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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阴魂不散找上门 ...

  •   沐神节一过,上饶镇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平阳郡主一事除了苏算梁打了人家一拳之外,也完全没放在心上,于箫见她没什么火气,便放下心来了。

      一过半个月,于笙写了书信回来,说是一切顺利,那位商庄主看了眼苏算梁的书信奇怪地盯了她好久,只说了一句随你,便真的放下不管了。

      这事儿是谁的功劳,不想便知,于溪得知后,对苏算梁的态度虽然仍旧不冷不热,但看她的眼神明显软和了不少。

      九月中旬的天气依旧闷热如初,这一日,于箫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脸,一手拿书扇风,惫懒地耷拉着眼皮。正闲着无聊,外头却突然有人敲门,说是家主让他过去。

      ***

      于箫带着苏算梁去了大堂,还没进门,就听里头传来愉悦的谈话声,除了于溪之外,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线清亮中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姿态。

      于箫挑了挑眉,一时也没想出来者何人。他左脚才刚跨进一步,往屋里一扫,脸色却僵住了。那尊位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子,锦衣华服,手拿一柄玉扇,嘴角噙着笑,看着似乎温柔可亲的样子,只是顺势望过来的眼神却有些咬牙切齿。而她身旁的侍卫却几不可查地对着苏算梁点了点头。

      于箫皱着眉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说是谁来了呢,竟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他来见,原来是个阴魂不散的。

      于溪没怎么注意他的脸色,站起身来道:“箫儿,这是平阳郡主,你阿姐不在,你便多照应一些吧。”上饶镇民风开发,家中嫡子有时是能当半个家的。平阳郡主本还想着用什么借口人家接触,这儿于溪一句话就全给她摆平了。

      这下可好了,于箫丑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干巴巴地笑了两下。他这叫是个什么运气,这么小的镇子上随随便便一遇竟然能碰到皇室中人,偏偏还阴魂不散地找上门来了。

      他侧过脑袋,有些紧张地瞄了苏算梁一眼。虽说人家欲行不轨,可最后动手打人,得罪人的可是她呀。镇上的人也就罢了,他娘亲周旋周旋也好糊弄过去,可这么有权有势他家要怎么帮衬?

      于箫心里急上火,偏生某人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心事。苏算梁不屑一顾自然有她的道理。说起平阳郡主的身份,那是得叫当今圣上一声皇姨的。占了一个萧姓,听着好像极是尊贵,可细细算来,却不尽然。当年圣上亲政不久,有两位王爷曾密谋忤逆,而平阳郡主的娘亲,也就是圣上的三皇姐也在其中小有瓜葛。

      后来事败,圣上念及手足之情,又见她到底不是主谋,便放了一条生路,只将其囿于京城不得出,没过几年也就西去了。如今,平阳郡主虽然被放出了京,管着她小小的一座平阳城,可身边跟着的下人却都是圣上一把手挑的,就像那侍卫一样。

      苏三少知道内情,于箫却是一点不明。这会儿就只能忍着恶心,陪着笑道:“郡主有事尽管吩咐。”

      平阳郡主嘴角一勾,扇头敲了一下手心,面露得色:“一定,一定。”

      ***

      第二天一大早,平阳郡主果然招了于箫过来。她住在于家客房,屋里头除了那侍卫随身伺候着,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清丽少年,似乎是于溪特地给她准备的。

      于箫带着苏算梁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见这少年低着头推门而出,差点撞上他。两
      人四目相对,那少年红着脸低下头,打了声招呼,匆匆侧身而过,只是走起路来姿势总有些怪异。

      于箫揪着眉头,不解地看着那少年逃也似的背影,狐疑地道:“我有这么吓人吗?他这是怎么了?”

      苏算梁挑了下眉,唇畔一勾,带出一抹痞里痞气的笑:“这事儿恐怕得等小公子洞了房才知道。”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提起婚嫁的事儿,于箫也最多就是听着心里不耐烦。这会儿,她一说洞房,他就止不住地脸色发烫,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就知道胡说八道。”说完,伸手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平阳郡主已然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坐在那喝着茶,正与她那侍卫叨念着:“那姓于的倒是上路,这男人送的可真是对了胃口,回头你去讨来,本郡主要带回城去。”

      “是。”

      于箫才进门就听到这对主仆如此对话,想起青岩寺匆匆遇上的那位正君,心中厌恶更甚,“郡主。”不知不觉声音就冷了几分。

      平阳郡主回过头,趾高气扬地点了点头,错眼瞥见苏算梁,眉眼抬了抬,漫不经心地品了口茶,“本郡主今日要外出,带个熟悉路的人就好,于公子一人跟着吧。”她在一人二字上咬重了音。

      于箫咬着唇不怎么想应。他心思干净自然还不知道装傻充愣这种技能。苏算梁一听立刻就道:“在下也熟悉路,不如我给郡主领路好了。”

      平阳郡主将那杯盏往桌上砰地砸了一下。“哪来的下人,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她色厉内荏,心下奇怪,那天这女人护主出手她还能理解,可现在明知她的身份竟然还敢出言不逊,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就算只是个无权无势地郡主,可到底脸上贴着的是皇室的脸面,哪能受此欺辱。

      平阳郡主脸色阴沉,苏算梁还是有恃无恐:“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郡主好歹也读过几年书,该不是绣花枕头吧。”她煞有介事地摇着头,说出来的话于箫都急得扯她袖子,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就算是实话也只能在心里偷偷想啊!

      “你!”平阳郡主怒极,左手紧握玉扇,骨节脆响,刚要放狠话,那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卫却突然开口道:“男女大防,郡主三思。”她低着头拱手冷冷一言,平阳郡主却瞬间冷静了下来,只是眼中怒气愈增无减。

      ***

      四人一番纠葛后终于气势汹汹地出了府。于府门外的屋檐下,于箫左右看了两眼,吩咐送着出来的李管事道:“安排两辆马车。”他这么说,一来天气热他也不愿走动,二来帘子一拉,眼不见为净不是。

      李管事应了一声,人家平阳郡主眉头一挑自然对着干。“多谢于公子美意,本郡主正想着消消食呢,不用了。”不管怎么说,她好歹身份摆在那里,发了话李管事也不好反驳。

      于箫哼了一声,他哪里是为她着想,是不想看到她好不好,“既然郡主这么想走路,正巧了,不若我们就去青岩寺好了,这可是上饶镇的名胜之地。”青岩寺在上饶郊外,乘马车倒是花不了多少时间,可真要自己走走那也是半天的路程。她不是要消食嘛,好呀,他让她大热天的脱上一层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苏算梁一时阻止不及,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呢,跟着个这么个说话不经大脑的男人。人家要走让她走是没错,可干嘛搭上自己啊。

      平阳郡主看来是早已胸/有成竹,闻言不气不恼,暧/昧地瞥了于箫一眼。“不愧是本郡主看上的男人,真是好性子。”

       “你!”

      她出言不逊,弄得两人立刻脸色都不好了起来。平阳郡主用羽扇一敲手心,直直往前走,“本郡主还真有地方想去,只是嘛,可不是那和尚尼姑待的地方。”

      ***

      像万春楼这种烟花之地大白天的时候就跟墓地似的,根本没什么人。所以当平阳郡主直直就朝着浪子街去的时候,于箫甚至是苏算梁都以为她这是要去清歌园看戏呢,谁知人家却直愣愣地停在了大门紧闭万春楼前。

      平阳郡主看着于箫脸色铁青,心情极好地摇着玉扇,她可不就是要让他面上难堪。只可惜,
      人家于小公子不爽却完全不是因为他一个男子来这青/楼有伤风化的理由。前有一闯清歌园的例子,后有柳淑淑这个奇葩,他不知不觉间早就见怪不怪了,

      于箫却是想起来初见苏算梁的时候,那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上饶镇出了名的青/楼除了这家他还真是不作他想。于箫回头警告地瞥了苏算梁一眼,她要是敢在这里有什么男人,看他不整死她!

      苏算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于箫哼了一声,一转头,咚咚咚催命似地狠敲了几下大门。这下轮到平阳郡主惊诧不已,眨了两下眼,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浪子街的人这会儿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于箫一少年这么大动静立刻引来无数好奇的视线。有几个似乎是上次戏园子里见过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苏算梁也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那天他冒冒失失地夜闯戏院,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会儿他会一时冲动。“不许去。”她那时劝他的时候还委婉些,这次话说得却很强硬。

      于箫因她严肃的表情怔了一瞬,旋即低声咕哝了一句,“要你管。”其实心里已经妥协,只是还有些赌气地道,“怎么,你还怕我撞上你相好不成?”

      “乱说什么呢。”她对这家青/楼可真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啊。

      两人这对话怎么听都有那么些小夫妻吵架的感觉。平阳郡主眯了眯眼,极有兴致地敲着玉扇,唯恐天下不乱地怂恿道:“俗话说哪有猫不偷/腥的,于公子,女人的话可轻信不得。”

      苏算梁翻了翻眼皮,这都说的什么话,她还没成亲好不好,再说了就是成了亲难道还跟个男人汇报行踪不成?平阳郡主调拨离间显然没用好,被人家于小公子狠狠瞪了一眼。他觉得她不好可以,可别人说不得啊。

      ***

      三人在外纠葛,万春楼的大门姗姗来迟才打开。开门的是个年近三十的男子,懒懒散散地探出头来,卸了妆的脸上皱纹隐现,满脸疲色。“谁啊?”那声音习惯性地轻缓软媚,却明显带着不耐。

      三人齐齐望过去,那男人眨了两下眼,立刻就对着平阳郡主笑了起来,“哟,萧夫人怎么大清早就到我这万春楼来了,可是念着哪位公子呢?”这男人姓金,是万春楼的大老板,十几年前也是上饶镇上出了名的花街头牌。

      “本少今日是带着人来见见世面的。”

      金老板顺着平阳郡主的视线瞧过去,与于箫四目相对时,奇怪地蹙了蹙眉,仍旧笑意吟/吟地点着头,错眼看到苏算梁笑容难免僵了一下。

      楼里人来人往,除了些老主顾,身份贵重的,他向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可这女人便是过了好几个月却让他至今印象深刻。实在是那时太凑巧,她选的那位是个心气极傲的,要不是他下酒去灌,只怕那时候就得出人命了。

      苏算梁显然也认出了他是当初坑钱的那一位,脸色瞬间就不怎么好看。她本来也没打算遮着掩着,什么心思都在脸上,于箫又关注她,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到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为她来过这种地方生气呢,还是为她心情不悦而高兴。

      苏算梁明显不想进去,平阳郡主则是强力推荐。于箫吧,她反应这么大,心里痒痒地想知道缘由,但到底不是柳淑淑,能丝毫不顾忌,这下就犹豫不决起来。

      三人各怀心思,磨着时间。那金老板困倦地暗自打了个哈欠,哎,他大半夜的忙到老晚,这会儿竟然还得陪着这三个闲人瞎耗。金老板心里有苦说不出,万春楼里此时却有人担心他许久不回,探出身子来。“爹爹,您——”

      苏算梁站在离门最远的地方,可从门里头望出来却是最容易看到的位置。那小倌才刚刚唤了一声,一眼瞧见她,话音戛然而止,满脸诧异还没来得及收。金老板回头一瞧,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进去。

      当初他灌这女人诈她钱财的时候,也是看准了她那身衣服怎么着也像是个没钱没权的,谁知今日上门,她左边一个大家世女,右边一个世家公子,就算是个下人,能跟来的只怕也有点分量。

      那小倌担忧地点点头,又偷偷瞥了苏算梁一眼,匆匆露了个面又迅速避回了楼里。苏算梁抬了抬眉,倒是一点也没认出这就是当时她点来伺候的人。

      ***

      平阳郡主也不是真要让她们进这万春楼,也就是想让于箫难堪难堪,如今目的达到了,也就罢了手,她可还要赢那美人心呢,要是真彻底厌上她了那该如何是好?

      上饶镇上最好的一处风景自然是上圆河里的莲花盛景,她其实也没来镇上几日,先是她那正君特不解风情地闹小产,后又遇上什么沐神节,热闹是热闹,可人挤人的,她还真是什么也没看到。

      这样一想,便干脆提议去看看那碧莲。这主意才算是正常不过,于箫自然点头同意。

      九月的天气晚上虽凉飕飕有了些入秋的味道,可一到白天,仍旧闷热如昨。未时正是一日最热的时候,路上行人稀少,摆摊的小贩也就树荫角落里零零散散休闲着几个。

      四人一路走去半曲桥。于箫抬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一时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一冲动连马车都没要呢。他这边感慨,平阳郡主却想着怎么与佳人独处,一亲芳泽。眼珠转了转,她突然停下脚步,趾高气扬地对着苏算梁抬了抬下巴:“本郡主饿了,你,去买些吃的。”

      她傲慢地吩咐完,但见苏算梁微眯了眯眼,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有恃无恐地与她四目相对。

      于箫暗地里拽她衣袖,想说就他一个人待那么一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她犯不着为了他把人家得罪死了。只可惜,苏算梁现在是横看竖看她哪里都不顺眼,怎么可能退让?

      面前的人沉默不言,平阳郡主脸色越发阴沉。她平日里被限制自由也就罢了,如今连个平头百姓竟然也敢忤逆她!她脸色铁青地指着身边那侍卫,发狠道:“顾平,你若只知道眼睁睁看着,就给我滚回京城去。”

      那叫顾平的侍卫应了一声,朝前走了一步。她周身煞气,气势凌然,于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平阳郡主见状瞬间面露得色,这位可是手上沾过血的,她就不信还有谁能站得稳。

      苏算梁嘴角勾了勾,讥讽一笑。

      场面并没有想象中的一触即发。顾平拱了拱手,朝着苏算梁行了个礼:“三少,我家主子年轻气盛,还望海涵。若真是告起御状来,这冲撞皇族的罪责却是可大可小。”她这话看似在示弱,可最后一句威胁却说得人心惊胆战,至少于箫是被吓得瞪圆了眼,使劲给苏算梁甩领子。

      有人要息事宁人,她撇撇嘴也打算给点面子,便道:“罢了,好歹阿倾也叫你一声表姐。”

      平阳郡主愣了愣,顾平对人家如此恭敬必定是她这么个闲散郡主惹不起的人物。她从小忍到大,不过就这么点小事,又怎么会忍不得?

      她变脸变得飞快,不过一瞬便笑道:“原来竟是大水冲到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回头本郡主回京倒是有趣事跟阿倾说道说道了。”她一句话缓和了气氛,却并未问她姓名,显然心里仍未释怀,并无结交之意。

      ***

      这么一闹,众人一心只想打道回府。一回客房,平阳郡主就挥退了所有人,就连桌上那壶茶都还没来得及添水。屋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人,她脸上笑意立刻一消,沉着脸问顾平道:“她是什么人?”

      顾平依旧面无表情:“当年太/祖皇帝的事迹郡主一定听得不少。”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平阳郡主心中却因着太/祖皇帝四个字惊骇不已,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古往今来,从龙之功大抵不过兔死狐悲的结局。当初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人如今已多作古,可那些留在京城里的哪一个不是名声显贵?就如莫家三代,代代为将,深受重用。

      “你是说——”

      “属下要提的恐与郡主所想略有出入。”顾平见她脸色有些发白,顿了顿才道,“太/祖皇帝起兵时,身边有一谋臣名叫苏消,不知郡主可曾听过?”

      “自然。文臣苏消,武将莫沁,天下不过一勺耳。太/祖皇帝这话流传至今,何人不知?”平阳郡主皱了皱眉,不解道,“可当初太/祖帝登基后,苏大人辞官不受,从此销声匿迹的事不也同样家喻户晓?”

      “正是。苏大人归隐,两年后京城里新来了一位茶商,也姓苏,一月后,苏家茶叶被选为贡茶,从此一路平步青云。”话说到此处,平阳郡主心中已然明悟,脸色有些难看。顾平继续道:“属下虽不知她为何甘居人下,不过那人确实是苏家嫡三女,不仅得宠,与八殿下私交甚好。”

      平阳郡主冷哼了一声,斜眼看她:“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就已经认出她来?”

      “郡主可还记得青岩寺后厢房那条石板路上遇到的人?当时这位三少也在,属下已然认出。”

       “你!”平阳郡主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吐不出来,那么早就知道,竟然等到现在才告诉她,皇姨给的果然是好侍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阴魂不散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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