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gement》月辰灵净

4、Episode3结界~学院黄昏的屏障~

　　夜已经很深，刚刚结束米雪儿的生日会，撒迦列却依旧在阳台上拨打手机。虽然爱诺拉没能如约参加，但听说她答应了去野餐，米雪儿也并没有那么扫兴。
　　电话的那依然传来“嘟嘟”声，撒迦列终于关掉手机，眉头微皱，显然在担心。
　　爱诺拉很少不接电话，可以说根本不会。即使是上课时间她也会借口出教室接电话，有时莉卡会帮忙接听，即使她真的听不到，也会在半小时之内回电话。
　　撒迦列披上一件外套，静悄悄的离开家。他担心爱诺拉会出什么事，那个锡菲尔•米洛，令他感到会是一个将爱诺拉拖入地狱的人……

　　夜灯昏暗的照亮巷子的路，很静，并且家家户户都已熄灯睡下。夏季已经过去了，虫声也不再凑响。锡菲尔是抱着爱诺拉回来的，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仍是隐隐作痛。爱诺拉不敢动，生怕会扯开伤口。
　　“我是不是该请假了？”爱诺拉喃喃。
　　“审判的恢复力很快。”锡菲尔轻描淡写地说，“血止住了，不用过多久伤口便会愈合。”
　　“哦。”爱诺拉冷冷的回应。她也累了，第二次执行任务便负伤而归，原本以为可以借机好好休息的，但听锡菲尔的语气，似乎不可能！
　　但奇怪的是，爱诺拉却没有想过不做审判。不可否认，在第一天遇到锡菲尔，并且接受了审判协议时，她都只是把审判当成游戏，一个似乎很好玩的游戏。现在，她认识到审判并不好玩，不仅不好玩，还十分危险。
　　爱诺拉有一种感觉，在今后，这宿命会更加沉重……
　　冷风轻轻摇动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天气冷了，爱诺拉想到冬天下雪时，她与撒迦列、米雪儿都会聚在一起打雪仗。今年还会继续吗？可是她连今晚米雪儿的生日会都没参加啊……这该怎么弥补……
　　锡菲尔抱着爱诺拉回到家中，他们都没有察觉转角的暗处站着一个人。他有一张英俊的脸，一头淡黄色的短发。原本阳光的面容在此刻变得阴沉……撒迦列看到了，锡菲尔抱着爱诺拉回她的家，今晚她没有参加米雪儿的生日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锡菲尔•米洛。
　　他们多年的友情，居然顶抵不过一个新来的转校生……撒迦列在暗处握紧拳头，神情夹杂了愤怒与忧伤。

　　“哎，你很会抱扎伤口呢，家里是做医生的吗？”爱诺拉惊喜地看到锡菲尔替自己利索的包好伤口。
　　爱诺拉的房中很暗，她没有开灯。莉卡很容易擦觉屋里的动静，好在锡菲尔走路居然没有脚步声，否则一定会惊醒莉卡。于是她把窗帘拉开，借着投进房中昏暗的路灯依稀照亮房间。在着昏暗的环境里，锡菲尔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双血色的眸子似乎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任何东西。
　　“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血红的呢？”爱诺拉忽然问。
　　“忘了。”锡菲尔简单干脆的回答，扎好绷带后起身。一句类似“晚安”之类的话也没有。他出了爱诺拉的房间，带上门，房里又安静了。
　　少女愣愣的看着门，她感到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回到房中的锡菲尔定定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巷子，没有睡觉的意思。审判的生命在他认为是一种嘲笑，拥有永恒的生命，却是为神的奴隶。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并且行走在黑暗中，与污秽之物混杂在一起，直到自己被黑暗吞噬……
　　锡菲尔轻轻按着自己的鼻梁，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样生活多久了，有些疲惫。他看到玻璃窗上映下自己的身影，一双血色的眸子寒冷而略带邪恶。拥有着一双血色眸子的那天，他不会忘记。
　　他们，被神抛弃了。但是神却没有因此放过他们，神要他们活在虚幻与无知中，永远不得解脱！
　　一定，一定要挣脱神的束缚。

　　第二天清早，爱诺拉便赶到学校。撒迦列一向来得很早，她要编些什么谎言让撒迦列相信她是临时有事去不了米雪儿的生日会。除了他们之外，爱诺拉在乎的也就只有从小养她长大的莉卡了，以她为借口，撒迦列一定会相信。
　　教室里的人果然很少，不到最后十分钟，教室通常不会坐满人。但撒迦列却已经坐在位置上温习功课了。爱诺拉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从背后拍他的肩。
　　“早上好！”爱诺拉笑着说。
　　撒迦列回过头：“爱诺拉？来得真早啊。”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讽刺，爱诺拉一时间感到气氛凝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呃……真是不好意思，昨晚莉卡……”爱诺拉正要说出她编好的台词：莉卡扭伤了脚，她要留下来照顾她。
　　然而这句话却被撒迦列打断了。
　　“米雪儿说这个假日去野餐，怎么样？”他说。
　　“呃……野餐？好啊……”爱诺拉没法回绝，但她感到撒迦列在生气。
　　撒迦列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将桌上的课本放入抽屉中，站起身。以平时的笑容面对爱诺拉说：“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去弓道部咯。”
　　“没有了……”
　　“那就这个星期天吧，别再爽约了。”撒迦列说完，离开了教室。
　　爱诺拉怔怔的看他走出去，撒迦列今天好奇怪，他没有听她说理由……她昨晚没有去参加米雪儿的生日会，但是撒迦列却似乎毫不在乎。或者说他知道了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难道他真的知道了她是审判？

　　“再后来的几百年中，斯瓦西里各国和非洲海岸附近的岛屿发展成为世界贸易中心，经营着象牙、香料、犀牛角、贝壳、动物皮和糖。”历史老师这么说，“那么这些物品是卖给哪些国家的商人呢，米洛同学？”
　　锡菲尔看了老师一眼，也不站起身：“阿拉伯、埃及、希腊、罗马、印度、锡兰和中国。”他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却可以准确地回答问题。
　　历史老师向他投去赞赏的眼光，满意的点头：“很好。”
　　“老师，在威尔城的地图上，你见过这些国家吗？”锡菲尔坐在位置上淡然的问。
　　在威尔城的地图上？什么意思……爱诺拉觉得奇怪，回头看向冷漠的锡菲尔。同时她也看到了，撒迦列看锡菲尔的眼中，有一丝仇恨。
　　“啊……地图上是有的。”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解说：“在百年前，一颗巨大的陨石撞击地球，使得海水淹没了大陆，最后只剩下威尔城一个庞大的城市了。”
　　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但在锡菲尔听到后，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真实，都被神所赐予的意识埋没了。之后历史老师说了什么，他再也没有听进去。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引起锡菲尔的注意。他站起身一声不响的走出教室，历史老师看他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爱诺拉看到又是这样一声不响出去的锡菲尔，心中不禁有些抱怨。但想到自己身上的伤，虽然从外表看不出痕迹，但是仍旧有些隐隐作痛。
　　算了，这也算是为她的生命安全着想……

　　是那股奇特的气息，他正是追寻着气息来的！锡菲尔加快脚步，楼梯、走廊，没有看到什么人的身影。当他走出教学楼时，那股气息突然神秘的消失了……少年站在一排枯叶的小路上，再仔细体会时已不再感受到什么气息。
　　没追上……
　　“这位同学，请问……”
　　锡菲尔听到声音回过头，是一位穿着运动衣的，面容温和的白发男生，他的身形略显矮小，好像体弱多病的样子。那个男生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是一串钥匙。锡菲尔看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又冷淡的看向他。
　　“这是你丢的吗？”男声用温和的语气问他。
　　锡菲尔却不为打动，冷冷的说：“不是。”
　　“这样子……”男生的表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打扰了。”他说完，转身背对锡菲尔离开。
　　血眸少年看了白发男生的背影很久，他的背影却不想正面那样显得体弱多病，相反的，却很坚硬。白色的头发被扎起来，显得清爽。

　　“米洛先生……”高ⅢA班的一名女生奔到他面前，鞠躬行礼。这是基本的礼仪，“帝”级以下学员称“帝”级学员为“先生”或是“小姐”。“子”级学员对“帝”级学员行礼，手需放胸前，鞠躬；“权”级学员向“帝”级学员行礼则是直接鞠躬。这些礼仪在幻帝国学院很受重视，但锡菲尔却不以为然，“索斯特老师找您。”
　　“咚咚”两声后，门被打开了。办公室里有两位老师，坐在落地窗前的便是索斯特老师，他神情严肃，推了推眼镜，看着进入办公室的锡菲尔。
　　“过来吧。”索斯特老师说。
　　锡菲尔走到他面前停下，一边的老师在批改试卷，并不在乎他们的谈话：“什么事？”
　　“来到幻帝国学院这两天，还习惯吧？”虽然算是慰问，但索斯特老师的语气却严肃的可怕。
　　“算是吧。”
　　透过眼镜看他，索斯特老师微微点头：“在信立中学时，你也是上课睡觉的吗？”
　　“是。”虽然锡菲尔根本没有在什么信立中学读书，但是他还是很干脆的回答。
　　“那么，你还真是一个天才了。”索斯特老师说得很平静。根据他的观察，这两天锡菲尔上课压根没有听课，甚至连课本都没有拿出来。但是，他却可以准确地回答老师提问的任何问题。一转校便是“帝”级学员，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有实力的，“但是，上课睡觉始终违反校纪……全校三名‘帝’级学员，你是其中一个。虽然这样，但多多少少也要给予一点处罚。”
　　锡菲尔正眼看着索斯特老师，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帝”级学员还有一项特权，就是在老师作出对自身以及他人的处罚时，可以提出反对。但是锡菲尔没有，他只是在等待处罚。索斯特老师推推眼镜，说，“放学你留下来，做值日生的工作吧。”
　　“是。”锡菲尔淡淡地回答。
　　索斯特老师点头：“回去吧。”这句话刚说完，锡菲尔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的个性，真是冷漠啊……

　　“啊？扫地？”爱诺拉听说锡菲尔放学后要留下来做值日生，显得特别吃惊。
　　锡菲尔点点头，什么也没再说下去。爱诺拉又继续问：“刚才出去是因为又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放学再说。”
　　“放学还要我等你？”爱诺拉瞪大了眼。
　　“随便。”锡菲尔说，“但是我不会现在说。”
　　少女嘟起嘴：“哼，等就等！”爱诺拉其实明白，现在四周的人太多，说话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她受不了别人用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话，而自己又不得不了解刚才发生的情况，自己是审判，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后面的两节课，爱诺拉根本无心听课。锡菲尔因为幻帝国学院中隐藏的力量来到这里，对于老师、作业、考试他绝对不会在乎。爱诺拉想知道他刚才出去时看到了什么，她隐隐感到有事情会发生。
　　“爱诺拉，一起回去吗？”撒迦列一下子坐到爱诺拉面前。
　　已经放学了？爱诺拉愣一下：“不了，我要等锡菲尔。”
　　听到这句话，撒迦列的脸沉下来，只是淡淡地说：“哦。”又说，“他今天被老师罚做值日吧？”
　　“撒迦列，你似乎对锡菲尔很有意见啊……”
　　“昨晚的事，其实我都看到了。”撒迦列忽然说。
　　爱诺拉的神情瞬间凝住。昨晚撒迦列看到了，她是审判？是因为她没有去米雪儿的生日会，所以撒迦列担心她，才会去她家找她的吧……但是，却被他知道了自己是审判。
　　一时语塞，她不知该说什么。
　　“你和锡菲尔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我会不知道？”撒迦列问。放学过一段时间，走廊上几乎没了人。
　　“和他……”爱诺拉还是说不出口，是该告诉他因为自己捡到一本类似素描本的奇怪的书，所以宿命降临，让自己成为审判？
　　“你没有来参加米雪儿的生日会，是因为和他约会吧？”撒迦列嘲笑似地说，他没有想到爱诺拉会是这样的人。
　　“约会？”爱诺拉却显得十分不明白，“什么约会？”
　　撒迦列微微皱起眉头：“昨晚我看见他抱着你回去！”
　　什么，他看到的只是这个？爱诺拉虚惊一场：“什么啊，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原来？”撒迦列却很愤怒，“你没来参加米雪儿的生日会，电话也没人接，我非常担心，一个晚上都在找你！生日会结束了，你也没有回电话，所以我才去你家找你。不过看来你并没有为你的爽约而感到内疚，反而过得很开心！”
　　开心？撒迦列并不知道当时的她已经满身伤痕，她也不能让撒迦列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审判，他们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审判的敌人并不是普通人！
　　有苦说不出，爱诺拉只能咬着下唇。撒迦列看到摆出这种神态的少女，反而更加愤怒。他狠狠地说：“你一向喜欢反驳我，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竟比不上只认识几天的人。”撒迦列有些自嘲，有些伤痛，“爱诺拉•艾希里拉，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他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不去解释，因为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她转身冲进教室，一把抓起墙角的扫帚。锡菲尔看他一眼，继续打扫教室。爱诺拉只是抓着扫帚立在墙角，拼命的深呼吸，紧紧咬着下唇。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哭，很久都没有哭了。自从十年前那一个夏天之后，爱诺拉就决定不再哭。因为父母已经离去，再也没有人替她擦眼泪、安慰她。其实很多事，再好的朋友也无法替自己完成。
　　爱诺拉抓着扫帚的手不住颤抖起来，今后，她也许会失去她的好朋友陪伴她十年的好朋友。明白他们都已经长大，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他们，都该有自己的事。而等待爱诺拉的，是宿命。用无止尽的战斗，直到生命停止。
　　“你抓着这东西做什么？”冰冷干净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好不容易压制想哭的冲动的她回过头，正对上锡菲尔血色的明亮的眸子。
　　“你……打扫完了？”爱诺拉看了一下干净的教室，醒悟自己原来已经发呆很久了。
　　锡菲尔丢下扫帚，说：“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了，怎么和我一起行动。”他虽然还是说的冷言冷语，但这却不同于平时的干脆简洁。爱诺拉像是感受到温暖，原来不止是剩她一个人而已。
　　“调查又不要会扫地！”爱诺拉丢去扫帚，“反正现在扫完了，回去吧！”
　　锡菲尔看着她说：“情绪发泄了，就会满足的。”
　　他刚才就一直在注意自己吗？爱诺拉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她不理会少年的话，一个人踏出教室。
　　“站住。”锡菲尔叫住她。
　　难道他要问到底么？爱诺拉的脚不由自主停下，僵硬的转回身：“干、干什么？”
　　秋天的空气并不清爽，反而有些沉闷。锡菲尔的眉头皱起来：“气息，凝固了。”
　　爱诺拉也静下来，细细感受四周的气氛……没有风，并且有些闷。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候应该还有学员在打篮球，但是现在什么人都没有。目前的环境，已经不能以“安静”形容，而是“死寂”，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死寂……
　　“怎么回事？安静的……真是可怕。”爱诺拉只觉得压抑，似乎要难免一场战斗了。
　　“唰”一道白影奔过。锡菲尔察觉到：“爱诺拉。”
　　她从书包中迅速抽出《Judgement》，翻开：“启动审判模式！”

　　幻帝国学院异常安静，但是他的心绪却十分烦乱。不久前算是与爱诺拉吵架了，并且吵得她无法还口。最近的人，却是最难发现真心的……
　　他们真的长大了，似乎变得越来越不了解对方。撒迦列在校门口停住脚，回过头，呆住了。幻帝国学院的喧嚣在一瞬间消失，学院中死寂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原本在球场上打篮球的学生也不见了，学院四下都没有人。再回头看一眼，街道上也一个人都没有。撒迦列心中泛起一阵疑虑，他不由自主地回头，重新走入校园中。

　　爱诺拉和锡菲尔顺着走廊奔跑，寻找那一道白色的身影。两人奔过楼梯，又上一层楼。在转角处终于发现了那白色的身影，在一片死寂中既优雅又缥缈。爱诺拉惊讶的发现那立着的少女白衣双肩上有黑色正十字，她的大波浪浅棕色卷发自然的披下。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而回头，她美丽恬静的脸上嵌着一双看似坚强的黑色眸子。她的手上，竟持一本镶嵌金边的《Judgment》！
　　爱诺拉惊讶得看着她，手紧紧地握住自己镶嵌银边的《Judgement》。
　　锡菲尔州起眉头，似乎已经看穿了她。
　　“是……敌人？”爱诺拉疑惑。
　　锡菲尔淡淡地说：“不，是正位的审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