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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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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师+银魂][半架空]眼
>>眼睛
你看这个空眼窟,它是我唯一的痛与温存。
>>假目
【第一次遇到他时,高杉仿佛看到两渊存有绿的深潭。】
高杉晋助第一次见到银古是在十岁。
那日的天晦暗无比,阴沉得不像话。实在算不上好天气,却也能说是凉快。
软糯糯的桂小太郎拉着吉田松阳的后衣襟,深怕一个雷劈下来什么都不剩。高杉和银时则板着小脸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心下有恐惧,却还坚持跟着老师去接要到私塾暂住的客人。
待到达张牙舞爪的大树下时,只见对方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了。
紫发男孩站在老师身后探出身子,透过半透明的雾霭往人影处看。
当目光触到那人清亮的眼睛时,他心底一颤。那眼睛好似一汪泉眼,忽地就流进心底,积起婉转清洌的一潭泉绿。
他的眼睛真好看,就像清泉一样。他想。
【闭上眼,流淌的光从无尽的远处缓缓的来,又缓缓流到无尽的远方去。】
银古有一只义眼,与自己另一只眼的颜色一般,但这样清清绿绿的颜色总让一些人忌讳得不行。
那时还没真正成为医生的化野,总扶着单片小眼镜一本正经道:这一定是上天给你的恩赐,你看得到我们看不到的美景,并且拥有了美景。
他想,这说不定是于我贪婪的惩罚。自己可以闭上第二层眼睑,沉醉在旁人看来莫须有的美好里,不愿自拔。
而当银古提出要到其他地方走走时,化野似乎吓了一跳。
“你不总是都在外面一片转悠吗?为什么要扩大到更大的范围?”
“因为我想去比外面世界还要更远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比光河更漂亮的东西存在。”
然后十七岁的他,在走到更远地方的阴天里时,遭遇了一双流溢着光彩的眼眸。
原来真的有比光河还要好看的东西。他想。
>>眼睑
【据说,闭上第二层眼睑,通往黑暗的道路就会显现。】
银古在私塾里停留了整整一年,在这一年的冬季,留到下一年的冬季。停足了365天,完整的一个年轮。
在离开之后,他能记得高杉所在的小屋里半夜埋头奋笔漏出窗细碎的烛光,能记得山上每天早晨特有的凉意与薄雾。
能记得小小教室里乱七八糟的课桌,窗外飘来的樱花瓣,记得那个温润的谦谦君子上的课。
记得他讲故事时,紫发男孩专注的眼神。
直到很久以后他发现,当你想起有些人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你的样子,简单的就可以脸红了。
而再回忆起这些细枝末节时,甚至还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大概只是因为那一双眼睛,那一个人。
【对于我来说,你也是来自外面世界的人。】
高杉记得银古在私塾里呆了一年,从他十岁呆到他十一岁。
银古刚刚到私塾时,孩子们对这个从外面世界来的客人充满好奇,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不停歇,后来少年被逼得不行,便每天给他们讲故事。
给他们讲那个有些傻的男子所在的海边是怎样的,而那个漂亮精致的女子所在的原野又是如何的。围坐在树下的小孩子们也细细地听,慢慢地嚼咽一字一句。
讲到后来没有可说的了,银古便把有关虫的故事一个一个说给他们,而他们也当做神奇的传说来听。
“当你把眼睛闭上的时候,袭来的黑暗会带着闪烁的光芒,不完全的黑还是会杂糅不完全的亮。”
“哇!真的欸!”闭着眼睛的小孩们发出新奇的尖叫。
随后在一旁的温柔男人立刻出声制止。“嘘——好好往下听。”
“等你把第二层眼睑闭上的时候,黑暗就会随着你闭上眼睑的一瞬,从上降临下来,唯一能看到的只是流动的一条光河。”
“那光芒是不同于你们现在看到的,明亮的纯粹的,异质之光。”
高杉的耳边响着银古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男孩努力闭着眼睛却不见那条流动的光河。星点的小白光反而占据了眼,越来越多。
他睁开眼睛,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盘腿坐在一旁早已没有闭眼耐心的银时听到后,立刻抓紧机会嘲笑。
“矮杉你多大的人了,还相信这样的传说啊!”
不等高杉接话,桂也立刻耐不住睁眼开口道:“银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不是也相信吗?”
“自从上次银古哥哥说完梦话的事情之后,就整天念叨着什么不能接梦话的话茬,你才不要被另一个世界带走之类的。”
“……呜哇!假发你好啰嗦啊!”被揭短的银发小男孩立刻捂着脸大叫。
“不是假发,是桂!”
一旁的高杉只是轻哼一声,并不插嘴。
银古坐在草墩上笑而不语,点着烟,看烟雾弥漫,晃晃悠悠上升不散。男孩看了看烟,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待到所有孩子都散了,追逐春日里的蝴蝶四处奔跑时,紫发男孩才对着银古慢吞吞道:“我相信的。”
“嗯?”
“光河。即使我看不见它。”
“还是看不见的好。”少年悠悠的语调好像装着叹息,“光河看得久了,就再也看不见俗世里找来的光了。”
“我再给你说个故事吧。”
“好。”
后来的日子,银古给高杉说的故事总是和大家的不一样,很多事好像只是诉说给他听一般。
男孩也像独占了珍宝一样满足不已。
在告别的前一晚,少年给他讲了最后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银古的故事。
他把自己不完全的过往娓娓道来,甚至让他仔细看了那只已经失去眼睛的左眼眶里涣散无焦点的义眼。
“那又怎么样?我觉得你的眼睛都很漂亮,因为它总是带着你的光彩。”高杉认真道。“我很喜欢。”
这句话教银古愣了好一会儿,最后笑得开怀。
他想,严冬算什么?我的春日已经到来。
>>晋助
银古时常在想,如果没有失去和战争,大概谁都是普通人。
就算那人是驰骋沙场的修罗也一样。
>>信匣
【我不知道生活为什么要这么过,但是我知道它需要将过就过。】
365天,一年。
此后银古背着自己的大箱子开始在各地游走,高杉则一如既往地抱着书看得不知疲倦。
在那人走后的第一个冬天,高杉收到一封从某个不知道的地方辗转来的信,信封上模糊的有着“高杉晋助亲启”字样。而纸上淡然自若的言词,一看便知是谁。
信里那人道,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去哪里,也不知道在深山古林里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寄信的地方。第一次正式写信让他很烦恼,因为他不常寄信,也没有需要经常联系的人。
也就是说能收到信的,独他高杉晋助一人。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在一个雕花的檀木匣子里,如视珍宝。随后从家里拿两张价格不菲的纸写了信给那人,并托人送到了化野手上,后来每月都会写上一封不长不短的文字或诗给那人。
银古收到之后便细细地看,看完就写一份长得好似家书的回信往海边寄回去。
第一次拿到长信,高杉便想起了那人走的时候。那会银时组织大家玩传话游戏。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就一个人一个人的传给银古听。
他记得那天晚上是没有星星的。
然后孩子们就围坐在树底下一直传啊传,结果到最后他一句话都没有和那人说上。
在送别的时候,他仍是透着雾霭迷蒙看他,却什么都不见了。
让人觉得银古是兀自地就离开了,留下那几个故事,甚至都不愿意带走自己准备给他的话,什么都留给了他自己。
现在想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而那个装信的檀木匣子最终也没有留下来。
它跟着私塾一同被人付之一炬,归于尘土。
而后来屹于战场不倒的白夜叉却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它和光河在一起呢。
高杉轻笑,光河在哪?
银发青年戳戳他的胸膛只道:在你心里。
理着长发的桂茫然抬头,所以怕鬼的阴影也留你心里了?
修罗夜叉“嘿嘿”笑着:看来假发你真的需要闭嘴了。
看,有鬼。紫发青年指着他身后幽幽道。
只见适才还威风凛凛的修罗夜叉瞬间变成了遇猫耗子,抱头乱窜。
鬼兵队长突然绝望的发现,自己的战友似乎都不那么靠谱。
可是战争还在继续。
>>再遇
【他心里装着神奈川的海,装着爱人不忘的青森。】
那是一个暖冬。
这场战争不知打了多久,星星点点的战火已经开始被慢慢消磨时,银古听闻城里黄昏时即将处死一个叫吉田松阳的人。为此小小的火花“突”地就爆发到了最高点,据说有大批军队向着城里前进。
他站在离城门不远的歪脖子树下,思起那温柔男人的一颦一笑,有些惋惜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现在进城显然也不是一个好选择,他便索性放下背上的箱子,找一个舒服姿势窝在草地上翻旧时那人给他寄的信件。
战争摧毁了不少东西,而文人口中的枯藤,老树,昏鸦却也全在这时凑齐了。
突然身后变得人声鼎沸起来,激愤的军队已然到达。他没有回头,手里的信啊诗啊被风带得哗啦啦地响。
“银古。”
回首间,故人两相望。
“好久不见。”
>>左眼
【这场战争让我什么都没有了。】
讨厌战争。
当战争侵入时,许许多多的失去会一起涌进。
然后你就什么也不剩了。
吉田松阳人头落地的一瞬间,人群中那几个青年一直以来摇摇欲坠的日子最终崩坏,最后一根紧绷如弦的神经也终于断裂。
啪嗒。
杀。
杀。
杀。
杀了他们!
一个不留!
“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崩溃地放声大叫。
完全失去理智的后果,便是接踵而来的窘境。情况在最糟的时候,他们才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选择撤退,所有计划好的事全在斩首之后崩塌。
高杉晋助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单手挥舞着刀,像是做着最后挣扎的困兽。血液代替怒火从伤口中喷薄而出,鼻腔里混杂有泥土味与血腥味。知觉麻木不堪。
却有坚定信仰一般的念头充斥满大脑,长出獠牙的野兽撕裂枷锁,疯狂的叫嚣。
毁灭。
毁灭。
毁灭。
毁灭毁灭。
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毁灭!
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毁灭!我要毁灭这个残酷脆弱的世界!
奔至城门前,他眼里的颜色终于不仅仅只充斥猩红,还有一抹白,清流一瞬冲刷了绝望。
身后已不见追兵,眼前只有乡愁似的故人。
就好像在黑暗中努力奔跑的孩子,一直一直盯着黑暗,然后光线照亮了他。
紫发青年的肩膀夸张地反应出了惊诧,然后跌跌撞撞往前走。那人见他后,忽地就送了一口气。家长似的语调听不真切。
“活着就好。出来了就好。”
他说着,伸手抱住了满身硝烟的他。
“睡一觉吧,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会好的。”
高杉充满暴戾的眼睛突然安静异常,那只嘶吼着毁灭的野兽也不再叫嚣,温顺得像家猫一般垂下头。
在睡着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那人变成漆黑空眼窟的左眼。
呵,我失去的也是左眼呢。
>>光河
【当感觉到周围变亮的时候,黑暗就在下一秒降临了。】
昏沉过去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高杉晋助隐绰的有些记得,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瞬间被推入了另一个世界,周遭的一切都隐隐退却,只剩下黑暗,其余的声色犬马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周围静得可怕,原本轻盈的呼吸声透过空气震动耳膜,变得异常沉重。更加微弱的心跳声则透过血液撼动肌理纹路,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清晰的感受到。
一个充满了光线的世界突然间变成了声的世界,像是坠入深渊,一毫一厘都在下沉。
待到暗得完全时,就可以看到离脚下很远的地方有光在流动,那是汇聚成洪水一般的光河。
银古,我好像看到你所说的光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