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bibiworm

5、凉面

　　回家，要做什么呢？我最爱的是，什么都不做，闲待着。五月二十二号到五月二十四号这三天，我就一直处于闲待着的状态，什么亲戚朋友都没见，安心跟我妈妈混。

　　精神太富庶的时候，比较容易懒散而无聊。

　　别拿大堆paper来砸我，也别跟我说什么女博士是第几种人。趁着身上银子多，陪妈妈去吃披萨，然后去超市，买大堆洗发水和肥皂，通通我拿，拎断手，和觉得，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

　　我永远要跟妈妈说，什么洗发水是适合他们用的，肥皂要买什么牌子。妈妈每次都好像记住了，然后忘记。我能做的，就是在家的时候，买多些存货。

　　本来也是，如果我在家，妈妈记不记得住这些，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总会按时买的。家里如果要装修房子，设计和跑腿，也该是我一力承担。可是呢？可是呢？

　　人生大抵如此，很多事情我不在乎，难得我在乎的，不在触手可及。

　　这次回家，爸爸特意烙饼给我吃。我咬一口，问“诶，改良了么？怎么味道跟以前不一样了？”妈妈马上包庇我爸，说是面粉不好，可能陈了，下次再买面粉来给我做。

　　我不在家的时候，爸妈常说，又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好菜，等我回家，带我去吃。等我真真切切在家里了，问好菜在哪里的时候，爸妈就失忆，觉得什么菜都普通，不晓得要带我吃什么，哎呀，就干脆随便吃点算了嘛，这个样子。

　　勉强还算记得一家，在美院对面。爸妈隆重推荐两样东西，一个是听起来就忍不住皱眉的鲜榨玉米汁，再一个是双椒鱼头。

　　玉米本就不是我爱吃的东西，搾成汁四十八块钱卖给我，虽然好像很健康的样子，只是会不会贵了一点？温热浓稠，入口基本是玉米糊糊的味道。天地良心，玉米糊糊什么价？这几杯鲜榨玉米什么价？

　　汗，虽然西瓜也便宜，好歹西瓜不是能拿来煮糊糊的东西。象我这么传统口味的人，还是适应鲜榨西瓜多一点。

　　双椒鱼头。鱼头入武汉的时候，应该是剁椒鱼头的姿态，红红一片剁椒下躺着肥大鲜嫩的鱼头。这是人家的菜色，不过老规矩，进了我家门，你就要跟我姓。不久，善于融汇贯通南来北往菜，又注入自己特色的武汉人，就把它改成双椒鱼头，红色的剁椒，绿色的野山椒，一边铺一半，口味更加丰富。

　　武汉人的好吃不变，那么，改良菜色的传统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常常变，时时新，一步留神，就跟不上时代。而这样的改良里面，细品一下，有武汉人的脾气和禀性。

　　我是爱吃的人，而小烦是懂吃的人。我漂泊在外想念家乡菜的时候，小烦在杜撰BB文。我说我没啥别的要求，武汉时下又流行什么美食，小烦替我写到文中，BB的嘴里吧，我就只当是吃到了。

　　小烦写的菜色里，就有这一道双椒鱼头。鱼头快吃完的时候，下烫过的粉丝下去。粉丝本是没味道的，却最是吸味，放下去吸收了汤汁的辣和鲜。光是想一想，那种被辣到了，却又忍不住更大口的去吞，吃的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嘴里吸溜溜的又忙着吃又急着吸气，心中满心欢喜，小烦说，这种感觉，叫饱足，武汉人个性中的饱足。

　　饱足这个词是哪里来的？真是可爱的紧。我理解，饱是第一层的要求，饱了之后，求一个足。这个足，表示我吃饱这个过程很享受，味觉的享受，同时，心灵也满足，对生活的满足。

　　我想像被小烦送到嘴里的粉丝，不觉心驰神往，唇齿留香。

　　爸爸介绍我双椒鱼头，多亏了小烦预先有介绍，我就很跟得上时代的说，是不是有粉丝下下去？爸爸说不是，下的是面条，热干面的那种面条。

　　汗，我三下两下没看住，它又给我变了？

　　双椒鱼头上来，我在心里文艺腔，虽然没见过你，但是我认得你好久了，恩，是上辈子。哈，上辈子，你跟粉丝在一起，对不对？

　　吃这样的双椒鱼头，心里要想着暗恋我和被我暗恋着的小烦，滋味缠绵。

　　五月二十四号，星期四，妈妈早上七点出门的时候，我还没起床。九点钟，我一边起床一边想，早上吃什么，去哪里吃，还是就干脆不吃了。路过饭桌，我的杯子里放好了三合一咖啡粉，一个大碗里放着没拌好的凉面，旁边一个小碗是凉面的调料。凉面是楼下买来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起床，于是带两个碗下去打，面和调料分开放。因为拌好之后放久了，味道就差了。

　　我是有手有脚，正直而善良的三十岁。而这样的三十岁，因为在家里，就可以把开水倒进杯子里搅拌，把调料倒进凉面里搅拌，然后，开饭。

　　吃完饭出门，去武测门口买第二天到武当山的火车票，买了票进武测找打印室打旅游攻略。我知道的那家打印室搬家了，我站在路口发呆。

　　大学校园实在是我爱呆的地方，路上走来走去的永远是鲜活的无敌青春。算了，我直说了吧，路上走来走去的永远是年幼无知的美女和帅弟弟们。

　　真奇怪我以前问路怎么都是找女生问，难不成我神经？我凭什么要问女生？随便看路过的孩子们，看到长得好看的男生，就上去，请问打印室在哪里，和被人指路。看嘛，搭讪多么容易，根本不用问时间，或者捡起一块砖头问，“是你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