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九、人渣、过往、‘神’队友 ...
-
九、人渣、过往、‘神’队友
唐南风蹲在人家的墙屋顶,金水虽然算不得是十足的江南,但也有纵横的小河与水气十足的软风。这导致墙头的瓦片上长满了湿乎乎,滑溜溜的青苔,让他总觉得,随时随刻可能会‘脚下一滑’。
但是唐南风还是待在屋顶上没动,他还要借着这处高高的视角,偷窥一下。
他往下看时,正是错落有致的几户人家,屋子大多是低矮的,也没有院墙,只有篱笆,墙面的白石灰都已经叫青苔浸染透了,门槛外的阶石润润的发亮。
“嫂子,你就行行好放秀秀出去吧,阮郎还是等不到我走了怎么办?嫂子。放秀秀出去吧。”
有一户人家,恰好就是不久前那个扯着唐南风的袖子的癔症少女的家。那个少女一边哀求着,一边打门,而她的嫂子站在院子里,满脸都是酸苦。
“阿秀,你死了心吧,他是再不会回来的了。”
“嫂子你骗我,他已经回来啦,放我出去,他一定还在等我。”
女人,女人都是没有理智的,她们也容易叫本来很理智的男人变得不冷静,叫和岩石一样强硬的男人,变得酥软无用。
就和被他杀死的那个人一样。
唐南风改蹲为坐,也不嫌屁股底下凉的慌。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可是每当回忆到那场四天三夜的追杀,他就什么细节也记不得,只知道最后他割下了那个人的头颅,在漫天漫地的雨幕里不知是在前进还是倒退,浑身滴落的也不知是雨还是血。整个世界里,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让人麻木。
他一想起那个雨夜,右肩上的旧伤还会痛得要命!
但直到刚才,他还会疑惑,他怎么会活下来呢,他应该一定会死在那个人手里的。
女人,女人的直觉令人恐惧,即使只是个疯子,她仍然辨认出了他与他相似的气息,他们同为唐门子弟的,那份无情与酷烈,以及与任何明朗都相悖的阴沉。
或许也没有那么无情。
唐信的轻功身法,杀人的手段,对千机匣的应用,无一处不强于唐南风的,但他没能杀死唐南风,反而死在唐南风的手里。都只是因为唐信开始怕死了,而唐南风却可以用一切手段,一切方法,每一次都把自己作为弃子去用。
但唐南风从未想通过,唐信究竟是为何会突然贪生怕死起来,直到今天。
因为有个女人在等唐信回去。
唐南风几乎是在看到那个女人脖子上挂着的黑黝黝的飞镖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可是唐信的花押——唐门中人唯一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
唐南风叹了口气,看着那妇人愁眉苦脸的从小院儿里离开,便轻盈的落到了院子里。顺手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我当初千方百计从辛夷那里骗来的东西,自己还没舍得用呢,居然便宜了外人,唐信,虽然是我杀了你,可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唐南风摊开手掌,掌心里正有一根又黑又亮的长发,他拔开瓷瓶的塞子,把头发塞了进去,不多会儿,里面就爬出一只肉乎乎的虫子来,它几乎是在片刻间就完成了结茧化蝶的过程,变成一只小小的蝴蝶,从李阿秀的窗子缝儿飞了进去。
眉心蛊。
所谓情思千头万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解情丝,消情意,就是眉心蛊的用处。苗家儿女,敢爱敢恨,即使为人所负,即使心伤不已,他们多数会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去解决,所以眉心蛊一向用的少。
为了拿到一只眉心蛊,他可是吃了大苦去了。
原本还在凄凄的叫喊的女子渐渐没了声息,唐南风知道她一定是昏迷了,而当她醒来,便会把那个记得最深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万事大吉。
唐南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助人为乐,损己利人。简直连画风都不对了。
“我真特么的善良啊。”
‘要是有马就好了。’
这是陈绪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时,最后的一个念头。
他一点儿也没想到那个同样也能隐身的刺客,只能说,人不如马啊。
‘要是有马就好了。’
陈绪再次的恢复意识时,这仍然是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他感觉到某种模糊不清的荡漾,和隐隐的水声。
所以当他完全清醒时,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在一条船上,还是一条画舫。
他所在的房间,简单而素雅,只有那紫檀牡丹缠枝的妆奁和寻常人家用不起的磨光好黄铜镜证明了此间的主人非富即贵——而且是个女人。
所以,陈绪实在一个女人的闺房里醒过来,还是在这闺房的地板上醒过来,后腰被捅过的一刀有微微的麻痹感,但以陈绪的皮厚程度已经没流血了,就是仍然没知觉的右手很是糟心。
陈绪从地上起来,发现长枪也不见了。
他知道这也是难免的,正要查看查看,门却吱呀一声响,陈绪忙回身对敌,可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见,只听见‘啊’一声尖叫,只有茶壶茶杯泼了一地,还有余韵悠长的“救命啊,小姐的房里有歹人啊!”
陈绪满脸的黑线,这可是个什么情况!他现在是不是马上跑掉会比较好。
可当他打算身体力行的跑路的时候,突然又旋风儿似的刮进来一个女子,手里还提着一只缩头缩脑,梳着丫鬟髻的小姑娘。
“多大的人了,成天跟害了失心疯似的,就会瞎嚷嚷。”
“小姐啊,你不觉得房里有个男人,我不吓到才是傻子吗?”
那女子哼了一声,才把眼光转到陈旭的脸上来。
“师姐花了那许多的力气就是为了抓你?她的眼光也忒次了些。”
陈绪的眼角一阵抽动。他深深的吁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姑娘你七秀坊的人?不知姑娘的师姐又是谁?”
“老娘背双剑,穿舞服,你是有多蠢还要问一句!我师姐,师姐自然就是师姐了,等等,你这个负心人,我师姐为了你还花大价钱请了个波斯人,你怎么转眼就装不认识她!”
那姑娘才十一二岁,个头儿小,此刻便站在桌子上,以便俯视陈绪。
根本无法正常的交流。
但是,波斯人?
“你的师姐拿单剑?!”
陈绪猛然就想起了那个潜行着捅了他一刀的人,虽然是在他的身后,他没看见,但应该是个明教,更何况,现在想起来,那家伙身上还隐隐约约的有异域香料的气息。
“因为我的师姐叛逃了嘛,其实,我此次北上,就是为了把她押回去,可是!没想到那么美的师姐居然是为了在外边抓男人才叛逃的,还是你这种男人!”
我这种男人怎么了?!
不,姑娘你的从一开始思路根本就是错的好吧!你师姐一定是被你逼的叛逃的!
“所以我拼尽全力把你抢过来了,我师姐那样的人,怎么能便宜了你。”
她愈是说,愈是得意非常,越发的让陈绪肯定她师姐背叛的原因。
陈绪劳心费力同那个奇葩的七秀交谈了近半个时辰才得知她叫白澄澄,陈绪总觉得她姓黄比较合适。
而她的师姐叫严湘灵。
于七日前突然叛逃。
其实七秀坊对门下的弟子十分宽容,叛逃一事绝少见于七秀坊,而且听白澄澄的语气,她也不知道严湘灵做了什么,是以仍视她为师姐。
绝对大有文章。
她又会是谁的暗子?
陈绪一向烦这些事情,他知道这些人是在拖延他们的时间,但是却没想要他们的性命,他还知道有许多的势力都裹挟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面,这一路上的同行人,又是多么的狡诈虚伪,这一团团的缠夹不清,他索性不想!
既然那些家伙要拖他的时间,那么他只要不被他们拖延不就可以了!
陈绪虽然在天策府做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情报工作,但是他在分析解读情报一向毫无建树,他只擅长实际的潜伏窃取,还有他那野兽一样的直感。
遇上暧昧难明的局面时,这家伙每每会做出叫对手和队友都十分之蛋疼的行为。
所以,在和白澄澄交谈之后,陈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这位姑娘给他找了一杆长枪和一匹好马。
然后就只剩下白澄澄姑娘一个人,看着跑马的汉子再也不回来。
“混蛋!人渣!”小姑娘在原地跳脚不停“师姐们说得对,这世上男人都是人渣,天策府的男人,是人渣中的人渣!”
“小姐小姐!”比白澄澄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丫头像是见了鬼似的冲过来“小姐啊,你的闺房里又有男人啊,小姐你云英未嫁,怎么能这样啊。”
“我没有!”白澄澄瞪了一眼自己的笨蛋丫鬟“还不快随小姐去把那贼拿住!”
但当白澄澄赶回自己的闺房时,只剩下大开的门窗,和满地的水渍。
“真是胆大包天!真把我秀坊女儿,当包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