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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第一百五十一章 ...


  •   当洛帝带人赶到霞飞宫东配殿的时候,眼前的场面已称得上是混乱不堪。不但宫人太监大都跪在地上哭成一团,就连几名经验丰富的太医都是满头大汗,行事间皆比往常多了几分慌乱。他一问才知,徐意山中毒已不止一日,直至今日才呕血毒发,方才还差点脉象全无。此刻他的命算是勉强吊住了,但腹中龙种却是已经没了!

      一群下人里面唯一靠得住的居然还是徐意山的贴身太监小珠子。小珠子忙着在为躺在床上的主子更换垫在身下的布巾,大片的污血将白色的厚布都给浸透了。洛帝不忍心细看,只能强忍着怒气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李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皇上,此事实在难以预料。许御侍就算能醒过来,身体受损太严重,从今往后也几无生育的可能。”

      “难以预料是何意?”

      三名太医齐齐跪下磕头,连求饶命。洛帝虽然已是怒极,但他也没想着拿无辜之人出气,一心想杀的是令徐意山中毒之人。无论是霞飞宫里的人,还是这群太医,只要谁手脚哪怕有一点不干净,都难逃一死。

      但是,如果这毒是徐意山自己下的呢?

      小珠子见皇上正在气头上,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皇上早就吩咐过了,许御侍每日送入口中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试毒,而且试毒之人都是原先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多年来从没出过错。照理来说,许御侍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服下剧毒之物的,那这毒源到底是从而来?

      洛帝自然也明白毒源难寻,首先亲审的就是每天帮徐意山试毒的几名公公。这几名公公至今都没毒发的迹象,经过审问后暂时被排除了嫌疑。而凡是已经被试过毒的食物或是药物,都会直接经由小珠子的手端给徐意山。于是,洛帝随后又命人将小珠子还有东配殿的其余下人给审了个通透,却依然没有什么线索。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仅从“毒从口入”这个思路去想,很容易便会走入死路……

      “许御侍这几日都见过哪些人?或有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

      “回皇上,主、主子这几日一个外人都没见……”小珠子话都说不利索了,“除了各宫君侍大、大人送来的礼品还有几本书……便没碰过什么东西。”

      “你将他碰过的书籍还有礼品都呈上来。”

      小珠子遵旨照做,将已经开封的枫糖蜜饯、百年人参、青花瓷壶还有三本兵书都交给了洛帝过目。他见皇上似乎没他想象中生气了,便拼命让自己说话顺畅了些:“这枫糖蜜饯主子每日只吃过一小口,百年人参则是一点没动……主子这几日饮水都是用的这个新瓷壶。这三本兵书主子已经翻来覆去看过数次,小的也经常替主子收捡这些书。”

      闻言,洛帝便将三本兵书和人参都扔到一边, “枫糖蜜饯和青花瓷壶都是谁送他的?”

      “回皇上,这二者分别是司秋贵侍和慕御侍送来的。”

      洛帝直接用手取了一块枫糖蜜饯放入口中,半晌才道:“这蜜饯的味道,和从前竟是一模一样。试毒的何公公说他连尝过四日都无恙,朕接下来也会亲身尝试几日。”

      小珠子心内不禁感慨,想不到皇上竟能为了许御侍做到这步。他见皇上放下蜜饯,全神贯注地端详着慕御侍送的青花瓷壶——这瓷壶确实精致非常,不然许御侍也不会刚收到就迫不及待地用上了。

      洛帝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手中的瓷壶,忽然手指一松,任它摔碎在了地上。目睹此情形,众人皆是一惊,可是皇上却不准他们上前来收拾。只见洛帝倾身捡起一块瓷壶的碎片,只是用手指不断地摩挲着瓷片与水接触的那面,皱眉道:“朕还记得每日为许御侍试药的是翁公公,他可有试喝过这水壶里的水?”

      “回皇上,每次只要有水倒入这瓷壶,翁公公都是第一个试的。”

      洛帝正要放下手中的瓷片,却突然感到自己的指间的触感似乎有些变化:本该是光滑的瓷面变得粗糙了不少!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瓷面上浮起了透明的一层胶状物,并且还零星有白色的细小沙粒一样的东西黏着于其上,不细看会很难发现……

      他面色瞬变,连忙命人再传翁公公。他想了想,又吩咐人将慕清迤从碧泱宫给“请”到霞飞宫。翁公公这是第二次被皇上亲审了,皱纹遍布的老脸上很快就眼泪纵横。身为一个阉人,还是终身为皇上和他心爱的君侍试毒的阉人,他这辈子过得不可谓不凄惨。洛帝将他和小珠子放在一起再审,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是这两个太监在倒水或者是试毒的时候朝水壶里动手脚。

      翁公公和小珠子渐渐被皇上问得哭都哭不出来,两把公鸭嗓嚎得此起彼伏。这俩人如此惨叫,倒是把被人搀扶着的、刚迈进东配殿的慕清迤给吓得有些腿软。洛帝见他到了,立即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挺起的圆润的腹部,咬牙问:“你为何要在水壶壁上面抹毒?”

      慕清迤浑身一抖,虽然他早已猜到洛帝找他来的目的,但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但他知道自己也许不用太过担心,因为许御侍中毒流产这事实在有太多蹊跷之处。他在瓷壶壁上抹的是慢性毒,就算每日都用这水壶喝水,至少都要十余天才会发作,怎可能会让许御侍在短短四日内就毒发?更何况,他用的这种毒绝不会伤及性命,只是会让人呕吐并且流产而已。许御侍会中如此要命的剧毒,一定是另有人用了更高明的方法……

      “皇上,您怎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慕清迤哽咽道:“臣下已怀胎七月,最是明白怀孕之人的不易,怎可能去害许御侍?”

      “朕方才命人……从你送他的瓷壶壁上,刮下来了一层不该有的东西。”洛帝捉起他的手,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碎瓷片塞进他手里,并且用力地往他的掌心压去,“你好生看看,这上面是不是你作恶的铁证?”

      慕清迤的手心瞬间被瓷片割破了,鲜血从他的指缝间落下,有血迹蜿蜒爬到了他雪白的手背上。他见洛帝双目赤红地盯着自己,想张嘴说话却没发出声音。他的手掌当然是很痛的,但他知道洛帝必定心中更痛。此时他的心里是既恐惧又欢喜——能看见洛帝被气成这副模样,他的这只手就算是流血到失去知觉都值了。他再清楚不过,他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来自这座皇宫,还有宫里的这些人。他想让这皇宫的主人难受到窒息,就像他在这座宏伟的坟墓里所感受到的一样。

      “臣下若在瓷壶壁上动过手脚,那试毒的公公为何没有毒发身亡?”

      “如果你提前偷偷给过翁公公解药,那他就不会毒发。”

      “皇上,这些试毒的公公都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您还信不过他们吗?臣下也不知道为何这壶壁上会出现此种异样,料想定是有人欲以此陷害我。”

      “朕若是查你,你以为就凭你那碧泱宫里的几个小喽啰,就能瞒天过海了吗?朕让你过来,是想听你说真话。”

      “好,”慕清迤缓缓点了点头,“这青花瓷壶既然是出自我手,那我被皇上怀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皇上何不将从瓷壶壁上刮下来的东西化入水中,让人连服四日,看看会否出现与许御侍相同的症状?”

      “那朕就再给你四日,”洛帝有些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你手上的伤口,自己想办法吧。你回去好生待着,之后朕再来找你。”说完,他又对一直等候在一边的李太医等人道:“你们都不许替慕御侍包扎伤口,继续在此处等许御侍醒来。”

      他见慕清迤一动不动地站着,再看他这张肖似阿君的脸,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突地上来了,朝他吼道:“你还不滚?”

      “臣下能否进去看许御侍一眼?”慕清迤咬着唇道。

      洛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忍住了才没给他一巴掌,“再不滚朕就立即让你进掌刑司受审,反正你也脱不了干系!”

      待慕清迤灰溜溜地离开后,洛帝也没心思接着审跪在地上的小珠子和翁公公了,他只想赶紧进暖阁再去看看徐意山。他之前还怀疑过这毒是那人自己造的孽,如今他知道自己错怪了徐意山,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床前守着他。

      静静躺在床上的人依旧面无血色,甚至连呼吸都非常轻。洛帝拾起他的手,与他自己的牢牢交握,心里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们之间一直横亘着一条漆黑的河流,本来这河上有一座他辛辛苦苦搭建的桥,可如今那桥也没了。

      当徐意山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洛帝正一脸惋惜地抓着他的手。他的脑袋尚不是很清醒,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永远的逝去了,就像河水那样流走,再也找不回来——但他却丝毫未感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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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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