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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chapter44 Act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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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剧的第一场是在文化祭的开幕式之后。
织田要求演员六点就去学校,我们穿着便服排练了一边,然后进入忙碌的准备阶段。
凯瑟琳的衣服多半是由剧团以高城美夕为模特制作的,高城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所以衣服的裙摆都很长。我比高城矮一些,由佳和我连夜赶工把裙子做了修改,早上见到她时,我俩眼下都挂着黑色的阴影。
原本负责造型的女生还在家休养,因此作为剧团为数不多的女性,织田和由佳包办了所有人的妆发,而我则自己搞定凯瑟琳。说实话,这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么穷酸的剧团,连假发都没有,还得自己卷头发。
因为凯瑟琳的设定是大小姐,我还特意学习了大小姐的造型,从排练的第一天起每天早起一小时卷头发。我的头发本来有些卷,所以必须先拉直然后重新上卷。现在左手上还留着被电卷棒烫伤的疤痕呢。
牧绅一大概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卷发的女生,他坐在我后面,我头发又很长,所以有时候向后靠,头发会垂到他的桌上。有一次上英语课,我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我头发,扭头一看,阿牧正聚精会神的捏我的头发。早上卷完没有完全梳开,头发是一束一束的卷起来,他捏着其中一束,卷起来的圈圈有弹性的一动一动,令他惊奇不已。
这家伙捏的太入神,连我转头都没注意到。那束头发随着我摆动头部,向另一边摆去,牧绅一就这么追随着它,用手指不停拨弄着。
我的吸引力还不及自己的一束头发,真是耻辱。
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我们赶在开幕前把布景布置好,后台的流程也全部过了一遍。凯瑟琳的衣服挂在专用的活动衣架上,放在我专用的更衣室里。由佳根据出场的顺序给衣服贴上了标签。
我化好了妆,穿着运动服和德川做最后的练习。
九点钟文化祭正式开始,外面的喧闹逐渐传进了礼堂。
“听说六组今年办了鬼屋,藤原你有兴趣吗?表演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吧?”
换完衣服在后台候场的时候,德川问我。
“鬼屋?听起来很有趣呢,不过我等下还有事,明天去吧。”
我很喜欢鬼屋,因为这样我就有充分的理由扑进牧绅一怀里。所以对不起哦德川,明天再跟你玩。
阿牧今天要帮忙班里的画展,我准备表演一结束就去找他。
之前已经说过,岚之丘被改得面目全非,整部剧的重点全在凯瑟琳的追求者们身上。今天上场的是宗一郎,他不负众望,哭得地动山摇,宫益在一旁为他伴舞,高砂唰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里面是彩色的纸屑,他一把接一把将纸屑撒到宗一郎身上,最后索性把纸袋扣到宗一郎头上。
观众席上不断爆发出哄笑,而主角凯瑟琳和林顿,都面色复杂的看着这群抢镜的配角。
“高砂那混蛋!纸屑撒到地上很难打扫的!”下场时,林顿低声向我抱怨。在他身后,高砂正高举双臂,享受着观众的欢呼声。
“安啦安啦,今天第一场嘛,能聚集到这么多观众很难得了,下次别让他上就好了。”
这场戏之后,剧情重归正经,凯瑟琳和林顿结婚,与希斯克利夫重逢,最后抑郁而死。
在婚礼那场戏里,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台下,看到了健司,他坐在第三排,正举着DV录影。
我冲他眨眨眼,健司移开DV,轻轻挥了挥手。
凯瑟琳和林顿在牧师的见证下宣誓,然后交换戒指、接吻。接吻这段是借位,林顿掀起头纱,偏过头,挡住观众的视线,然后冲我猛做鬼脸,我忍笑忍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结婚仪式结束后,我从舞台左面退场。退场前,我又看了一眼健司的方向。我们离的很近,近到看得清他身边坐着的我们的父母,以及他们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健司毫不知情的对我笑着,妈妈还给了我一记飞吻。
我的胃又开始痉挛了。
第一场演出有惊无险的结束了。织田从外面的摊位买来慰问品,演员和工作人员聚在后台的一角,一边谈笑一边吃着章鱼烧。我怕弄脏戏服,就先去更衣室换衣服,没想到在更衣室门口碰到了彰。
“你怎么进来的?”
这家伙身材高大,刺猬头也很显眼,后台禁止工作人员进入,他是怎么办到的?
彰比了个V字,指指更衣室门前放的两个大纸箱子。
“……不是吧,你钻的进去吗?”
“那当然!”
彰见我不信,当场表演钻纸箱。他把箱子扣过来,开口朝下盖在身上,箱子前后各有两个排气孔,正好方便他观察外面的动静。
“神奈川县的超级新人王钻纸箱潜入剧团后台,你会出名的,彰。”
他颇为得意的走了几步,纸箱子也跟着动了起来,就这样,我带着一个会动的纸箱子进了更衣室。
“我在外面看到藤原阿姨了。”一进门,他就兴致盎然的四下打量,一边摆弄凯瑟琳的戏服一边漫不经心的和我聊天。
“啊,我演出嘛,她肯定来啊。不像了一那混球,一看到你就缺席所有家庭活动。”
“哈哈哈哈,别这样说呀莉央,我可不是你的情敌啊。”他取下一件拖地长裙,在身上比划着。“了一打电话说他今天要上补习班,明天一定会来看你的。”
“喔……他都没给我打电话呢,真过分。”
彰把胳膊套进长裙的袖筒里,袖筒是修身的,他套到一半就卡住了。
“女生的手臂好细啊……”他蹭到我身边,隔着戏服捏了捏我的胳膊。“以前明明很胖的。”
我看看自己的脚,嗯,是高跟鞋呢。于是我毫不客气的把鞋跟摁进他的脚面。
“痛痛痛痛——”
彰抱着脚低声痛呼,单脚跳的样子滑稽极了。
“胖是女生的禁语——”我点着他的额头,把他逼到了墙角。“来,跟我念——”
“胖是女生的禁语——”
他举起双手投降:“胖是女生的禁语——”
我满意的点点头。
我把碍事的戏服脱下来,换上了早上穿的运动衣,彰背对着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手脚都很长,整个身体伸展开,手就打到了天花板上。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为什么不出去和阿姨一起游园呢?小的时候你不是很黏她吗?”
前阵子和他通话的时候他就说过类似的话。我们从四岁起就是朋友,我瞒不过他也不想瞒着他。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我跌坐在装满泡沫板的纸箱上,招呼彰过来。
我把家里的事简要的向他做了说明,他恍然大悟的告诉我:“阿姨身边的那个男人我总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你的爸爸啊。你们父女长得好像。”他没有提到健司,想必健司也和我一样察觉到他们两个肆无忌惮的行为,不愿忍受而先离开了吧。
“远远看去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呢……真是难以想象。”
彰一顿长吁短叹,我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听听他的建议。彰想都没想便回答:“这和你没有关系啊。”
“哈啊?”
“他们两个人出轨是他们的事情,决定离婚复合也好,还是继续像这样偷情也好,都和莉央没有关系,做你自己就行了啊。”
他完全不明白我究竟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不论他们怎么选,我的家庭都会再次破碎,和了一也可能会分开,甚至永远都见不到面,怎么能说和我没有关系呢?”
和健司不同,了一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父母一旦分手,我就再也没有见他的理由了。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和亲人,也是我不能接受并且痛恨妈妈出轨最主要的原因。
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他出生在一个完整和睦的家庭,这种事情别说考虑,连想象都没有想象过吧。
连结我们两个的,只有共同度过的十年岁月,这条锁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松散。我和了一也是这样,我并非出于主动而成为他的姐姐,只是我们的父母结婚了,我被赋予了姐姐这样的身份。一旦这个约束不在,我和他便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的身边会空无一人。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胳膊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彰静静的看着我,碰了碰我的膝盖。
“对不起啊,莉央,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送他出了礼堂。其他人都去吃饭了,途中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离开前,彰背对着我说:“以前即便很久不联系,我都不会担心和莉央分开,你总是在很近的地方,伸手就能碰到。可是现在,虽然我们离得很近,却好像一松手——”他张开五指,做了个抓取的动作。“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拉着他的外套下摆,低下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不会的,彰,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我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浅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