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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半生孽缘一朝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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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卫说苏漫衿是误食了砒霜,虽请了大夫开了方子用甘草洗过胃,可她走的时候人来没有醒过来。
苏算梁一听,哪里还坐得住,火急火燎地就要回去。变故突生,关于亲事,于溪也没再拖沓,只说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二十,剩下的事情就算要商量也用不着她,让苏管事留下就行。
苏算梁回到京城已是八月下旬,夏末秋初,白天依旧酷暑难挡,晚风却渐渐凉爽起来。忘离院外仍是有人守着,苏漫衿中毒的事本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府里几个管事知晓。可上头的人整天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下人们来来回回难免心情沉重。
她进苏府的时候已经入了夜,才刚入门,一转头,就见个人影朝她冲了过来,手里提着只纸灯笼。她定睛一瞧,才认出是谁。刘管事见她风尘仆仆而归,差点当场老泪纵横。“三少,您可回来了。”
已是戊时半,夜色浓重,苏府蜿蜒长廊中灯盏五里相隔,光影摇曳。苏算梁皱着眉头直直就往佛堂走,急急问道:“我娘醒了没有?”
刘管事掌着灯笼跟在后头。“醒是醒了,大夫说还要再吃几贴药疗养一阵。”
苏算梁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关心起其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语气极冷,明显是憋着怒意。其实她来的路上已然做了多种推测,想来想去唯有可能的也只是和那个男人有关。
刘管事擦了把汗,絮絮叨叨说起了左钟晴入府那日的情景:“……哎,老奴也就知道个大概,那位姓左的相公后来被夫人安排着住进了佛堂,还特地让老奴去主院说了一声。紧接着,没过两日,夫人就出事了。那大夫说,是在左相公的饭菜里下了砒霜,也不知怎的竟是夫人吃了。后来我一查,就顺势查到了徐管事。”
她顿了顿,瞄了瞄苏算梁的眼色,其实她觉得那想害人的不是姓徐的哎。“老奴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让人把她抓了扔进了柴房。”
苏算梁挑起一边眉,脸色有些古怪。“你说姓左的那个人叫左钟晴?”
“正是。”
“那砒霜是哪里来的?”
“是秦家医馆里头的,有个小伙计据说见过徐管事去买药。”
苏算梁嘴角无语地抽了抽,原本焦急地脚步突然慢了起来。她拿过刘管事手中的灯笼,朝她挥了挥袖子:“行了,你别跟着了。”她就不信这管事活了大半辈子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来,先不说主院守了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竟让里头的人还能把手伸到外面,就是要下手,哪有人会蠢成这样还去那么大的医馆里头招摇过市?
她心里虽然猜到了事情原委,只是到底没亲眼有点不踏实,一路朝着北面走去。佛堂所在那院子灯全灭了,苏漫衿住着的那间东厢房里飘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她敲了敲门,过会儿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只是就着月光,看那开门人的身形竟是个男子。她觉得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到还是那人先认出了来,笑着道:“是梁儿吧,还真是许久未见。”
苏算梁冷淡地嗯了一声,并未多加理睬,只往里走。七岁那年她娘亲带着她去古朔别院住过一年,当时照顾着她们起居的便是这个男人。这人眼中暗藏的情愫她小时候不懂事并不懂,现在可算是心明如镜了。不过,左家的男人,她一个也不喜欢。
苏算梁撩起珠帘进了里间,苏漫衿听到声响已然披了件外袍点上了灯。左钟晴知道她们母女俩是有事要说,带了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算梁见他走了,这才没什么好脸地道:“娘啊,你怎么拿这种事开玩笑。”
“做戏要做全套,我出了事儿你还在外面瞎混像样吗?还有,我要是不找人叫你,你是不是乐不思蜀根本不打算回来了?”
“唔。”好吧,她确实本来打算在上饶镇上多待段时间,婚期定的那么久,她得隔上多少时间才能见到他呀。苏算梁心知在这话题上她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眼珠一转,问起了府里的事。“娘,你打算把徐梓木怎么样?”两人都知道她并非主谋。
苏漫衿眼中冷光闪过,只道:“你明日就去问问他,是想下半生在狱中度过,还是安安分分地走。”
她把左钟晴叫来,以牙还牙是其一,其二却是想散得一干二净,免得伤了苏府的名声。左钟云当初两次想害他,这一次受了如此刺激,怎会不动手?本来,如今该关在柴房的应是左钟云,只是徐梓木中途察觉,而她,也到底想着给他留些颜面。
***
这事儿做得并不严密,左钟云第二天听到苏算梁的话后脑子一转也猜了个大概。他担心了她近一个月,谁想最后竟然是被算计了。不管心中多恨,可他向来吃穿精细惯了,再如何怎么可能忍受那阴暗的牢房。当天便带着他初嫁过来时陪嫁的那些下人和那两位左家的公子悄然离开。而徐梓木直到被刘管事放出来,才知道他人早已经走了,甚至都未曾提过她一句。
二十余年的纠缠,一朝散尽。苏漫衿站在佛堂内的长廊上,闻着那院子里阵阵桂花香,心里难免萧瑟。
身后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又静了下来。她等了好久,可身后的人却只是一直沉默地陪着她。苏漫衿暗叹了声,终是先开了口:“当年答应替你瞒着的,抱歉。”
左钟晴垂眸笑了笑:“夫人助钟晴良多,如今能帮上忙我已很高兴。”他以前总叫她嫂子,如今称呼换了,看似距离远了,他却欣喜万分。
苏漫衿点点头,那句抱歉只是解释食言罢了,可心里却没真觉得歉然。“你在古朔可还好?”
“府里管事都很照顾我,有吃有喝,自是好的。”
“嗯。”她看似漫不经心了应了一声,回头瞥了他一眼,转而却道:“只是,苏府如今与左家再无瓜葛,你又未嫁,我想,古朔那别院许是不合适你久住。”她声音极淡,最后那句言辞看似委婉,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左钟晴猛地抬头看她,双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在那间别院住了近二十年,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苏家人。就算她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也罢,就算她心里从未有过他的位置也好,他没有不甘,他愿意就这么默默地在有她回忆的地方过上一辈子,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要离开。
“夫人,我——”
苏漫衿抬了抬袖,止下他未完的那句话:“缘起缘灭。钟晴,对我而言,你与他都要了结。”
***
左钟晴走后,苏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忘离院里,那人留下的东西烧的烧,扔的扔,紧接着便开始重新归置起明年开春要用的新房。苏漫衿早就想让苏算梁接手生意了,如今各事已了,总算都能空出时间来。
苏算梁在算盘账册堆里忙得连死的心都有的时候,于箫则在上饶镇里悠悠闲闲地过着日子,除了整天总要想她老半日外,一切都很平静。
这一天,于箫正坐在络溪院里那张玉桌前,品着一盘桂花糕,对面是许久未见的柳淑淑。
其实他当初一回来就想去找他的,结果到了柳家却听说他去了云霄城。今天再见,他虽然还是那副招摇张扬的模样,却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清雅了不少,不听他说话还真以为这人是转了性子呢。
柳淑淑撑着脑袋,目光暧昧地在他身上遛了一圈。“说说?”
于箫被他那了然的视线盯得脸早就红了,侧过脸别别扭扭地装着傻,小声嘟哝了一句:“说什么?”
他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柳淑淑挑了下眉,笑得一脸得意,“看来我给你的东西是用上了。”他话音刚落,果然见他双颊又烫红了几分。
于箫做贼心虚似地左右瞧了两眼,见没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小声点。”
这么说来就是没否认了。柳淑淑啧啧两声,得到了答案倒也没再羞他。“对了,我要成亲了。”
于箫愣了愣,“谁,连浅悦?”
“那当然,除了她还能有谁。”
柳淑淑好像就是专程来跟他汇报一声似的,说完没多久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于溪还当笑话似地给他们讲,说柳家这小子总算有人要接手了,不过婚期倒是跟他定的时间就差了五天,这么算来他们于家是没空去参加柳淑淑的婚宴了。
于家人少,以前于箫他爹还在的时候,饭厅里一张四角方桌正好围了她们一家四口。如今陆红裳嫁了过来,倒是正好补足了那空着的位置。
于笙一边听着她娘说着柳家的事,一边给于箫和陆红裳各盛了一碗鱼汤。
那汤煲了一个半时辰,成色奶白,汤面上还飘着红橙橙的枣子。陆红裳朝她腼腆地笑笑,勺了一口,正想往嘴里送,可往常的鱼香今日不知怎的就觉得腥得很。胃里一阵难受,他赶紧拿起帕子捂着嘴,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恶心。
于笙被他的反应给弄懵了,赶紧拍着他的背让人去请大夫。一错眼,却瞧见她娘亲惊喜的表情,这才有些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道:“莫不是——”
陆红裳红着脸只顾低着脑袋。于溪点点头:“红裳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只可惜,她欣慰的话音未落,只听呕地一声,瞬间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于溪脸色一僵,转头一看,只见于箫捂着嘴猛地站起身,疾走几步,扶着门就干呕起来。
“……”
“……”
“……”
苏漫衿的事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半生孽缘一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