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有建设性的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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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数据赶出来后，我们尽快把 paper 发了出去。
杂志的三个匿名的评委里，一个给予正面的评价，一个十分负面，第三个模棱两可。 再加上一个本来是试管派的总编居然采用活体派的调调来批评我们，评审没有通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多好的paper，想挑刺总是能挑出来的。
总编和老板相识多年，老板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会临时倒戈，只好叫我按评委们的建议从另外一个角度取证。
那个角度的实验只有两个实验室做过，其中一个早就因为难度太高放弃了，另一个的老板和我老板看不对眼已有多年，我根本没可能向他请教。
但评委就是我们的顾客，顾客永远是对的。
我独自摸索了一段时间，总是不成功。
老板的脸越来越黑：“这个实验很容易的，咱们领域里的人都这么说。”
我只好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危机感渐渐渗入梦中。 读研后一直没有什么人进入我的梦境，老板是头一个。
第一次我梦见自己在前面跑，老板在后边追着要数据，我们从 H 大的一头跑到另一头。
第二次在唐人街碰到他，我赶紧逃进同事乐业的家里。 当乐业的太太留我吃饭时，我看见墙上和地板上开始冒血，连马桶里的水也变红了。 我尖叫着逃离他家。
老板继续对我不满意：“实验室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去虚心请教？”
但他们从没作过这个实验，听他们掰也是瞎掰。
还有，这实验室里面的人有的喜欢摧毁我的蛋白质，有人对我的项目虎视眈眈，我怎么跟他们沟通？
见我不语，老板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做科研，干点别的？”
我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
“因为你最近一直不快乐。”
相信我，如果有理由，我一定会笑。
我问：“我已经在读研读了这么久，还没有 paper，还不能毕业，试问能有谁还会很高兴？”
老板：“我倒是认识不少快乐的高年级研究生呢。”
我无语。
他又说：“ 你最好考虑一下。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竞争激烈，满是精英的环境里干下去的。二流大学没什么不好，真的。我认识好多的人在那里干得又好，变得又快乐了。”
我如雷轰顶，原来老板关心我的快乐只是个借口，实际上是嫌我进度慢罢了。
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老板也曾经建议一个数据欠佳的博士后改行教书。
总以为只要我将勤补拙，老板不会认为我不够好。
但这些我永远不想听的话还是从他口中说出。
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个科学家，但导师草草几句话，就使整个世界崩溃在我眼前。
我不停地流泪, 老板说：“其实我很高兴今天能和你这样敞开心扉地谈话，我非常地enjoy！真想把这种有建设性的谈话继续下去，不过，下班时间到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众师兄师姐说起老板时会咬牙切齿的。
如果老板也训了他们同样的话，他们是打死也不会和后辈说的。
如同革命者痛恨中途才开始讨论为什么要革命，我们也痛恨这个时候老板才和我们讨论是否适合搞科研。
一天老板向大家宣布，希望我们能参加与低年级研究生联谊的派对。
老板当上大头目后，博士后招多了，研究生招少了，所以他要重振在学生里的口碑。
我已经每天早上恨不得象黑泽明电影里那样，把他咔嚓一声砍了。
但老板的“盛情”难却。
学生们酒足饭饱，老板们也尽量表现得风趣幽默。
使我想起古时英国皇家海军的军官常出没酒吧，把金币放在醉汉手中，然后第二天骗他们说他们已经志愿入伍。
作为同谋的我只能保持沉默。
小孩子们充满了问题：“我好担心我的资格考试，通不过怎么办？”
别担心，你是廉价的劳动力，他们不会轻易把你踢出门的。
有人指着我的疤：“你作过手术？还疼吗？”
只有在我笑的时候。
还有人说：“你的酒涡好可爱！我好羡慕啊！”
我终于不必沉默相向：“这不是酒涡，是皱纹。 读研久了会有很多的。”
“喂！你会把宝宝们吓坏的！”我扭头，眯着眼冲我笑的是好久不见的老游！
老研究生对每幢大楼已经了如指掌，我和老游很快地找到食堂旁一个隐蔽方便说话的通道。
我把老板的建议跟老游说了，她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算客气的了。我们系里的一个大牛曾说，他从不给学生任何指导，其实是在帮他们，让他们尽早知道自己是不是搞科研的料。”
我望向窗外，在那里挂了几个金属的风铃管，若隐若现，象为快乐王开路的鬼火，前奏着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有建设性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