愉悦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一日的时间，赵轻舟其实已经接受柳月娘了。

　　李婶子站在一旁，听见褚晓晓还鼓励赵轻舟到柳月娘身边去，不赞同道：“你为何还要帮助月娘呢？孩子本来就和亲娘更亲密，你再不看牢点，立刻就跟你疏远了！”

　　褚晓晓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这毕竟不是她亲生儿子，她怎么争也争不过人家亲娘啊！而且她一直从事的就是教育工作，整天和孩子打交道，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褚晓晓笑笑答：“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是割舍不断的，大人们的事情，就不要把孩子拉扯进来了，只要赵阔不跟柳月娘纠缠，轻舟和她亲密一些也没关系。”

　　“你啊！”李婶子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还是太年轻，没成过家生过娃，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孩子，就让原本没有关系，可以说分开就分开的两人，完全的联系到一起了，你觉得光让孩子和娘亲近，爹就可以保持距离吗？”

　　褚晓晓的笑容渐渐隐没了。

　　李婶子的话，忽然让她感觉到不安。

　　褚晓晓总觉得自己是现代人，接触的事物，学过的知识都肯定比这里的人强，自己做的事，应该都是最合理，最适宜的，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没有那么笃定了。

　　这时，赵阔来了。

　　他将屋子都收拾利索了，现在是来接褚晓晓和她的学生们的。

　　赵阔一踏入李婶子家的大门，便看见赵轻舟和柳月娘在一起，后者正细致又温柔的给他喂早饭。

　　他脚下立时一顿，站住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又直接朝着褚晓晓那边过去了，并没有去打扰他们。

　　柳月娘好像突然转了性子。

　　她先看见的赵阔，可那视线却只是在他身上轻轻一扫，便又落回到赵轻舟身上，然后，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孩子身上，喂他吃的喝的，轻言细语。

　　仿佛那个前一日在赵家小院里，拼命揽住赵阔的女人，不是她！

　　柳月娘表面上看着，好像注意力全都放在赵轻舟身上，但她一直在留意着褚晓晓这边的动静。

　　昨日赵阔的那番举动，就像一盆冰水，彻底的泼醒了她。

　　他宁愿不要房子，不要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赵阔如此做，反而让她冷静下来。

　　昨日他们走后，柳月娘一人思索了良久。

　　柳月娘与他一同长大，还是了解他的。

　　赵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执拗性子，若你越是坚持要在一起，他便铁了心的要离你远远的，昨日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要稳住，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在来之前，柳月娘还想着，自己来看赵轻舟，那个褚晓晓必定会阻拦，那么她也不能与她起冲突。

　　她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可谁知褚晓晓却没有任何阻拦，似乎还鼓励轻舟接纳她。

　　好高的段位，那么她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褚晓晓看见赵阔，将不安的心绪压下，她对李婶子说，却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信赵阔！”

　　李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她若是不听……

　　李婶子看着褚晓晓望着赵阔笑意盈盈的脸庞，心里默默道：“就怕赵阔自己也，身不由己！”

　　赵阔见褚晓晓、李婶子、柳月娘和轻舟都在院子里，便问褚晓晓：“怎么都在这儿呢？她这是……做什么？”他下巴微抬，示意柳月娘那边，“怎么也在这儿？”

　　“一大早来的，说是给轻舟做了早点。轻舟也很高兴。”褚晓晓如实回答。

　　“那你呢？”他又问褚晓晓，“吃了早饭吗？”

　　“吃过了，都准备好了！”

　　“好，那等我一小会儿。”

　　“爹！”这时，赵轻舟发现赵阔来了，他噌地起身跑过来，直接扑进赵阔的怀里。

　　赵阔的大手伸入他腋下，一把把他举了起来，惹得轻舟咯咯直笑。

　　两父子的动作一气呵成，默契十足。

　　“昨晚乖不乖？”

　　“乖！”

　　“早饭有没有好好吃？”

　　“当然了！”

　　自始至终，柳月娘都没有动，就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父子俩。

　　赵阔本来好好的抱着赵轻舟，忽然他蹬着小腿要下来，“爹，快放我下来。”

　　“怎么了？做什么这么急？”赵阔放下了他，赵轻舟一落地，就拉着赵阔的手，往柳月娘那边拉，“爹，你还没吃早饭吧？快来尝尝，她做的早饭可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原本顺着他的赵阔，忽地停住了脚步。

　　赵轻舟扯了几下发现扯不动，转头催促，“爹，快来！”

　　赵阔蹲下来，将他的小身子板正，“李婶子给爹爹备了早餐，你若是还没有吃完，就动作快一点，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新家。”

　　他的话一出来，在场得，除了褚晓晓，心中俱都一惊。

　　他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住处了？柳月娘秀眉微蹙，她本来还打算让赵阔回赵家，又或者，能带着赵轻舟回去也是好的。

　　“大阔，这才一夜的时间，你就找好住的地方了？“李婶子担忧的说：”你别怕婶子麻烦，婶子喜欢热热闹闹的，你别着急搬，可别累着孩子。”

　　“婶子你放心，是村西邓大爷的房子……”赵阔将事情简单的说给李婶子听，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捶了赵阔的手臂，“婶子知道你就是个有本事的，不会让你女人跟孩子受苦！”

　　“婶子，那我便吃饭去了，”赵阔一把抱起赵轻舟，“饭后我还得带晓晓去新屋，她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好，我给你拿早饭去，吃完了你们去忙！”

　　“婶子，我帮你。”褚晓晓跟在李婶子身后也进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抱着孩子的赵阔和柳月娘。

　　柳月娘走近了几步，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赵阔打断了。

　　他问轻舟，“你要留在这里，还是与我进去？”

　　赵轻舟回头看了看柳月娘，然后抱着赵阔的脖子，瓮声瓮气的说了声‘进去。’

　　赵阔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孩子进去了。

　　柳月娘一人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厨房里的说笑声。

　　李婶子说：“村西那屋子是好，就是离得远了点，往后来我这里一趟可不容易了。”

　　赵阔说：“婶子说哪儿的话，都在一个村子里，再远又能远到哪儿去！”

　　褚晓晓说：“婶子又不是舍不得你，婶子是舍不得轻舟！”

　　李婶子回答：“还是晓晓懂得我的心呐！”

　　……

　　厨房里热热闹闹的，更加衬托出柳月娘的冷清。

　　那本该是属于她的热闹啊，却被她毫不留恋的放弃了。

　　悔恨，如同万千蚁虫一般，啃噬着她的心。

　　柳月娘在院子里，慢慢的，将食盒一层一层的收拾好，看也没有看那热闹的厨房，毫不犹豫地走了。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

　　曾经属于她的一切，将来，也必定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