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天下之烽烟四起》蓝晶燕鱼

9、愁肠百结

　　“叶晋南，你要杀人啊你！亏你还是被天下四国君主明争暗抢的药王谷“神医”，你这是什么破医术，你是不是想疼死我？”
　　“就你这被打成若猪头样的丑脸，你以为我愿意给你上药？你扇自己巴掌的时候怎么没直接用点内力，给你自己毁容算了。”境安军副帅营帐内，叶晋南一边给萧宋渊那张已肿成若馒头似的俊脸上药，一边与萧宋渊相互斗嘴：“疼你还来找我涂药？有能耐萧副帅大可去找你境安军中任何一位军医为你涂药，何必来麻烦我!”
　　“我不来烦你烦谁？我这副样子已够丢脸了，难道还要让整个军中将士都知晓我被大哥罚了。”
　　叶晋南看着萧宋渊平是那张秀逸非凡的俊脸，如今又红又肿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半分模样，明眸中隐去几分不忍和怜惜，手却故意把药膏使劲往他脸颊被扇得伤口最重处下手，引得萧宋渊连连疼呼，气恼不已地怪叫：“姓叶的，你上药时候就不能下手轻点！”
　　“疼死你最好！”
　　“有道是“医者仁心”，你有没有点对伤者的同情心？你怎么对伤者这么……”

　　萧宋渊在多年好友叶晋南面前丝毫没有了往日在人前的雍容优雅、谦谦君子仪态，反倒像小孩子受了委屈般一把推开叶晋南，指着他喋喋不休地各种埋怨。
　　而叶晋南早对萧宋渊的小孩心性深有所知，便不以为意地自顾自收拾药膏什物，嘴上也不闲着继续嘲讽他：“你少在我这里装可怜，有能耐你去找萧元帅使性子去！”
　　萧宋渊听到叶晋南提到自己大哥不由眼神瞬间一暗，立刻没了与叶晋南斗嘴的兴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自从萧宋渊这些年大小无数战役后在华国乃至中原大地“飞将军”的名号越来越响，十余年间就算是犯了再大过错，萧宋节身为他的亲大哥又是境安军元帅，在人前向来都给他留有脸面和余地，很少再像年少时那般没脸没皮地责罚于他。
　　尤其最近这几年，萧宋节将苍龙阁大小事务多交给萧宋渊打理，萧宋渊又有了自己两个孩子后，萧宋节更是对他责骂的次数都越发少了。
　　而萧宋渊对自己大哥更是打心眼里比往日更恭敬有加、唯命是从，也甚少惹萧宋节生气。而这次也是这些年来萧宋节对他发脾气最狠的一次。
　　回想近几年中与大哥之间的偶有冲突多半也都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侄子萧峰。

　　想到这儿让萧宋渊心中不由升出一阵烦乱，不觉抬腿狠狠踹了脚，从自己回来找叶晋南上药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身侧，跪了近一个多时辰谦卑垂首的萧峰，低骂：“我这又没死，你这一副奔丧的表情做给谁看？”
　　“三叔，都是峰儿的错。”
　　本就身体虚弱才刚刚醒过来没多久的萧峰，被萧宋渊这一脚直接踢倒在地，慌乱中忙压下胸口出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强自咽下口中的鲜血又马上爬起来重新规规矩矩跪好，含胸敛目地愧疚道。
　　没有人看到萧峰苍白无血色的俊脸上，半敛的长睫下微有莹光闪动。
　　“我的事与你何干？”萧峰这一句话反惹得萧宋渊更加不快，气得他抬腿还要再踹时，被身旁叶晋南赶紧过来阻止。
　　“茗若，你心烦何必对峰儿发脾气。他才刚醒过来身体本就赢弱，你踢得他若再引发内伤，我可就真治不好他了。”
　　“你看看他那副死样子，看着就让人厌烦。”萧宋渊皱眉恼骂。
　　“厌烦就让他起来，他跪在这儿也有些时候了。”
　　“又不是我让他跪在这儿的。”

　　萧宋渊答完叶晋南的话后，就冷冷扫了眼怯诺不语的萧峰，低喝：“你重伤之下还强行运功提升内力险些走火入魔的事，我们稍后再算。如今你既已醒了就给我滚远点，别在我近前碍眼。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峰听罢，身子不可抑制地微抖一下，也不敢言语急忙膝行着退出大帐。

　　华国宏景帝二十三年秋，曲城通往京都的官道上——
　　当境安军主帅萧宋节率领军中将士在回华国京都的路上，接到皇上嘉奖全军将士的第三道圣旨时，那张向来冷凝严肃的脸上终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近几年境安军南征北战，守疆御敌不下十余次，而唯此次最让皇上龙颜大悦，不仅是因为此战与封国对敌让其元气大伤，短期内难以再来骚扰华国百姓。
　　更是重要的是这次封国楚平王因怕境安军乘胜追击打入封国腹地，恐有灭国之险。急派朝中使节来华国求和，并送给华国宏景帝金银珠宝无数不说，另外加城池五座。
　　这不仅进一步扩大了华国疆土，更能让华国成为仅次与东方燕国的中原四国中的第二大国，所以此种战绩怎能不让皇上高兴。因此不等境安军众将回朝复命，这些加急的嘉奖圣旨已经一道又一道的快马加鞭送到萧宋节手中。
　　而此刻站在萧宋节近旁的萧宋渊，望着大哥萧宋节手中圣旨，秀容上却透出几分自嘲之色，而这种神色自是逃不过目光如炬的萧宋节眼睛。

　　“怎么了？”萧宋节扫了眼手中圣旨，对着萧宋渊轻问。
　　“没什么，只是皇上对小弟太过抬爱，这又赏给小弟京都一处宅院，让小弟一时有些感慨罢了。”萧宋渊怂了怂肩。
　　“你的意思是近几年，皇上赏给你的宅院太多？”
　　“何止是太多。算上这次皇上赐给小弟的城南宅院，京都四大方位怕是哪个街巷都有小弟的一处宅院了，而小弟向来与大哥都同住在老宅子里。”萧宋渊苦笑一声，“如今这么多宅院空置，皇上赏赐的院落又不能卖，而留着还需要请仆人各处打扫，实在是可惜。”
　　萧宋节听后微愣一下，才隐着笑意故意冷道：“这是龙恩浩荡！你与皇上至小相交为友，多年来皇上越加宠信与你、器重我萧家，你更应殚精竭虑为皇上分忧解难、保家为国，岂能有这种无稽思法。”
　　萧宋渊深知此时大哥心情正悦并未真正生气，连忙笑着答应几句，两人便又开始讨论起书案上军中各种回京后的事务，正在这时萧寒满脸难过之色地走了进来，似犹豫地站了一会儿，终于适时插言道：“父帅和三叔，孩儿有事禀告。”

　　“寒儿有何事，说来听听。”
　　面对玉树临风的儿子，从军务中抬起头的萧宋节眸中有着难掩的暖意轻言。
　　萧寒似有些不好启口般吞吐了片刻，才恭道：“请禀父帅，孩儿的近身暗卫冥风和冥雾前两日被人暗伤，如今都不曾醒来，不知是何缘由。”
　　“你可知何人所为？”听到这话萧宋节脸色顿沉，皱眉寒道。
　　“孩儿不知。”
　　“寒儿可有查过？”萧宋节语气带了几丝淡然，可略有冷意的余光却瞟向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弟弟萧宋渊。
　　在场三人皆知，萧寒身边的冥风和冥雾，是萧宋节从小就派到萧寒身边的贴身死士，亦是萧寒最亲近忠心的两人，这几年萧寒为了自己在境安军中的地位，让他们从暗中走入人前并带入境安军，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没有萧宋节在暗中的默许，萧家死士根本不可能脱离苍龙阁的管制。所以就算是萧家长老也不敢轻易动二人。
　　而在萧家境安军中乃至整个萧家，能无声无息动了这两人而不为萧寒所知的，除了萧宋节自己，怕只有举足轻重地另一个人了。
　　“孩儿没有父帅的应允，自不敢擅自作主。”

　　萧宋节听罢，扫向萧宋渊的目光中怒意更显，可是转眸对萧寒的眼神却尽是慈爱之色：“寒儿先下去吧，这件事为父定会帮你查清楚。”
　　“多谢父帅。”萧寒沉吟一下，平日向来清朗温润的语声中，难得带了几分无限感伤和难过之意的低言：“孩儿本无意用这些小事叨扰父帅，实在是因为孩儿身边只有冥风和冥雾两个体已的属下，看到他们被人无故打得周身遍体鳞伤，多日晕迷不醒实在伤心，才来请父帅定夺。孩儿真不是想给父帅平添烦乱。”
　　萧宋节哪听得了萧寒如此失落难过之语，连忙走下书案拍拍儿子的肩膀，向来不会安慰人的他也只能用此动作表示出对自己最关爱的儿子亲昵。
　　而站在一旁的萧宋渊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父子俩，面色无波。

　　等看到大哥再次郑重地告诉萧寒，在这件事上绝对会给他个交代后。萧寒前脚刚踏出大帐，萧宋渊就果不其然地迎来大哥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打得他嘴角划下一丝血水来。
　　“说！是不是又为了那个该死的畜生，你才动寒儿身边的人。”萧宋节望着俊美的弟弟萧宋渊脸上那个诺大的腥红巴掌印，语调难得透出几丝暴怒之意。
　　“大哥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顺势半跪在萧宋节脚边的萧宋渊并不理会脸颊上的刺痛，垂眸低语。
　　“倒底是怎么回事？”

　　“萧峰在丁堰之战后，伤势虽有小弟的好友晋南全力疗伤，可伤势一直不见痊愈。小弟本打算让他与七十二影骑先回京都，又怕大哥不同意便让他先回前锋营继续当一名普通将士，哪想前日晋南怒冲冲来找我说萧峰在与人操练时再受重伤，所以——”
　　“所以你就认为那畜生受伤是寒儿的人所为？”萧宋节气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萧宋渊抬头看了眼萧宋节，眸中有丝恼意一闪而逝。
　　“冥风和冥雾如今分为前锋营寒儿的左右副将，在军中操练时连番让人与萧峰与敌攻防，那孩子心脉因伤未愈不敢动用内力又不忍伤萧寒的人只好隐忍强撑。结果整日激战下来，身心再受重创之下当场晕死了过去，而今如想再愈更加难上加难。”
　　“哪又怎样？”萧宋节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脸上闪过几分不屑。

　　“大哥，峰儿也是您曾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大嫂十月怀胎生下的萧家血脉啊！”
　　听到这话萧宋渊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憋闷以久之话，抬手一把拉住萧宋节的衣袂急急道：“大哥您因当年之事，一直对他恼恨至极，怀恨这么多年不曾再当他为亲子。”
　　“这孩子也几近卑微若尘般放下所有一切尊严和骄傲，就算您向世人隐瞒了他是萧家二少爷的身份，就算您将他送入苍龙阁为奴为仆连最低微的扫地下人都不如。他宁愿让大哥视他为蝼蚁牲畜，也要受尽苦痛酸辛留在您身边，不只认打认骂认罚地留在萧家赎罪，更宁可无数次不惜性命地为萧家出生入死。”
　　“峰儿这孩子就算用这么多年的舍生忘死之态，一次次完成大哥给他的无法完成的任务，他也不过是想为他当年孩童之期的莽撞狂妄所犯下的罪过有所抵尝，大哥又何必不能有一丝丝原谅他的心意？您又何必再放任萧寒去明里暗中的折磨欺辱他，而不理会呢？”

　　萧宋渊这些话，句句如刀般扎入萧宋节尘封已旧的那道当年心中重创，痛得他不由猛地一脚将他踹倒，怒骂：“你用不着为那该死的畜生进言辩解！”
　　“当年之事他已铸成大错，就算用他性命来陪也无法挽回。这些年我能留他一条命苟活至今而不为死去之人偿命，完全因为老夫人临逝之前留下的遗命无法违背，我又怎可能原谅这畜生。”
　　“茗若，我告诉你！”
　　萧宋节用两指恶狠狠地抬起萧宋渊那张俊美的脸庞，周身一股嗜血的杀意刹时爆发后，终又硬生生压了下去，好半晌才道：
　　“我萧宋节这一生只有萧寒这一个儿子，你不要再想让我认回那畜生为萧家之子，我萧宋节此生亦不可能原谅那畜生。所以你不要再插手寒儿对那畜生的欺压冷伤，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受的，不能怨、也怨不得谁！”
　　说完这话后，萧宋节不去看弟弟萧宋渊顿时灰败的脸色，他相信话到此处，向来聪明过人的弟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心意已决，转身不再理会他。
　　再准备走出帅帐之时，他又对着跪坐在地上怅然失神的萧宋渊，冷冷地抛出两句话：“你可以告诉叶大夫，如果那畜生一身多年修习的武功还能为萧家所用，就留他一命；若他武艺将失而成为一个废人，就不用叶大夫再浪费心力了。”
　　“我萧宋节不想养一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