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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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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铁珊也在看着霍天青。
用一种已经完全无法掩饰的厌恶神色。
在陆小凤与慕容汐瞳对话之时,他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
阎铁珊道:“让你来讨债的,是否就是金鹏王朝的人?”
陆小凤道:“是。”
阎铁珊道:“他是不是自称大金鹏王?”
陆小凤道:“是。”
阎铁珊忽然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活力。
他的脊背弯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了苦涩的神色来。
“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陆小凤道:“你不该贪谋他的复国财宝。”
阎铁珊道:“我本来是真心想要等待小王子复国才打理这些财物的。”
陆小凤道:“可是你却改了主意。”
阎铁珊苦涩道:“谁能坐拥宝山而毫不动摇呢?”
他看上去颓靡极了,就好像重新提起旧事已经撕掉了他那一层光辉灿烂的皮,挖出下面溃烂恶臭的根本。
陆小凤道:“宝山却不是你的!”
阎铁珊涨红了脸。
他尖细的声音似乎要震破旁人的耳朵。
“谁都知道,珠光宝气阁是阎老板的,谁也拿不走!”
慕容汐瞳道:“阎老板以为杀死霍天青的人原本是想杀谁?”
阎铁珊还在粗喘着,用一双已经瞪出了血丝的眼睛狠狠盯着她。
慕容汐瞳轻声道:“原本躺在这里的不该是霍天青。”
阎铁珊怔了一怔,开始颤抖起来。
他虽然是一位高手,但却极为怕死。
慕容汐瞳不过问了两句话,他已能想到她想说什么。
陆小凤若有所思道:“如果霍天青不死,而阎铁珊死,那么整个珠光宝气阁必然就是霍总管的天下了。”
慕容汐瞳道:“只要霍天青稍微做做样子,就没人知道阎铁珊其实正是因他而死。”
她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阎铁珊。
慕容汐瞳道:“到那时,阎老板命也没了,宝山也没了,比现在还要凄惨千万倍。”
阎铁珊冷笑道:“所以你便先下手为强,设下陷阱谋夺了我的一半产业么?”
慕容汐瞳的双眼微微地弯起来:“至少我只谋财,不害命。”
阎铁珊脸皮都几乎气得发紫。
他恶狠狠地瞪着慕容汐瞳,恨声道:“你们已经夺去了我的泰半家业,还想我再拿出多少?”
慕容汐瞳道:“阎老板欠了多少,便拿出多少。”
阎铁珊道:“若是我不还呢?”
慕容汐瞳道:“那就要算算阎老板的人头值多少钱了。”
阎铁珊道:“好!”
他像是已经豁出去了似的,高喊来人送上纸笔,蘸了浓墨便挥毫写下一份字据来,又用自己的私章印上,手一挥宣纸便如同薄刃一般削向了慕容汐瞳的喉咙。
慕容汐瞳发出一声轻笑。
她漫不经心地抬手,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将那张灌注了内劲的宣纸夹在了手中。
苏少英在旁边看得分明,不由得眼睛亮了一亮:“好功夫!”
这一手举重若轻的本事十分熟悉,让陆小凤几乎目瞪口呆。
他怪叫道:“灵犀一指?!”
慕容汐瞳道:“今日一见,才知陆小凤的两根手指的确不凡,也算不虚此行了。”
陆小凤苦笑道:“陆小凤的手指再不凡,也比不上慕容姑娘的悟性啊。”
不是谁都能见他用过一次,便能使得炉火纯青的。
慕容汐瞳垂眸看了眼字据的内容,便笑出声来。
她意味深长道:“阎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啊。”
阎铁珊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慕容汐瞳道:“字据虽有私章,却无珠光宝气阁的印章,虽承诺还债,却不注明数额,也不说期限,到时要如何来找你索要呢?”
阎铁珊脸皮抽动。
他此时瞪着慕容汐瞳的目光几乎要比针还尖锐。
慕容汐瞳弯着双眼。
“阎老板是自己再写一份呢,还是我来帮你写?”
她慢慢地问道。
离开阎府之时,已是深夜。
星子稀疏,月亮残缺,夜里冷风阵阵。
陆小凤没走几步就已经哭丧着脸道:“原本是来赴宴的,却半日粒米未进,简直是要愁死人了。”
花满楼微笑道:“愁死的怕不是你陆小凤,而是你腹中的酒虫吧。”
陆小凤道:“陆小凤可以不吃饭,但绝不可以没有酒。”
花满楼道:“夜已深了,想喝酒怕是有些难。”
陆小凤道:“说难也不难,只要……”
他的目光投到了慕容汐瞳的身上。
慕容汐瞳轻笑一声。
“陆大侠是想喝我的酒?”
陆小凤道:“慕容姑娘的酒,哪怕只喝了一次也是回味无穷。”
慕容汐瞳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沉默地跟在后面的西门吹雪,忽然就笑眯起了眼睛,扬声道:“原来陆小凤竟对万梅山庄的酒如此念念不忘?”
西门吹雪的脚步几不可见地一顿。
陆小凤道:“万梅山庄的酒的确是绝世好酒,难得喝到自然难以忘怀。”
慕容汐瞳道:“只可惜我这里也已喝得差不多了。”
西门吹雪冷声道:“你为何会有万梅山庄的酒?”
他问的是慕容汐瞳。
慕容汐瞳轻笑道:“自然是买的。”
陆小凤插嘴道:“听说这一坛酒竟能卖到万两高价,我竟从不知你如此会做生意。”
西门吹雪的脸色发□□:“我并未卖过。”
陆小凤惊讶道:“你若不卖,莫非慕容姑娘是偷来的不成?”
慕容汐瞳淡淡道:“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我是从不会去偷的。”
西门吹雪依旧沉着脸色:“我倒不知我何时做过贩酒的生意。”
慕容汐瞳笑道:“若是不信,不妨也来尝尝看如何?西门吹雪。”
陆小凤不由得敬佩地看了慕容汐瞳一眼。
他忽然发觉慕容汐瞳从西门吹雪出现开始,就从未以敬语相称,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而西门吹雪对她则像是连名字都不愿称呼一般,说的都是“你”“你们”这样的模糊称呼。
在这方面,这两个人竟显得有些默契起来。
陆小凤不禁在心中暗笑,脸上却丝毫不显,一脸正经道:“是啊,是或不是,只消尝上一口,立时便可见分晓。”
陆小凤有点后悔。
他从未如此食不下咽过。
在这样的更深露重的夜里,面前是一桌让人食指大动的酒菜。
此情此景本不该如此难熬。
只可惜,这餐桌上的气氛,实在太过于凝滞。
陆小凤甚至觉得自己一动筷子,西门吹雪就会刺穿慕容汐瞳的喉咙。
就像慕容汐瞳曾经说过的那样,她只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
酒是好酒,是万两一坛的万梅山庄的酒。
菜也是好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光是闻上一闻,就知道必定极其鲜美。
菜碟的上方甚至还萦绕着白色的热气。
陆小凤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左边坐着花满楼,右边坐着西门吹雪,对面坐着慕容汐瞳。
火炼在离开阎府时就已经离去。
慕容汐瞳正在给西门吹雪斟酒。
酒液如同清泉一般倾入白衣剑客面前的玉杯中,在杯底映出梦幻的光晕。
西门吹雪没有看酒杯。
他正看着她的手。
她的手极美。
白皙、细腻,五指纤纤。
如果不是它还会动,几乎要被人错认为是极品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的。
这不是一双剑客的手。
甚至不是一双武人的手。
这双手应当属于一位自小养在深闺的千金,而不是一个武功神秘莫测的女子。
慕容汐瞳斟满一杯后,朝西门吹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请。”
她已将面纱卸了下来,露出了面纱之下妍丽惑人的容颜。
当她微笑的时候,眼睛又黑又亮,如同一对极品黑珍珠一般。
西门吹雪却没有喝酒。
他看着慕容汐瞳道:“你用剑?”
慕容汐瞳道:“用。”
西门吹雪道:“剑在何处?”
慕容汐瞳道:“剑在心中。”
西门吹雪道:“手中无剑,心中如何有剑?”
慕容汐瞳道:“心中既然有剑,又何须手中剑?”
西门吹雪道:“剑即是人,无剑何以为人?”
慕容汐瞳道:“剑不是我,万物皆是我剑。”
西门吹雪道:“剑道应当诚!”
慕容汐瞳笑了。
她的笑容极为醉人。
慕容汐瞳道:“我诚。”
西门吹雪道:“你非诚于剑。”
慕容汐瞳道:“我自诚于心。你心即剑,而我心广袤,剑只是其中之一。”
西门吹雪沉默了。
他直直地凝视着慕容汐瞳,黑色的眼睛微微有些发亮。
她向西门吹雪展露出一个极美的笑靥,轻柔地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
“如此良辰美景,只是谈兵器未免太过可惜,不如大快朵颐一番,再说其他。”
陆小凤望了一眼西门吹雪。
他似乎若有所思,眼神沉沉地凝聚在慕容汐瞳的脸上。
从珠光宝气阁就开始的凛然杀气与剑拔弩张,在方才的论剑之后竟消散了许多。
陆小凤终于松了口气。
他笑道:“在认识慕容姑娘前,若说有人能与西门吹雪论剑,我是绝对不信的。”
何况一番论剑下来,竟还是慕容汐瞳隐隐占了上风。
慕容汐瞳道:“剑有千万,剑道也有千万,对剑客来说,惟心而已。”
她浅浅地啜饮着杯中的酒液,双眼欢喜地弯起来。
陆小凤道:“好一个惟心而已!当痛饮一杯!”
他大笑着将自己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花满楼微笑着说:“今日若不是慕容姑娘,恐怕不会这么顺利。花满楼敬姑娘一杯。”
慕容汐瞳执杯示意,也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按陆小凤这般喝法,我的酒看来今晚就要告罄了。”
陆小凤道:“如此良宵,又怎能不喝个痛快尽兴?”
慕容汐瞳道:“自然应当。”
她又愉悦地浅酌一口,忽然注意到西门吹雪已经沉默许久,也不曾动箸,更别说饮酒。
她笑盈盈地转过脸,道:“西门吹雪,这酒可是万梅山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