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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刀与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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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所目睹的第一次生产,是妹妹的出生,因为年纪过小、被隔绝在外,瑾只留下了当时兵荒马乱的印象。
爹忙于农活、娘忙于家务,瑾总是被打发自己去玩,他并不觉得因此更被忽视,但已经隐隐感到了家里会发生的变化。
见到刚生产完的娘,瑾得知了新妹妹的名字。
娘疲倦地笑着说:“以后就让玲给你当新娘吧。”
他眨眨眼,笑了:“好啊。”
趴在床边,瑾看到了刚出生的妹妹,被珍爱的用家里最好的软布包裹起来。小小的一团。他伸手碰了一下,但又像被惊动的是自己一样刷地收回手。
这么小、这么柔软,将来会变成那么大的人,让他觉得十分神奇。
玲还在襁褓里时,这对小兄妹的关系就很好,随着年龄增长,瑾和玲越发亲密,虽然年龄和性别的差距让他们难以沟通,但妹妹足够乖巧,哥哥也足够包容。
对于有一个妹妹,瑾始终有种得意感,他在伙伴中神奇而特别,因为是他有“新娘”的人。
别的孩子一心想甩下拖累的幼弟幼妹时,他已经会在游戏中伸出手:
“玲,过来当哥哥的新娘。”
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很久,村庄被马贼袭击,张狂地大笑着的男人们纵马踩塌一间间茅屋,同时扔下火把,以一片血火与哭喊为背景,肆意挥洒着武力,狩猎般追逐砍劈奔逃的村民。
瑾目眦欲裂地看到娘被从背后用刀砍倒,爹被一刀斩下头颅,但他顾不得多想,流着泪在倒塌了一半的、燃着火的草屋中四处寻找妹妹的踪迹。突然男孩被一个马贼抓上了马背。瑾用力挣扎,对壮汉和马拳打脚踢,他立刻就被狠狠揍了两拳,骨裂的痛苦和倒灌的风让他胸口冰寒,头昏脑胀,发不出声音。
马贼跃出村子的一刻,瑾从倒置的世界中看到从打翻的水缸下露出头的玲,一瞬间放下心。
然后他只感到快马奔驰,强烈的风像要把他割开。
这帮马贼时常在攻击村子的时候抢走孩子和女人,强迫孩子们为他们干活,稍不如意就是一顿鞭打,如果一直活下来,就吸收进马队。
同时被掳来的几个男孩,很快因为试图逃跑或惹怒贼众被打死了,只有瑾一直小心翼翼地活了下来,没有死也没有被吸收进马队。马贼们一直没有意识到,因为他们会不断地抢夺孩子与半大少年来充当仆役,从来不仔细看他们。
玲还活着,瑾胸腔与四肢里的全部力量都来自他被带离家园时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他要是死了,玲怎么办?瑾从来不愿承认,在这残酷的世道中,他年幼孤身的妹妹或许早已死亡,他坚信玲一定活在某个地方,等他回去找她。
瑾也并不是庸庸碌碌地活着,他隐藏着自己,同时想尽一切办法提高自己,绕山跑步、劈柴、挥刀、只要他觉得能增强自己的方法他都反复地做,后来他发现了更快捷的方式,到后山去找野兽搏斗,如果没有飞快进步,就直接死在那里。这种严酷的刺激下,瑾的的实力果真突飞猛进。
就这样在马贼的眼睛底下,瑾缓缓发展实力,他收拢培养了几个同样心有不甘的少年仆役,有他们掩护后瑾就有了更多自由。但还不够,还不够,所有的一切都太慢了,瑾心急如焚,他没有学过算术,早就无法记清自己离家的日子,他每天都活在对妹妹命运恐惧的折磨中。
每一分每一秒瑾都恨时间太慢,度日如年,但无法加快自身的速度,也无法加快世界的速度,等待是一种煎熬。
这种冲昏头脑的迫切中,一次瑾没有注意走得太远,越过野兽通常的活动范围,遭遇一只妖怪。
瑾几乎被这只妖怪撕碎,但长久的搏命相斗给他了经验,数年如一日的压抑、焦虑、忧愤造就他的戾气,瑾占得上风,却清楚自己哪怕能胜也只是惨烈的胜利,妖怪带毒的爪子让他的伤口一阵一阵麻木,瑾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去,能不能熬过这一身伤愈合,痊愈后还能不能站起来挥刀——他的努力难道就因为这只妖怪毁于一旦?
对那一场灾难的恨、对马贼的恨、对时间的恨、对自己弱小的恨充斥着他的身体,愤恨让瑾在一次擒住妖怪的脖子时,一口咬了上去,就着伤口允吸鲜血、嚼碎筋肉。
带着妖力的血肉像一股火顺着喉管流下,但瑾丝毫不顾,在妖怪痛苦的吼叫中撕咬啃噬,如火焚身,可火反而消减了麻木,痛苦和憎恨给了他力量,他终于扼杀那只已经残缺不全的妖怪,随后就栽倒在妖怪的血肉残骸里昏了过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瑾再度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他能轻而易举在夜里看清极其遥远的地方,他受的伤本该重到让他在昏迷中毙命,现在他却能行动自如。
瑾翻身坐起来,按住心脏。他清晰地感到,另一种鲜明强大的力量从这里流出,鲜明而庞大。
是那只妖怪的力量,被他杀死、吞吃的那只妖怪的力量。瑾终于得到了他苦苦追求的东西。
但是……他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瑾大笑起来,笑得声音嘶哑、泪流满面。
那天的经历瑾没有对任何人说,他开始主动去寻找山中的妖怪,打败他们然后活活地吃掉,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痛苦,他的身体像被彻底的拆开打碎再拼起来,但他凭着执念,每一次都撑过去了,他的力量越来越强,戾气越来越重,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活人,还是一个恶鬼。
然而的确让他的力量直线上升,那么瑾就不在乎,他的前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玲。
哪怕是刀山火海、遍地荆棘,他也要踏过去,回去见她。
除了每个月一次变回人类,在全身剧痛之中煎熬过一天之外,瑾没再遇到过挫折。
只有一次,当他搏斗完毕,奄奄一息地等待身体消化新得的力量,突然间从未感到过的强烈警兆袭上心头,如同一根冰锥从天灵盖刺进去,贯穿脊椎骨,某种极端危险的气息正在接近——那是一个纯种的、强大的妖怪!
全身都在发出尖锐的警告,但瑾动弹不得,绝大的压力他头脑一片空白,就要……死了?就要……结束了?
在瑾空洞的目光中,银色的妖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一样。
哪怕是对方没有刻意收敛的气息已经压迫得瑾,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躺在原地,被死里逃生的虚软攥住,心里涌起浅浅的喜悦。
纯种的大妖怪怎么会愿意为他这样的杂碎浪费时间?
瑾庆幸这一点,丝毫不愤恨或者屈辱,对妖怪的世界、秩序毫无兴趣。
他终究又为自己赢得了一点时间,他还能够为了寻找玲活着。
在戾气已经掩盖不住的时候,瑾暴起反抗,率领收拢的同伴杀掉几乎整个马队,其中他一个人杀的就超过一半。
压倒性的实力让瑾成了马队新的领袖。他们继承马贼的遗产,成立了一只雇佣兵,在领主们之间辗转,受命打劫别的领主和军队。
身体里来自妖怪的力量让瑾迅速声名鹊起,他把对这世界的不公的愤怒、长久压抑产生的暴虐都发泄在了战火中,他的马队来去如风,如挟裹着烈火的风刀,裂开大地。
然而瑾还是没能见到玲。
他幼时从没踏出村子一步,被掳走时昏头昏脑地在马上不知过了几个山头,后来更是匪帮时常辗转,如今他早已不知归路。
这天下小村都是一个样子,哪里找得到家乡。
也就是找不到玲。
虽说是战乱纷纷的年代,瑾不追求物质享受,也就用不着多接任务,一年里大半年他都独自在大陆上游荡,四处寻找着渺茫的希望。
所有人都知道瑾在找“什么”,但谁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这件事瑾不放心托付给任何人。
他走过一个个村庄,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路遇的法师告之自己是个半妖。确切地得知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瑾很平静。他已经不在乎了。
每一天他都生活在希望和绝望中,他就像在大海中失落了一颗珍珠,在溺死之前苦苦搜寻,也许下一刻就能见到玲,也许要用上全部生命。
又一年夏天,整个春季瑾都花在四处寻找上。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领主们都忙于农务;冬天士兵们打不起仗,领主们都忙于享乐,春夏是大大小小的战役最频繁的时候,错过春天已经让属下们不满了,但夏天瑾也不想回去。
他信马由缰,不知不觉来到一块相对平和的土地,周围渐渐出现农田的痕迹,老马很聪明地走在田埂上,没有踏入田地,瑾的目光仅仅是习惯性的私下游弋,然后看到了田野间埋首的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姑娘的侧影。
瑾一眼就认出,那个在瓜田认真挑西瓜的女孩儿,是玲!
他无数次想象他们重逢的场面,没有一次是这样,这么简单、这么容易、这么突然、这么美好。
“……玲!”
瑾在耳中听到这一声大喊响起,才发现自己已经叫出了声,简直像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
过大的音量把田里的女孩吓了一跳,她应声抬头,看到盯着她的武士打扮的青年,稚嫩的脸庞上浮现迷惑和慌乱,突然喊了一声:“杀生丸大人!”
瑾意识到自己让玲害怕了,他没有太意外,但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惧和伤心。他还未能理解玲口中呼救的名字,庞大的妖气从天而降。
一片带着恐怕压力的阴影落了下来,瑾曾遇到过一次的,仅所未见的强大银色妖怪,以人类的形态降临,挡在他和玲之间。
玲飞快地跑到妖怪身后,小小的身影立马隐没在白袍和绒毛后不见了。
那个皮相俊美的妖怪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瑾,瑾只是站着不动就感到脊椎骨几乎被压裂了,他一声不吭,和大妖怪对峙着。他不知道玲对这妖怪来说是什么,蓄养的宠物还是储备粮,还是一时垂怜的信徒。他想从这个妖怪手里得回玲得付出什么代价?
剑拔弩张,或者瑾单方面的受迫中,玲从大妖怪身后怯怯地探出头来:“……哥哥?”
瑾一瞬间就被狂喜淹没了,玲还记得他!大妖怪的压力一瞬间就消失了,但瑾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惊喜让他说不出话来,玲却已经肯定,向他跑过来:“瑾哥哥!”
他单膝跪下,一把抱住玲,潸然泪下。
这是他的妹妹,这是他的,最可爱的妹妹。
再自然而然不过地,瑾成了杀生丸和玲的同行者,杀生丸有时候是个非常好说话的妖怪,以纯血大妖的价值观而言,跟在他身边的邪见和玲可都是完全配不上他存在的弱小低贱。
就因为玲看到瑾很高兴这么简单,杀生丸对这个蓦然出现的人类没发表什么意见,无好感也无恶感,只当做玲的附属品一般干脆地接受下来。
有瑾在,玲就不用再自己找野生瓜果充饥,瑾常常在降落地点消失片刻,然后就一阵风般回来,给玲带来熟食、新衣服和各种零碎的漂亮小玩意儿,因为不方便携带,大部分时候玲都只是玩一玩,瑾就替她扔掉,然后下次再带新的回来,路上瑾经常在啊呜背上抱着玲问:“你想要什么呢?簪花、和服、头绳、胭脂、女儿节娃娃、风铃、小扇子……”
杀生丸听着一样一样的东西从那个人类口里说出来,觉得微妙的违和和诧异。
自从捡走玲,他就知道养一个人类很麻烦,每天都要吃东西,隔一段时间要换衣服,夜晚需要保暖,冬天会冷,夏天会热,不能碰火也不能接触瘴气。
而按这个人类的说法,似乎原来还要麻烦得多。
中途瑾离开过时间最长的一次,花了三天。
他笑眯眯地从邪见口中问出杀生丸的行程,得知他们在追踪一个叫做奈落的大妖怪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驻地,干脆利落地对部下们宣布:“解散吧。”
一片哗然中他浑不在意地说:“或者你们选出新的首领,我管不着。”
唯有一件事他能确定:“我已经找到我的‘珍宝’,再也不会回来了。”
彻底斩断自己与过去的关系后,瑾很快就赶上了玲和杀生丸。
虽说是在追逐宿敌,杀生丸的样子看起来却很悠哉,行程不紧不慢。对时间漫长的纯血大妖来说,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和琐碎了。想象下可以在天空飞行数月都不触地的妖怪,要一天两次落下来让人类觅食,每天如此,这需要多么坚韧的耐心。
从知道玲跟随杀生丸的时间后,瑾就没想过把玲从杀生丸身边带走,他丝毫不怀疑玲对这个大妖有多重要。
纵容如何感激杀生丸一次次救了玲,瑾还是对杀生丸十分看不惯。妖怪的寿命不能从外表判断,长到这样成年男子的姿态,不知道都活了几百年了。
连玲这么小的小女孩都有兴趣,瑾咬牙切齿地想,这个死变态!
他丝毫不想他也是一样的。
大部分路上的日子都波澜不惊,白天在云上飞行,晚上降落在山洞、树林、荒野或是偶然遇到的荒废小屋中休息,这当然是为了迁就玲。
毕竟是在追敌,有时候杀生丸感应到什么,就会让邪见和啊呜陪着玲,他独自离开,过上好久、甚至是几天才会回来。
杀生丸从没要求玲等在原地,玲经常会四处走动,每次杀生丸都能准确地找到她。
不过以前玲从来不靠近人,现在瑾会带她到附近的村庄去玩一玩。
杀生丸始终跟瑾一句话都没有说话,但一直在看着他注视玲的神态。
这天晚上他们在山洞里休息,玲依偎在瑾怀里,一起靠着岩壁,坐在篝火边。
夜深人静时分,杀生丸默默地起身,走出山洞。
貌似熟睡的玲忽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从瑾怀里爬出来,追上去。
杀生丸听到玲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站在山洞之外,月光洒了他一身。
玲抓住他的衣袍下摆,轻声道:“杀生丸大人,不要走!”
杀生丸低头看她,即使以妖怪的眼光来看,玲这几天也变漂亮了许多,有人精心照顾和跟着妖怪颠沛流离的生活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说:“跟着你哥哥到人类世界去吧。”
玲执着地问:“杀生丸大人要玲走吗?”
杀生丸有些迷惑,这个小女孩是无处可归才跟着他,现在被她的家人找到了,不应该一起离开吗?
他并不打算驱赶她,尽管他没有想过和这个人类女孩一直相处下去,但也确实没想过把这孩子送走。
玲从没想过必须在哥哥和杀生丸大人间选择一个,就像没有想过在父母在哥哥间选一个那么自然。没有杀生丸明确的话,玲就不会主动离开。
一人一妖僵持在那里。
火光猛地一跃,映出站在山洞口边阴影中的人,瑾垂着眸,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瑾没有看下去,转身回到篝火边。
他做好了两样心理准备,醒来时只剩自己一个人,或者玲和杀生丸都在。
第二天早上,瑾是被玲叫醒的。
睁开眼,看到玲稚嫩天真的面容,瑾只觉得一片宁静安然,这么多年来困扰他的憎恨、愤懑、不甘,如火一般在他心底燃烧的负面情绪都消散了。
余下的所有生命里,他无所求,也无所忧。
玲去梳洗的时候,瑾走到杀生丸旁边。他知道自己身上杂乱的妖气对杀生丸这的纯血妖怪而言,就跟毒虫一样恶心和碍眼,平时都识趣地不去靠近他——尽管对杀生丸的嗅觉来说无济于事,但聊胜于无。
察觉瑾罕见地走进,杀生丸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是因为玲,杀生丸才对他容忍度这么高吧,瑾想着,开口道:“你让她到人类世界里去生活一段时间,是对的,但不能是我。”
他对杀生丸并没有太多敬意,连个“您”字都懒得用,平静地轻声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杀生丸的确没想到这个,他虽然通常看得出生命在衰败还是巅峰,但奈落、瑾这种杂牌妖怪除外,混乱的妖气掩盖了一切信息。
而这就是瑾致死的原因:“你感觉得到吧?我身上杂乱的妖气……”
杀生丸说:“奈落也是这样。”
对于杀生丸会回应自己吃了一惊,瑾眨了眨眼,才想起这个名字:“就是你一直在追踪的那个妖怪?”
杀生丸默认,瑾苦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但我明白自己的身体,人类的血脉融合了那么多妖怪的力量……我快到极限了。”
瑾遥遥地看向玲,带着叹息说:“我早就——不奢望跟她在一起生活,就算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收养者,我也只能把她送到一户人家而已。我陪不了她太久。”
他把脸埋入手心,近似哭泣地低诉:
“我只是想见见她……我想见见她……”
那段对话存留在心中,瑾不知道杀生丸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玲跟着这个妖怪,他就用不着担心神了。
又找到一匹马的那天,杀生丸不在,玲在水田里玩。
瑾牵着马,坐在田埂上看着她。
全家都还在的时候,瑾也没有感到过如此的幸福,只有当劫后余生,被无数痛苦打磨过,他才能明白此刻眼前的景象有什么样的意义。
他不知道那个妖怪呵护玲的心情是怎样,想来不会如同自己这个渺小的人类,但他爱着玲,也不再仅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玲,玲啊……
她是开在焦土上的一朵花,是天灾人祸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的希望。
他希望她四时不败,永远娇美。
水花哗哗地响声掺杂着玲的笑,像瑾生平听闻的最美的曲子。她在水田里踩来踩去,忽地回头,对瑾绽开笑脸。
瑾不由自主也笑了。
他跳下田埂,走过去,俯身轻轻摸了摸玲的脸:“玲,哥哥要走了。”
玲静下去,乖巧地仰起头:“哥哥会回来吗?”
“会回来,但总有一次,不会再回来。”瑾温柔平和地说,“就像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杀生丸大人,不要太难过啊,玲。”
尚且年幼懵懂,但已经体会过生离死别的女孩默默仰望着他,好像将他的面容和话语一起铭刻在心里。
之前和玲相处时,瑾总还带着做梦般的不真实感,每一次稍微走远都心急火燎地赶回,长久的分离和生命的倒计时都压在瑾胸口,生怕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但此后他不会再怕了。
没有一次分别像这么平静,瑾跨上马,一拉缰绳,迎风跑起来。
玲突然在他身后大喊:“哥哥,你要快点回来!”
瑾笑起来——四月的和风扑在脸上,像妹妹的欢声笑语一样。
于2014.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