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色》夕照影

23、第六章 脉脉不得语(2)

　　“呵呵，杨兄千秋之喜，老夫特地携了犬儿小女来叨扰一杯。”秦望人未至笑声便已先闻。杨怀玙挽着儿子，和妻子并肩相迎。他看了秦霜一眼，笑眯眯地对秦望道：“这位便是秦大人的令爱么？老夫以前在相府见到她时还不过是个小小娃儿，想不到一眨眼功夫，便已变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秦霜上前蹲身福了一礼：“秦霜见过王爷、王妃……”然后把目光凝注在杨沾衣身上，接着说：“……小王爷。”
　　宁王妃伸手把她扶起，杨沾衣颔首为礼，应道：“秦小姐客气了。”
　　“秦小姐”——多么陌生而客套的三个字！自己三年来的朝思暮想却只换来这不冷不热的一声招呼！秦霜轻轻一咬朱唇，目光仍停留在杨沾衣身上，眼波流转，眼中也不知是怨是嗔。
　　这时门阍又在外面唱喏：“梁尚书到——”、“柳夫人到——”、“暮侍郎到——”杨怀玙抬眼一看，见到一群人花团锦簇的走了进来，杨怀玙与梁尚书寒喧几句，自有下人把他引进客厅，接着便见郭思盈携着暮惜色与暮飞明夫妇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杨怀玙与妻子对视一眼，首先迎向郭思盈：“难得柳夫人拨冗前来，当真是蓬荜生辉。”郭思盈爽朗一笑：“今天是宁亲王的寿辰，我家老爷既然不在帝京，便由妾身代他来喝上一杯好了。”
　　“素闻柳夫人向来快人快语，今日一见果然有巾帼之风。”宁王妃奄然笑道，移步走到暮惜色跟前，拉着她的手说：“这位花朵一般的小姑娘想必是暮大人的千金了？”暮惜色连忙上前裣衽施礼，暮飞明在旁谦言说道：“王妃过奖了，小女蒲柳之质，倒教王妃见笑。”
　　杨怀玙留神看向暮惜色，见她宛如仙露明珠，秀雅出尘，不由得在心底喝了声彩，回首对儿子笑道：“沾衣，快过来招呼你的小朋友。”
　　暮惜色见他父子二人言笑晏晏，似是已经和好如初，暗暗替杨沾衣高兴。见他缓步走到自己跟前，忍不住把他拉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先往他身后望了望，问道：“怎的不见玄风、玄云两位大哥？”
　　“我让他们自己找乐子去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得很，无须他们再陪侍在侧。”
　　暮惜色“哦”了一声，笑吟吟地看着杨沾衣，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悄声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与宁亲王言归于好的？”
　　杨沾衣侧耳倾听着她的声音，笑意一点一滴自眉梢眼角沁出：“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解释。总之，亏得有你开解，我和父王的嫌隙才能完全冰释，多谢你啦。”
　　“那你可要记着欠了我一个人情哦。”暮惜色掩着嘴偷笑。
　　“你要我怎样还你，尽管说罢。”
　　“嗯……这会子我还想不起来，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两人只顾喁喁细语，却不料这情景已落在一双充满嫉妒的眼中。秦霜的目光一直都须臾不离地注视着杨沾衣，她原以为他生性孤傲对谁都不假辞色，但此刻亲眼见到他与暮惜色轻谈浅笑，脸上焕发出惊心动魄的神采，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不过，乖乖俯首认输并不是她的性格，她握紧拳头，冷冷地盯着暮惜色：这个小丫头容貌虽美，但杨沾衣什么都看不见，再美的颜容对他来说也无济于事。反是自己身为宰相千金，论家世地位，都比一个小小侍郎的女儿要强性多了，只有自己，才会是小王爷的良配！
　　暮惜色可不知道有人会对自己抱着这么些复杂的心思，她随在娘亲与郭思盈身后来到来仪厅，见厅中一片燕语莺声，宁亲王的一众姬妾全都盛装华服，殷勤款待来赴宴的女宾。三人刚一落座，各人的眼光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暮惜色身上，宁亲王的几名侧妃更是围上来拉着她问长问短的，显得份外亲热。
　　郭思盈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送来的精美糕点，一边半开玩笑地对张芸秋说：“都怪色儿长得太漂亮了些，连带我们也备受瞩目，想当年我年轻时可从没试过这么风光，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得了她去。”
　　“色儿么，可小孩子脾气得紧，如果将来的婆婆能像妹子一般疼她，那我就省心多了。”张芸秋向郭思盈眨眨眼，若有深意地笑了笑。
　　“姐姐，这话可是你说的，可别要哄我开心。”郭思盈又惊又喜，与张芸秋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十足的笑容。
　　好不容易摆脱纠缠的暮惜色心里突然有些发毛，咦，怎么娘亲与柳伯母都用那么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对，一定是自己过于多心了。她甩甩头，把心中的思疑抛到脑后，见娘亲与柳伯母把她撇在一边谈得正欢，想起来时经过的院子，那里的梨花开得正盛，于是便乘二人不觉，偷偷溜出大厅，往庭院走去。
　　刚出厅门，她便被一名迎面而来的绛衣少女拦住去路。那名少女双手叉腰，满脸倨傲地望着暮惜色：“你，就是暮侍郎的女儿吧，你听清楚了——本小姐名叫秦霜，是当朝宰相的掌上明珠，只要是本小姐看中的东西，谁都别想染指。识相的话你就离小王爷远点，否则本小姐定会要你好看！”说罢仰面朝天，趾高气扬地等着对方乖乖求饶。
　　暮惜色不可思议地看向秦霜。哗，真是大开眼界，这么荒谬的场景她以为只有在戏码里才会出现，想不到现在竟活生生在自己面前上演。秦霜的举动实在娱乐了她，她心情大好地笑出声来，说道：“秦小姐，我想你定是误会了：第一，我与杨大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私，更遑论什么染不染指的；第二，杨大哥是人，不是东西，他要喜欢谁不喜欢谁自有自己的主意，根本就轮不到别人左右；第三，秦小姐要真是喜欢杨大哥的话，你这刁蛮的性子就得改一改，否则到头里只怕也是一场空。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秦霜忍不住问。
　　“可惜杨大哥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要不然秦小姐倒可以把自己的大宝号刻在上面，那就保准没人能够染指了。”暮惜色揶揄一笑，绕过兀自傻瓜一般发愣的秦霜，径往前行。
　　岂有此理，从来没人敢对她无礼！秦霜绞着双手，眼睛直欲喷出火来。暮惜色，走着瞧吧，得罪她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