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on&King》尹默YINGYE

11、chapter10 Book

　　第一次遇见牧绅一是高中入学式的前一周。
　　那天东京下起了小雨，我的心情比烟雨蒙蒙的天气还阴郁。
　　一个人搭新干线来到横滨，按着妈妈写的字条寻找那户十年没踏足过的人家。

　　双方见面时和想象中一样平淡。按照妈妈的交代和对方沟通借住事宜后，我拒绝了女主人留宿的邀请，一个人踏上归途。
　　走到车站后我改变了想法，从电话亭的黄页上找了一家旅馆的电话打过去，订了一晚的房间。记下旅馆的地址，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着。
　　横滨此刻也阴云密布。
　　如果今天横滨下雨，那我就回家——暗自下了这样的决定。
　　不过现在这种程度的乌云很难有雨落下来吧。
　　我在便利店找到一本横滨的观光指南，选来选去还是决定去明年竣工的横滨地标大厦看看。
　　从便利店出来，一滴雨落在我的脸上。

　　绵绵细雨自阴霾密布的天空洒落。
　　我没有一刻犹豫，一路跑到车站买票，跳上开往港未来站的列车。
　　现在还不是下班高峰期，车上没有多少人。我抓着扶手盯着外面迅速掠过的景色出神。中途有个很高的男孩上了车，窗玻璃只能映出他脖颈以下的部分。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样。
　　这个男生背着一个大包，一身运动装，自动伞夹在腋下，没抓着扶手的那只手拿着一本文库本小说。
　　我若无其事的一寸寸挪过去，想看清书的封面。
　　就在这时，一阵眩晕袭来，我不禁握紧扶手，甩甩头。冷汗从后背冒上来，冰凉的汗水顺着脸颊滴下。
　　我深深的呼吸，试图缓解憋闷的感觉，然而吸进去的氧气似乎从哪里漏掉，周围的声响隔着厚厚的门板一般传来。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好像被人装进一个封闭的罐子里，脑袋里尽是蒙蒙的声音。我紧抓着扶手大口喘着气，腹部传来一阵内脏被掏空般泛着恶心的空虚感。
　　眼睛完全看不见了。
　　正当我努力集中精力思考这时候该怎么办时，有人拍拍我的肩。
　　“……”
　　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我有点头晕……”我试图向对方说明，就连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都充满了嗡嗡的杂音。
　　“……”
　　一片黑暗与眩晕中，我似乎抓住了对方的胳膊。“麻烦你带我下车，我的口袋里有联络簿，麻烦你给我家人打个电话。”莫名其妙的，我认定对方不是坏人。
　　然后我的肩膀被紧紧抓住，对方连拖带拽的把我弄下车，然后安顿在车站的长椅上。
　　一罐热热的饮料被塞进我的手里，我连忙道谢，摸索着拉环。对方似乎又说了什么，从我手里拿走罐子，再递给我时抓着我的手按在罐子上，提醒我拉环已经打开。
　　我把饮料举到嘴边喝了一口，是热的乌龙茶。
　　脑袋里嗡嗡的声音渐渐退去，我甩甩头，用力眨眨眼，眼睛也能模模糊糊的视物。
　　“好点儿了吗？”是同一个车厢的男生。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面目棱角分明，正蹲在我面前问我。
　　这么高啊！
　　我坐着也就比他高一点点。
　　“我给你的家人打了电话，他们正在赶过来。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叫来了车站的工作人员，简要的向对方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带我去了值班室，他则搭下一班列车离开。

　　“同学，这是你的书吗？”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走进休息室，拿着一本文库本小说问我。“在你下车的地方发现的。”
　　我想起那个男生看的书，下意识点点头：“是我的，谢谢你！”
　　书的封面是江户川乱步短篇集，翻开目录，最右端第一篇是人椅。
　　书皮用带粘性的保护皮贴着，封底是一张借阅卡——
　　海南大学附属高中部图书馆
　　1991年5月12日上田美月借
　　1991年6月4日上田美月还
　　1991年10月3日织田隆借
　　1991年10月5日织田隆还
　　1992年3月20日牧绅一借

　　高中生？而且还是同校的前辈？
　　我把书塞进外衣口袋里，盘算着怎么把书还给他。在车站等了两个半小时，妈妈终于赶到了，她紧紧抱住我，差点把我勒断气。
　　我只告诉她和那户人家商议的结果。关于旅店的事情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都只字未提。

　　一周后的入学式上，牧绅一以新生代表的身份发言。我这才知道原来从国中直升的学生可以提前以高中生的身份借书。
　　不过，他那股魄力的确不容易被人看出高一新生的身份。我去图书馆替他还了书，趴在还书柜台上写道：
　　1992年4月11日牧绅一还
　　文静的图书管理员看也没看就从我手里抽走借阅卡，塞回贴在封底内页的纸袋里。

　　“牧绅一？”值班的图书管理员小林歪歪头，再次查询了一遍借书登记表。
　　“已经还了啊，阿牧你该不是忘了吧。”
　　怎么可能……
　　直到开学的前一天我才发现放春假时借来的书不见了踪影。翻遍了整个房间、问了爸妈都找不到，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不久前遇到的一件事。
　　……一定是忘在那个车站了。
　　是哪个车站来着？
　　……忘了。
　　只能硬着头皮去图书馆说明情况请求原谅然后赔偿了。这种事越早解决越好，然而开学式当天图书馆是闭馆的，只好推迟到今天。
　　“真的还了吗？有没有可能搞错了，是3月底借的，你再查一下吧。”
　　“真的还了，阿牧，一定是你记错了。”小林翻开还书登记簿，递给我。
　　“最下面那条，看见没？”

　　索引号38290001
　　书名江户川乱步短篇集三
　　归还时间 1992年4月11日
　　签名牧绅一

　　“正好是今天还的，还有你的签名呢，阿牧你看——阿牧你怎么了？”
　　我一手按住额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