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手可得的爱》君子凉薄

8、No.8

　　今天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不同往常，洛可可时不时被敲击桌面的声音打断了阅读。

　　大概是对方说了什么触及庄慕底线的话，原本拿着话筒一直隐忍着不发火的庄慕一下子爆发了，冲着电话吼了一声，让原本耳朵一直紧张着的洛可可不自觉的回头望向他。

　　此刻庄慕紧锁的眉头与不断扶额的动作都真切的表现了他的愤怒与焦躁，这是洛可可从来没见过的庄慕，这样的状况于他而言算是一种失控了吧。

　　庄慕重重的将电话挂断，冷着眸子抬起头正好撞上了洛可可的视线。洛可可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很久，有些慌乱的逃开视线，手指随意翻着手中的案卷。

　　“呼。”庄慕一下摔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真麻烦。”

　　拿出了抽屉的烟，提着烟灰缸站到了窗边。一根烟不稍片刻便抽完了，庄慕随即又点燃一根，回头再次对上洛可可的目光，庄慕苦笑了一下。

　　洛可可想抽回视线，可又怕反而更显得尴尬，索性就坦然的望着庄慕。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一缕淡淡的烟味和庄慕惯用的香水味掠过了洛可可的鼻翼。

　　“案卷差不多也看完了吧？”

　　“只是粗略的翻阅了一遍。”

　　“知道为什么让你看法律援助的案件么？”庄慕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

　　洛可可心里清楚，可他知道庄慕那个问题并不需要他的答案，现在的庄慕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

　　“弱势群体才是最最需要法律来维护权利的人，这是我学法律的初衷。”

　　这样的庄慕是高尚的，与自己相比而言。法律于洛可可，只是用来赚钱为将来谋得幸福的一把有利工具，可是洛可可并不觉得自己无耻，如果他和庄慕有同样的背景，他一定也会如他这样热心于公益事业。只有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都富裕的人才能真正的帮助别人。

　　“是因为你朋友的那个电话？”洛可可自己都没有料到，第一次付出对别人的关心竟然能那么自然。

　　庄慕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笑容，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我没有朋...这样的朋友。”洛可可生硬的咽下了原本的那句话。

　　庄慕大笑一声，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突然一下子明朗了起来，“起予者小可也！君子勿友不如己者，就是这个意思吧！”

　　庄慕忽然笑开的样子如同一道阳光一般，霸道的射入洛可可的心内，燃烧起来的暖意让他觉得脑袋晕眩，晕眩到让他都来不及注意话中“小可”这个亲昵的称呼。

　　庄慕拿起电话回拨过去，霸气十足的丢了一句“如果下次再有这事，我庄慕朋友列表里就没有你的名字”，然后帅气的挂掉电话，冲洛可可摆了个胜利的笑容，有点儿孩子气。

　　“啊！心情愉快！午饭时间了，我带你去个饭馆，那里的饭菜你一定会喜欢，算是答谢你的提点。”

　　洛可可想起自己搁在冰箱里的饭盒，摇了摇头拒绝了。

　　“总是吃冷冻食品可不好，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走吧，你刚可是帮了我个大忙，说什么也得让我表示下感激之情啊。”说罢，庄慕就拿起桌上的手机率先走出办公室，经过洛可可身边的时候努了努嘴示意跟上，完全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庄慕带着洛可可步行，大约十分钟后到了一家餐馆门口。

　　庄慕微笑着向前头正忙着的老板娘招手。洛可可忍不住四处张望，私房菜馆布置得十分温馨，不算宽敞的饭馆打扫的干干净净。墙上挂着老板娘一家的全家福，还有许多客人在这里用餐时留下的照片。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啊？”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两人入座。

　　原来是早就安排好的！洛可可了然的扫了对方一眼，庄慕尴尬的笑了笑。适时的转移了话题，“韩妈，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做，千万别弄错哦。”

　　“放心，绝对错不了的，还没见你对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心过呢。”说罢丢下同时陷入尴尬的两人离开了小包间。

　　“韩妈以前是我家的钟点工，做的饭菜很好吃，我一直提议她去开家饭馆，结果她还真的开了起来，生意还挺好的。”庄慕为洛可可倒上白开水，自顾说道。

　　洛可可支着头盯着墙边的一张照片，庄慕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说道：“这是她的丈夫，前年死了。”

　　虽然语气十分平静，可庄慕的眼神明明是充斥着落寞与不甘。原以为庄慕会顺着话头说下去，他却沉默了。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生姜和蒜？”

　　“啊？”一时没转过弯来的洛可可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也需要理由？”

　　“那讨厌我也是不需要理由的讨厌？”庄慕半开玩笑的问道。

　　洛可可沉默了，这样的问题不在他能力范围内，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讨厌过他，至少现在对于眼前的人他不讨厌。

　　老板娘端着香喷喷的胡萝卜饭进来的时候，空气中有什么东西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是我特意叫韩妈做的，饭馆菜单上可没有哦。”庄慕为洛可可盛了满满一碗胡萝卜饭，“喜欢胡萝卜是不是也没有理由呢？就像我很喜欢…欣赏你处世态度一样。”

　　那一句喜欢从庄慕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洛可可感觉那一秒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有种想逃的感觉，他觉得好像自己跳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完美的狩猎陷阱。所以庄慕在观察到洛可可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安后，匆匆的换掉了那个用词。

　　不待洛可可有反应的机会，庄慕快速的转移了话题：“知道你讨厌姜蒜，所以我特意交代过韩妈了。你可以放心吃，韩妈的手艺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洛可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米饭，松松软软带着胡萝卜香味的米粒和胡萝卜粒卷进了口腔，一阵香甜划过味蕾。

　　庄慕笑着问道：“怎么样？”挑起的眉毛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洛可可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很好吃。”随即回头问韩妈：“这是怎么做的？”

　　庄慕忙装出严肃的样子，说道：“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你可不能窃取。”

　　“一、我是直接向老板娘询问的不算窃取，二、这个不是不在菜单之列吗，应该算不得商业机密吧？”大概是味觉的满足让洛可可心情愉悦了起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跟庄慕开玩笑似的斗起了嘴。

　　韩妈看了看庄慕，笑道：“很简单的，庄慕就会做啊，你可以让他教你，他做的比我做的都好呢！”

　　洛可可失望的点了点头，有些眷恋的品味着碗里的胡萝卜饭，好像马上就要与胡萝卜饭诀别的神情让庄慕哭笑不得。

　　“回头有空我就教你，韩妈不识字，也说不清楚，她是怕教不好你。”

　　洛可可听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庄慕忍不住的偷偷看着沉醉在美食中的洛可可，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要想管住男人的心，先要管住男人的胃”，庄慕不禁自嘲，难道我得去学各种胡萝卜的美食方法？也许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吃完饭的洛可可满意地舔了舔唇，庆幸着今天答应了庄慕的邀请，能吃到韩妈做的胡萝卜饭。

　　“你怎么总是不听呢，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韩妈，这开店做生意的，怎么能不收钱，我要是常常来吃，你还不得亏本啊？”

　　“净胡说！就算你天天来，韩妈都不会亏本，你能吃多少啊，能比十头猪吃的还多？”

　　听到韩妈的话，洛可可忍不住的在脑海里将猪的形象往格调优雅的庄慕身上套，画面实在有些搞笑。

　　庄慕看到洛可可嘴角扯出的笑意，心里一阵甜蜜，嘴上却故作生气的冲韩妈道：“你怎么能拿我和猪比呢！”说罢就要把钱塞进韩妈的衣兜里。

　　韩妈忙推拒道：“你这孩子真是的，要不是你，别说这个店了，就是我们一家的生计都没办法……”

　　庄慕见韩妈旧事重提，想着旁边还有洛可可，忙拦住了韩妈的话头，“韩妈，一码归一码，那是我应该做的，钱你好好收着，你女儿不是还要上大学吗？”

　　韩妈见庄慕一脸严肃，只得将钱收下，找了零头塞进庄慕手中：“你既然叫我一声韩妈，这钱你就得收下，韩妈不能赚你的钱，收你个成本，咱们谁都不亏，成不？”

　　庄慕脸色柔和了些，学着韩妈的口音回道：“成！”

　　回去的路上，洛可可低着头没有跟在庄慕身后而是走在他的身侧，快到办公楼的时候，洛可可停下了步伐，庄慕疑惑的回头看了看。

　　“她老公是不是宏基大楼惨剧事件的受害者？”洛可可突然想起那照片上身影的熟悉感来自哪里。那个案卷他有很认真的度过，是一个企业的工程安全引发的惨剧，在那场所谓的“意外”中死去的都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卑微的生命成为了那场豆腐渣工程的买单者。企业将责任全都推给了他们，用他们的工程技术不到家掩盖了自己偷工减料的事实真相。是庄慕为他们讨回了公道，将那个企业的负责人统统送入了铁笼，为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家人们“夺”回了该有的赔偿。

　　庄慕沉默了片刻，有些苦涩的答道：“有时候面对生命时，人会很无力，对吧？”

　　洛可可察觉到了庄慕的那股失落情绪，忙安慰道：“你已经为他们做得够好了。”冲口而出的话，是在看到那抹失落后心里最直接的反应，因为，那一刻，心有点疼。

　　“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庄慕仰头望了望天，眼角有些酸涩，随即扬着笑颜，揉了揉洛可可的头发，“走吧，工作啦。”

　　洛可可望着意气风发大步走进办公室的庄慕，抬起头也望了望那蓝蓝的天，发现今天的太阳真的特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