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25、第九章 五灵（一）

　　轩辕承一夜没有睡好，到天亮之时，不但两眼无神，还连打了几个喷嚏。
　　无精打采的起来洗漱，却听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打开房门，却见沅水娇颜微红，站在门外。
　　“沅水师妹？”轩辕承赶忙将自己不整的衣衫遮掩好，容色一整，温雅开口。
　　沅水眼波流转，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道：“轩辕师兄，昨夜睡得可好？”
　　轩辕承一听“睡”这个字，立时便想起了清涟，剑眉情不自禁的竖起，闷声道：“不好！”
　　沅水一愣，抬头看他，“怎么，莫非是这里离跃雪潭太近，水声太吵？”
　　轩辕承见她神色错愕，才想起自己原不该向她发火，立时展眉一笑道：“不妨事，我只是惦念同门，难以入眠而已，沅水师妹不用担心。”
　　沅水听他如此说，神色才重新柔顺，嫣然笑道：“师尊今日出关，我正是来带师兄去到飞云顶的。”
　　轩辕承神色一喜，顿时将心中恼怒忘了一半，看着她道：“紫微宫主今日便可见我？那我们这就去罢。”说着低头将腰上绳结系好，想了一想，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我那几个朋友，也一同上去么？”
　　沅水点头道：“宫主一并有请，他们几个早已起来，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轩辕承心里“哼”了一声，想着那个死丫头昨夜那般作弄于他，今日莫非还有脸同去？虽然心中越想越气，脚下却丝毫不停，急着出去看看那个山芋到底跟来没有。
　　外面院子之中，裴云熙在一棵树下面逗鸟，红珠怯怯站在他身后，既不敢走上太近，又舍不得离开太远，不过轩辕承要看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个远远坐在一边，用短剑在地上专心刨土的死丫头。
　　“轩辕兄，你可真够能睡，是不是昨夜赏月赏过了头，精神不济啊？”裴云熙见他出来，回头而笑，笑容十分奇怪，好像意味深长。
　　轩辕承也不理他，有意无意的瞟了清涟一眼，只见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他出来一样，依旧专心致志的刨土，就好像那土跟她有仇一样，挖出来再埋回去。
　　“轩辕师兄，我们这就走吧。”沅水从后面上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清涟，向着轩辕承道。
　　轩辕点一点头，高傲的转过头去，跟着沅水向那瀑布走去。
　　“喂，轩辕兄，你是不是还忘了个人啊？”裴云熙走在他后面，拖长声调道。
　　轩辕承头也不回，没好气的道：“她有手有脚，不会跟着来么？”
　　红珠回头看了清涟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话都不说一句，更没有站起来跟着走的意思，不禁心生怜惜，走回去蹲在清涟面前，拉住她手道：“清涟妹妹，大家要走了，你快些起来吧。”
　　清涟抬头看她一眼，笑一笑道：“红珠姐姐，多谢你还想着我。”说着站起身来，跟在红珠身后，离轩辕承远远的。
　　沅水带着四人一直来到跃雪潭的瀑布之前，回头微微笑道：“大家跟着我走，不用害怕。”说着回过头去，微闭双目，口中轻轻念诵，脚下却丝毫不停，直向着那如同白练般碎石击云的瀑布走去。
　　裴云熙见她马上就要走到水里，忍不住在后面喊道：“仙女姑娘，你要掉进水里了！”
　　话音未落，沅水一只脚已然踏入水中，只不过并没掉进水里，就在她刚刚迈入水中之时，只见水面忽然浮起一层薄薄雾气，飘到她脚下，旋即凝结不动，好像是一条云桥，一直通向瀑布之内。
　　沅水白衣素带，身形婀娜，行走在水雾之上，如同仙女下凡。但见那如琼花碎玉般的乱水，在她走过之时竟都凝住不动，闪动晶莹光华，好似已然成冰。
　　裴云熙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结巴道：“这是什么妖、妖法？”
　　轩辕瞥他一眼，哼一声道：“什么妖法，所谓道法无边，你见到的只是万中之一。”说着举步，跟在沅水身后踏着云雾之路向着瀑布走去。
　　沅水已走到瀑布之前，三千落水，瞬时止歇，那本来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轰然巨响，一息之间，消失不见，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已静止，连同时间。
　　轩辕承神色自若，跟在沅水身后稳步踏过这条已经凝住的瀑布，裴云熙左顾右盼，满脸艳羡，紧跟在后，最后是红珠和清涟，清涟脸上并没什么惊奇神情，就好像周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清涟的后脚刚刚离开瀑布后山洞的最后一寸岩石，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悬在半空的天河之水，轰然落下，如同从未止歇。
　　抬眼看去，面前云雾缭绕，云雾之中，峭壁挺拔，在这些绝壁之侧，隐没在雾气之中，是一条条登云栈道，斜飞向上，直达天际。
　　沅水仰头看着那些栈道，回头一笑道：“沿着这栈道上去，便是飞云顶。”
　　红珠看着山峰顶端的那一个小小黑点，似是有些眩晕，脚下不自禁的退了一步，清涟伸手扶住她，关切道：“红珠姐姐，你怎么了？”
　　红珠一愣，赶忙看了裴云熙一眼，见他只是兴致勃勃的仰头观望，这才舒了口气，拉住清涟的手，微微笑道：“我没事，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头晕罢了。”
　　清涟皱眉看着那些嶙峋山峰，“我也不喜欢这里，一踏进这山里，我就浑身不舒服。”
　　沅水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两人矜持一笑，“罗浮山是清气聚集之地，最宜修炼，只有身上邪秽之气过重之人，才会觉得不适。”
　　清涟愣了一下，“邪秽之气？你说谁？”红珠一握她手，摇摇头道：“清涟妹妹，不要说了。”
　　沅水不再说话，转回身向面前最近的一条栈道走去，衣袂飘荡，步步生莲。
　　四人在云雾之中攀行了大概半个时辰，眼前豁然一亮，仿佛已到天边，路界竖着一方石碑，上面朱笔龙蛇，题着“飞云顶”三字，此处临风而立，果然云飞雾起，目及无涯。
　　飞云顶上，林立一片巍峨宫殿，近处威仪肃穆，远处隐入寒黛，如同写意山水。最前面一座三丈门楼，上面丹青写就：太极紫微宫。
　　裴云熙啧啧赞叹：“哎呀，这么大的道观我还是第一次见，就连长安城里的云华观都没有这么气派！”
　　沅水回眸笑道：“几位随我来。”
　　门楼之后，是巍峨相对的钟鼓二楼，从两楼中央穿过，便见面前一座红漆大殿，金顶紫梁，气势恢宏非常，上书三个斗大金字：紫微宫，原来这里才是紫微宫的正殿真身。
　　大殿门前，处处是白色道衣的紫微弟子，或演练剑法，或打扫庭院。
　　沅水走上几步，向着大殿之前侍立的两个弟子说了几句话，两个弟子欣然点头，抬手向着轩辕几人施了个礼，微微笑道：“几位请进，我宫宫主正在殿内相候。”
　　轩辕承微笑还礼，整整衣衫，抬脚进殿。
　　大殿之中青烟缭绕，安静肃穆，正中供奉一尊高大青玉雕像，雕的是个中年男子，相貌俊雅，风采出众，纵然只是一尊玉像，也掩不住那种散发周身的道骨仙风。
　　沅水向着那尊玉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低声道：“这是我紫微宫的创派祖师，灵曦真人。”
　　轩辕点头，随着她向着玉像恭敬行礼。
　　玉像之后有层层青色厚重布幔，沅水在前引领，穿过布幔之间的一道缝隙，向着轩辕轻声道：“师尊就在后殿，你们自去拜见，我先回去了。”
　　轩辕一愣，还未说话，便见眼前白影一闪，接着一阵幽香掠过，竟是沅水已从他胸前擦过，循原路而去。
　　转回头来，后殿情景一览无余，想不到这后殿竟比前殿更为宽阔，室内清静，并无焚香，只有几缕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给这幽暗大殿，添了几笔灵动色彩。就在这淡淡的晨光中，静静背立着一个人影，头戴九华偃月冠，黑发披散，一身清月白袍，负手而立。
　　轩辕承容色一整，向着那背立之人深施一礼，朗声说道：“太虚结境弟子轩辕承，拜见紫微宫主。”
　　那人影听闻他话，缓缓回身，光雾之下，露出一张沉静从容的俊雅面容，向着轩辕承微一点头，抬手道：“轩辕公子不必多礼。”
　　此人转过身来，四人才看得清楚，这男子生的风神俊雅，颇有外殿那尊玉像的神韵，只是看起来也已不再年轻，两鬓之上，略有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