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怒马溅香·花荫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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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陷空岛，芦苇尽绿，随风舞动，卷起千层碧浪。
万里晴空，正是别样蓝。
忽然，一前一后两匹骏马，以疾风闪电之势，惊雷而来。瞬间，飞尘滚滚。铁蹄踏处，竟惊落杏花万千。
奔在前头的少年，面容俊美、凤眼波长，一袭白衣劲装被风鼓起，更添英气飒爽。他紧拽缰绳稳坐马背，回头挑眉笑看身后的蓝衫少年，眉宇间尽显自负，朗声道：“猫儿！今天，你我就先来比试比试，谁的马跑得快！”
“比就比！展某还怕你不成！”
随后而至的蓝衫少年，似也被激起好胜之心，挥鞭一夹马肚，早已越出白衣少年的坐骑两丈之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地，策马狂奔了。
“哈！”白衣少年扬鞭追去，很快地便又与蓝衫少年平行并肩了，“猫儿，看招！”少年左脚紧勾马蹬，右腿却突然飞起，挥脚便踢向蓝衫少年坐骑的马肚子。那墨马吃痛之下长嘶一声，顿时停住脚步，前蹄高高抬起，马身竟半立起来。
“白玉堂！你竟然使诈！”
气红脸的展昭飞身跃起，从马背着力，身形倒立在半空中，使尽全力才拽住缰绳，控制住局面。只见他右脚轻点，轻飘落地，伸手安抚似地抚摸着爱马的头，待墨马安静下来后，才再次跃上马背，继续策马前奔追赶而去。
“傻猫，有谁规定了不许使诈？追上我再说吧，哈哈！”
白玉堂得意地回头，却见身后的展昭临危不乱，将身体贴在马背上，矫健优美的身姿随着马儿起伏，追了上来。
展昭手一扬，袖箭已经出手：“笨老鼠！看箭！”
“唉呀！猫儿，你这算是手下留情吗？”
白玉堂挑眉邪邪笑道，两指一伸便经轻轻巧巧挟住了那枝射来的袖箭。策马跑近的展昭并不答话，只是面上温温一笑，暗聚内力挥鞭便抽向白玉堂坐骑的屁股。受惊中辨不清方向的白马，吃痛嘶叫着便朝左边一棵老杏树，直直斜冲过去。
“你这臭猫！”
白玉堂气得直咬牙，左脚连忙一松，紧拽缰绳翻身跃到马的右侧，双臂紧勾住马脖子，身体紧贴在马肚下，这才躲过那轰然一撞。他人虽落地，有惊无险，却也弄的头发散乱、满脸是汗，还擦落一身的杏花残瓣。等他定神下来，再看自己的马，早已经受惊跑得不知去向。
试想，风流天下的白五爷，何曾闹得如此狼狈过？
“展昭！”
双手握拳的白玉堂，狠狠瞪向翻身下马，笑容无辜的展昭。
“是玉堂说：有谁规定了不许使诈？所以展某，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配合玉堂……临场发挥而已。”
难得看到白玉堂气极败坏到如此，展昭一张忍笑的俊脸，早已是憋的通红。见展昭笑成这等模样，白玉堂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一大半。他欺身上前，伸手就要去捉展昭的下巴：“嗬！世道变了，什么时候，猫的嘴巴都变得这么坏了？让五爷看看，是不是连牙都长锋利了？”
“白玉堂，君子动口不动手！” 展昭闪身避过，丢给白玉堂两个大白眼，“难道，你是想要耍赖？这局难道不算展某赢？”
“臭猫！你什么时候见五爷耍赖过？这局就算你赢！哼，我们再比其它！”
锵！一声响，寒光一闪，画影出鞘，白玉堂持剑直指展昭：“就比剑吧！”
“奉陪!”
展昭微微笑道，手横巨阙抵住画影的剑锋。
两剑相错，发出清越的龙吟。白玉堂剑走轻灵、快且狠绝，迅猛凌厉间变幻莫测，与展昭剑法不急不徐的沉稳绵长，恰成对照。两人互不相让，画影抢攻愈狠，巨阙防守越为严密，一时竟难分胜负。
只见，剑气如澜，与漫天的花影连成一片。
展昭见白玉堂手持画影，愈逼愈急，知他耐性不好，便选择只守不攻，任由他将自己逼往岔路口的小路上。无奈，小路越来越窄，再往前竟是大片的芦苇荡与松江水。白玉堂见展昭前去无路，便攻势渐慢下来，边打边闲闲嘲笑道，“落水猫，到也是陷空一景。”
“展某到想看看，老鼠会不会游泳！”退到无路的展昭并不惊慌，施展轻功跃上芦苇荡，脚点芦苇叶继续往后退去。
“好轻功！”白玉堂朗声赞道，脚下功夫却并不示弱，踩着芦苇直追而上，笑道，“吃五爷我一剑！”
画影剑气如虹直斩过来，展昭微微一笑，挥过巨阙反手便挡，又是“锵！”地一声脆响，“承让！”
“不必客气！”
白玉堂挑眉，笑容更甚，剑气过处，激起团团水花扑天落下，展昭避之不及，竟被扣头淋了个半湿。
“白玉堂！”
一向温文的展昭，此时也被激得挥剑而上，竟施展出平生绝学。
“猫儿，你生气了？”
白玉堂半吐舌头，不敢大意，连忙出剑同以看家本领化解展昭的巨阙十八式。展昭此时化攻为守，配合轻功“燕子飞”，一套剑法在芦苇荡上攻得白玉堂，只有持剑化解、闪避的份。
论剑法、内力、应变，白玉堂并不输展昭，但若轮到轻功的绝妙，要想赶上展昭的，放眼江湖只怕能及者少矣。本来借力芦苇作战，若一时片刻到无大碍，但时间一久，便有弊无益。眼看着白玉堂似要落于下风，若不是应变奇快、化险为夷，他几次都有落水迹象，真是险中又险。
“喂！老五，够了吧！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忽然，芦苇荡里猛地立起位青衣汉子，紧接其后的是一枚硕大的暗器，迎面射来，惊得白玉堂与展昭默契地同时撒手，持剑往暗器方向，齐攻而上。
“砰！”
剑落壶裂，酒香四溅。
展昭与白玉堂齐眼看去，才发现这枚硕大的暗器，竟是“翻江鼠”蒋平掷来的一个装满酒的大酒壶。
“四哥！你怎么打断我与展昭比武？”
白玉堂跃下蒋平藏在芦苇荡中的小船，高声质问道。
“哎哟，老五，跟展昭比武？算了吧，你们打了那么多次，也没分出个胜负，何苦来着？天气难得这么地好，还不如晒个太阳，睡个好觉，跟四哥我，一醉方休呢！”
蒋平往嘴里灌了口酒，眯着眼晴打趣自家五弟道，放眼又发现展昭还立在芦苇上瞅着自己直笑，便招手笑着邀请道，“展大人，下来喝一壶，如何？”
展昭收剑，跃下船来，拱手笑道，“四爷好雅兴。”
“展大人才是好雅兴。这开封府到陷空岛，山高路远的，难得大人有心，还不忘每年来看望我们兄弟。”蒋平脸朝展昭说话，双眼却直瞥向白玉堂。
不料，白玉堂一记眼刀飞来，扯着展昭的衣袖就走，“四哥，你还是喝你的酒、睡你的觉吧，我可听不惯你这酸话！”临走又拿起蒋平放在船尾的两大壶酒，笑道，“展昭，既然四哥要请你喝酒，你也就别跟他客气！”说罢，便拉着展昭，双双施展轻功，犹如惊鸿般掠过江面，直奔对岸的杏花林而去。
蒋平嘴角含笑，目送自家五弟拉着那蓝衣男子，穿过青青芦苇与泛着银光的水面，踏浪而去，一切是如此的和谐与静好。他忽觉，也不是如此不可接受的，那些美好的事物，也并非只生于男女之间吧？就像他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是挺好的。
他重新躺回甲板上，周围又恢复了往常的安宁与静谧，偶尔只有水鸟落在芦苇叶上，摇出一片金黄的斑驳。
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得他想永远睡去，为这世间美好的人与事。
展昭静默着，任由白玉堂一手牵着，穿过重重杏花雨林，一时两人竟都没有话说。白玉堂握着手里这只长年练剑略显粗糙，男人才有的手，心里微微泛着疼。他对展昭，有着无数的话想说，却又无从开头。昨日，初见他依约来陷空岛找自己，自然是狂喜。今天，被他激得豪气大发，与他赛马、比剑，都是只求个痛快、惬意。
然而，人生在世，有些事，却并非能做到痛快、惬意的。展昭的痛苦，他无法为他承担，却又无法放弃与他携手相约的夙愿。这彼此才能给予的安慰与力量，这千回百转无力逃脱的温柔与怅惘，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懂而已。想到这，白玉堂只能将展昭的手攥着更紧。
“玉堂，何必担心我？”展昭感受到白玉堂难掩的情绪，不由微叹了口气，握住白玉堂的右肩，正色道，“世人只知常理，却不知有些事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自己。有些事，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你我，并未伤害他人，他人，又怎能借此，伤害到你我？”
白玉堂难以料到，这样豁达的话语，竟是出自于最隐忍不过的展昭之口，他心里的阴霾，不由受到激励，一扫而空。他朗声笑道，“看来，竟是我迂腐了，应当罚酒！”
两人再次携手，在面前这株开得最盛的杏花树下，寻了个舒坦的坐处。
他们各持一壶，席地而坐，意气而饮。其间，朗声谈笑,尽诉离别之情、江湖趣事。就这样，就着漫天杏花，沉醉忘了时间，一直笑饮到日落西山、圆月高悬，才互相搀扶着，乘舟尽兴归去。
那夜，松江附近晚归的渔民们,都看到，星落满江、波光粼粼处，一艘扁舟从上游随波而下，直朝东方月起之地奔去。两位身形修长的男子，并肩立在船头，借着醉意,迎风同声高吟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一夜飞度镜湖月……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些山野渔民们,成日里在江上以打鱼为生,哪见过如此潇洒、惬意,神仙般来无踪、去无影的人物？一时间大家争相议论，传来传去，到最后竟传成他们是偶遇酒中嫡仙，泛舟东去要赴龙王的宴会。
这小小传说，一时竟成佳话。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怒马溅香·花荫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