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花》恰如

15、贤妻良母

　　“妈，在忙什么哪？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嘛。”颜容锦刚从江轩家回来就看到母亲在忙碌着。
　　“没什么，马上就完了。”颜芩丽笑笑，手里忙个不停。
　　颜容锦走上去一看，是一件粉红色的大衣，领口和袖口有着蓬松的兔毛。颜芩丽正在处理这些难伺候的镶边。是梅樱的衣服！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是她的衣服，他们有钱不会送干洗啊！”
　　“外面干洗不太放心，怕不干净，送到我这里才好。”她曾在洗衣店打过零工，学到一手不错的干洗手艺。所以梅家的干洗衣物总送到她这里，为此颜容锦不知道提了多少意见。
　　“什么嘛，不放心就自己去学，她一个家庭主妇整天就知道美容，也不见怎么漂亮。”真把她们当佣人啦！
　　“算啦，我能做的就做一点，好歹不能白住人家的房子。”颜芩丽宽慰她。这个女儿那里都好，就是有时不知退让。
　　“妈，你就是太好欺负了。”颜容锦怨怒难平，她总心疼母亲疲惫的身影，可从来无法替她分忧。
　　“有些事争不过，自然就不争了。小时候我也是过过风光日子的，也是有大小姐架子的。看看现在，还不是潦倒落魄。看开些，日子总得过的。”双唇勾出苦涩的弧度，遇人不淑不知道是命还是什么。
　　“哼，她再怎么打扮也就是个老妖婆，还是妈你漂亮。”颜容锦见母亲难过，故意逗她开心。
　　“真的？你少哄我老太婆。”颜芩丽眼睛亮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是这里最最好看的女孩子。哪天我找些照片给你看。他们说，我长得像以前的周旋。”她说着骄傲的扬起头，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其实现在还有人说我不显老，都是以前常吃人参的功劳。”
　　颜容锦看着她，她也不过四十五岁，鬓边却早已白发丛生，与她此刻脸上的流光溢彩交相辉映，简直触目惊心。母亲曾经那样矜持，总习惯微微将头抬起三十度，在这高贵的角度间岁月匆匆滑过她的肌肤。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美人迟暮从来就是最令人悲哀的，特别是对颜芩丽这样晚景困厄的女人来说。
　　或许她的脸尚算的美丽，但那双干枯消瘦、满是褶皱的手恶狠狠的出卖了她的境遇。偏偏那双手还要不停的接触各种化学制剂，别人从不知怜惜，而颜容锦也无从心疼。
　　颜容锦强忍着不落下泪来，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她跑去接电话，就听见那边查查急切地说：“阿颜，救命啊～～”
　　“你怎么啦？”她出事了？
　　“我，我，”她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颜容锦急了，“什么事啊？你倒是快说呀！”
　　“你知道，马上要到圣诞节了，下个星期五就是圣诞夜。你也知道，这种日子里，男女朋友间是不能不送礼物的。”她啰啰嗦嗦的说开了。
　　“拜托，说重点。”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别急呀，我想送温暖牌的东西给他。”
　　“那就织呀。”
　　“可是人家不会。”
　　颜容锦厥倒，“那就不要送。”
　　“不行的，自己织的才有意义。”
　　“晕，那你想怎么样？”
　　“姐姐，你不是会嘛。”她的声音甜得可以滴出蜜来，“帮个忙吧。”
　　“你休想我帮你织。”开玩笑，送给她男朋友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帮着织，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浑身长了嘴都说不清楚。最近已经是多事之秋了，若再闹出些什么妖蛾子来，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那……那……你教教我吧。”查查见风使舵。
　　“好。我现在就回学校了，到了就教你。”
　　“也！姐姐是好人！我爸的车十五分钟后到你楼下，要准时到哦！”她迅速收线，似乎是她爸来了。
　　颜容锦挂了电话对颜芩丽说：“妈，今天查查顺路带我去学校，我整理下东西马上就走了，你不要太累了哦，有事打我寝室电话好了。”
　　“好，你路上小心，记得要谢谢人家。”颜芩丽关照她。
　　“知道了，妈。”颜容锦答应着走进房间。

　　到了学校，查查迫不及待的掏出一团橙色的毛线。“我买了足足两斤，买的人说够织一套围巾、帽子和手套了。”
　　“喂，你想想现在满打满算，离圣诞夜只有五天半。你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人，竟然想织出一整套的围巾、帽子和手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个没常识的女人，颜容锦一边说一边拨弄着她买的毛线。手感绵软，东西倒是好东西。
　　“试试吧，织多少少算多少。”查查耸耸肩，送温暖牌么，不就是个表示么，用不着计较结果，哪怕只有一条、半条围巾，秦郁德也不会说什么的。
　　“好吧，先从围巾开始，反正多长多短的围巾都是围巾。我先帮你开个头，织平针好吗？”颜容锦跳了最最简单的针法，对查查的动手能力，她从不抱希望。
　　“呵呵～～”查查恬着脸问，“什么是平针啊？”
　　“你！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啊！”颜容锦颤抖着手指指着她，“呶，平针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找出自己织好的围巾来给她看。
　　“好像很简单嘛。”查查用手戳戳颜容锦拿出来的围巾。
　　“是不难，这种花式不用数针数，但是要织得平整还是会有点难度的。你看，这样上来，在下去，就是一针了。前后针要连贯，松紧要一致，别乱用力气。”颜容锦指着一个个针脚向她解释。
　　“你可以做一些流苏，反正你们家秦郁德年纪不大，又是搞摄影的，有流苏活泼一些也更显得有艺术气息。怎么样？”她征询查查的意见。
　　“嗯，好，姐姐就是有眼光，贤妻良母啊。谁能娶到你真是积了几辈子的德啊。”查查马屁拍得震天响。
　　“好了，你仔细看噢。”颜容锦说着运针如飞，很快就编好了流苏，并织出了大约两毫米宽的花边，“现在开始织平针了，你看好，这边的线在针上绕一圈，挑上去，另一边穿过再挑一下，呶，就是这样。”她又慢动作演示了一边。
　　她织完一层把针线交给查查说：“你试试。”
　　“好，”她心信心十足的接过来，“这样，这样，再这样。”可是，针线似乎和她做对似的绕成了一团，圆鼓鼓的纠结在一起，“怎么会……”
　　“别急，这种事情上手都很难的。”颜容锦安慰她。
　　她不回答，拆开线又埋头织了起来。就这一针，她反反复复，拆了织，织了拆。“啊！！好难啊！！！”十分钟后她放下针线仰天长叹。
　　“来，我带着你织一下。”颜容锦坐到她身后，握住她的双手，“这样上去，下来，挑一下，穿过去，再挑一下。”放开她的手，颜容锦让她自己再练习。

　　“啊！我没这个命啊！！做不成贤妻良母的啊！！！”查查又在大呼小叫。
　　“又怎么啦？”
　　“你看。”查查举起自己的作品，一团不明物体说：“好不容易学会了，可织出来的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我不活了！！！”
　　颜容锦看着她凹凸不平的针脚，“竟无语凝噎。”摇着头，她也只能叹气。
　　“要拆掉吗？”查查可怜兮兮的问她。
　　“你……”颜容锦下了大决心才说：“你还是拆掉吧，这样真的送不出去的。”
　　“我好不容易才织好的五行啊！”查查尖叫，好像是到了世界末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的心血啊~~
　　“你，你自己看着办吧。”颜容锦决定放任自流。

　　皇天不负苦心人，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查查终于举起手中的活计说：“平了，平了，终于平了。哈哈哈～～～”她张狂的笑了起来。
　　“我说妹妹呀，现在几点啦？你也收敛收敛。”颜容锦睡眼惺忪的看见对面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女人盘腿坐在床上，一束光从侧面照过来，照出她惨白的脸和头发构成的阴影。
　　“吓死人了，你可以去演午夜凶铃了。”她睡意顿时去了大半，“早点睡吧，小心明天黑眼圈吓着你们家秦郁德。到时候东西也不用送了，他直接就跑了。”
　　“我织平整了呀，好开心噢！”查查兴奋地说着，不理会她的挖苦。
　　“织好多少了？”这疯丫头，颜容锦有气无力地问。
　　“我数数。”查查低头数着，长发垂下来，把整张脸埋进了阴影里。“十行了！不不，是十一行！”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间不小心撞到了床栏，于是又呲牙咧嘴、大呼小叫一番，顿时恐怖的气氛一扫而过。
　　这么久才织了十一行，一条围巾要织多久啊？算了，看在她干劲十足的份上，颜容锦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你继续努力吧。”
　　颜容锦翻了个身，不去管那个陷入间歇性疯狂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