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湘妃之泪（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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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五爷的人都知道，白玉堂行走江湖有三个讲究：能逞强的时候绝不示弱，能动手的时候绝不讲理，能任性的时候绝不低调。
自从认识了展昭之后，这三个讲究进一步演变成：在猫儿面前能逞强的时候绝不示弱，能和猫儿动手的时候绝不讲理，以及能在猫儿面前任性的时候绝不低调。
第三点展昭已经在白玉堂盗三宝提宗祠将整个东京搅得翻天覆地的时候深刻体会到了，第二点么，更是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领教。
至于第一点……
看着白玉堂以川剧变脸的速度换上一张淡然面孔，甚至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风流扇，刷的一声展开摇的各种潇洒不羁，展昭无奈闭眼，心中一声长叹———又！开！始！了！
白玉堂忍着疼摇着扇子，对他笑的份外好看：“哟，我还当时谁无声无息跑这挠门来了，这不是展大猫大人么？白某刚才一时失神竟连猫大人的敲门声都没察觉，这真是大大的失礼啊，” 说罢一合扇子双手打了个抱拳，“草民无状，好生惶恐！”
展昭默默翻个白眼，展大猫？你还白小耗呢！
不顾某只人形耗子的变着法儿的戏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沉声道：“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我吗？哎呀呀，那怎么好意思！”白玉堂语气惊慌，瞪大眼睛讶然的看向展昭，狡黠光芒一闪而过。
“猫大人，虽然你的确俊比潘安颜若宋玉，可惜白某并无分桃断袖之癖，您看这……”
十足的为难下面，是隐藏着的小小火苗。
哈哈乖猫~~炸毛吧！
可惜，他打错了主意。展大猫现在的心情十足糟糕，根本没精力同他吵嘴，更没耐性去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趁白玉堂不备，出手如风迅若闪电，封住了正欢快聒噪的人的穴道。
摇扇子摇的正开心的手瞬间定住了。
白玉堂愣住，直到右手失去握力，扇子从手中滑出掉在桌子上击出声响，他才彻底反应过来刚刚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展！昭！！” 明锐双眸透出难以置信的意味，美英雄勃然大怒，“你好——”
展昭连话都懒得答，抬手指了指门外。
“——卑鄙！” 声音戏剧化的降了下来，恶狠狠的威胁气势却是一分都不肯弱：“展小猫！你堂堂南侠居然偷袭？丢不丢人？你给爷解开！否则白爷我能动的时候剥了你猫皮！”
“解开可以。”展昭答应的痛快，“白五爷一诺千金，你老老实实让我检查伤口为你换药，展某就立刻动手。”
“用不着！”看着素来黑濯的温润眼眸难掩的忧色，知道自己刚才全力施为已属任性，累他担心，白玉堂不由得软了语气，“猫儿，我自己伤势我知道。你先解开，我等会就去医馆。”
他个性要强，那子母镖将他右臂伤的血肉模糊一片，极是丢面子，他怎肯轻易示于人前？更何况想替他上药的不是别人，是他缠着闹着两年都未分胜负的展昭！
这一路上，他都是直接找医馆换的药，那猫可是连他伤口都未曾见过。坚持了一路，怎好到了家门口反功亏一篑？
展昭皱眉，“你要去医馆可以，不过必须现在去！”
“不行！”白玉堂一口否决，“等下白爷约了哥哥们一同吃饭。现在去医馆一身药味岂不是不打自招？再说也来不及了。等我吃完饭——”
“白玉堂！”展昭沉下脸来，觉得这耗子不分青红皂白不爱惜身体，又油盐不进，当真可恨之极！
先是淋了雨水又透了真气动了剑，路上还忍了那么久，大夫嘱咐的大忌他全都犯了个遍！宁可疼的咬牙也不出声，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了？真落下什么病根，同高手过招就等于找死！
还真以为他展昭是只家猫，恁小伤就大惊小怪么！
不再废话，毫无诚意的说了句‘得罪了’，动手缓缓褪下了柔软的似雪白衣，又小心将里衣斜着拽下，将圆润的肩头毫无遮挡的暴露在空气里。
“展——昭！！”穴道被点了个彻底，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白五爷僵了身体，狠狠的磨着牙，简直要被气疯了。展昭毫不怀疑，要是现在白玉堂还能动，自己已经被他用拳头揍成了猪。
“很快。”不算安抚的安抚。
白玉堂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打出生以来，他就没被别人逼着做过什么事情！何况还是被人宽衣解带！什么理由都不行！
愤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心知此刻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留着力气等解开穴道再作打算，索性扭过头，闭眼默默调理内息。
难得的合作态度让展昭心生诧异，也没问，只是从怀中取出公孙先生特制的金疮药同上好的雪纱，轻柔解开了缠的密实的白布。
许是因为血脉不通的原因，白皙肩头滑腻微凉，同温热的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心头皆不着痕迹的一震。
半个巴掌大的狰狞伤口成十字状，如蜈蚣交叠一般伏在线条流畅的肩臂上，因为身体主人惊人的恢复能力已经结了一层透粉的皮肤，对比鲜明。今日连续一番动作竟没令伤口再度挣开，也算运气。
展昭挑了厚厚一层金疮药，毫不吝啬的用药棉沾着细心的涂匀在伤口处。离近了才发现，看上去并不严重的十字伤口下，是已经刮伤搅烂，呈内翻状的皮肉。想来也是，小小的一枚子母镖竟暗含十根倒勾长刺，能不伤筋骨勉强取出已是万幸，皮肉之苦定是免不了的。
明明是被一群人捧着养着的少爷性子，不娇惯都奇了，偏还是个骨头比谁都硬的……
思及至此，不由得转头看了眼静默调内息的白玉堂。
却看烛光下，那人乌黑的头发随意用发带绑了，有两缕肆意披散在肩头，贴在雪白的颈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跳动的烛火照映在白玉般的侧颜上，鼻梁高挺，额头因疼痛微沁出薄汗，俊面薄红，呼吸略有急促，竟是与往日的飞扬冷傲不一样的风情。
展昭看的一怔，手上力道不小心失了分寸。白玉堂只觉绷带一紧，暗自嘶气，颇为恼火的转过头来，见展昭按着胳膊呆呆的看着他，眸中神色氤氲变换，似乎有什么情愫，呼之欲出。
四目相对，一不解，一愕然，偏谁都没有移开。
风生云动间，波澜暗起。
红烛流泪，在灯罩里尽情摇曳生姿。燃到杂质的轻微哧爆之声，在二人耳中却与惊雷无二，展昭猛的低头，有些赧然的快手快脚的将剩余的药粉撒完，给白玉堂扯上衣裳，低声道了句白兄好好休息，一个眼神都没敢留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背影怎么看……都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
过了好半晌，房间里才传出白玉堂气急败坏的声音：“喂！展昭！滚过来给老子把穴道解开解开！！”
路途劳顿外加连番恶战，让卢韩二侠早已体力透支，饥肠辘辘。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去约白玉堂展昭吃晚饭。
谁想展昭连门都没出，直接从屋内传出话来说困顿至极，已经卧床躺下睡了，等回东京定再约两位哥哥吃酒。白玉堂倒是爽快的出来了，只是说话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单手支颌，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戳着盘中食物，不晓得在想什么。
卢方看不下去了，轻轻一筷子敲在白玉堂手上：“五弟，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吃饭！”
韩璋瞄了一眼满脸郁闷的白玉堂，自斟自饮了一杯，笑道：“大哥，你这还没看出来？老五这是心里不知道惦记着哪只猫呐！估计是想扯猫毛没扯着，反倒把猫气着了，得，这不，自己也蔫了。”
白玉堂嘴角一抽，心想就算真扯毛，还不知道是谁主动呢。
卢方闻言也是一叹，表情颇为无奈。他这个结拜兄弟心高气傲少年心性，当时听了‘御猫’这个名号压了五鼠，心中不服就去东京闹了个翻天覆地。自家兄弟自家疼宠，虽然觉得展昭着实冤枉，不过既然白玉堂喜欢，也就随他闹了。
当时总想着，等五弟历练两年定了性，自然也就消停了。
没想到白玉堂历练了两年的确进步甚多——文采武功一日千里，江湖上少有敌手，性子也沉稳起来。肆意飞扬的傲然本性没变，遇事的应对手法已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这闹猫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也真难为展昭同他吵了两年。
默默在心里为苦命的猫大人鞠了一把辛酸泪，卢方拿着大哥的架子开了口：“我说五弟，今日多亏展兄弟出手相救，咱陷空岛可欠了他一大人情。你别总去寻人家晦气，真将人气的好歹来，倒显得咱们陷空岛不讲情理，过于小气！”
白玉堂无语，感情自己在四位哥哥心里整就一混世魔王！
想到他点了自己穴道隔了半天才来回来解开的尴尬模样，又不禁冷嗤一声：“气他？大哥放心，小弟还未有那本事气的到一只朽木头猫！”
“朽木头猫？”臭猫三脚猫死猫倒总听到，这个新鲜的称呼还是第一次。
白玉堂懒懒一晒，“那点花花肠子该动的时候不动，不该动的时候乱动，不是朽木是什么！”
……花花肠子？对谁？……什么时候又应该动了？卢方、韩璋面面相觑，只觉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白玉堂一挑眉，也懒得明说，换了件事问，“对了大哥，你路上说什么商号出问题了？”
他也不是转移话题，是真的想知道。虽然他大少爷随心所欲不乐意管商铺，但都欺负到他兄弟头上来了，他自不会不理。
卢方的面容也严肃起来，这事他琢磨一晚上了，刚出了陷空岛就被人跟上，可见不是有人故意设计，时刻观察着他们，就是出了内应——而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同样可怕！
韩璋皱眉道：“是东京的玉石生意。掌柜的说是最近开封城内开了两三家大的玉石买卖，想要将周围小的店铺收购了去，提出的条件也优惠。掌柜的不敢擅自做主，才给大哥去了信。”
想到这里也后怕不已，幸亏自己闲着没事跟着来了……若只有卢方一人出岛……那现在，自家大哥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白玉堂也想到了这点，双眸杀意盛然，轻轻转着手中酒杯，显然动了真怒。过了半晌才道：“玉石生意并不是陷空岛收入的主要来源，说到底，还是当初小弟一时贪玩，哥哥们投玉堂所好，随意开了两家，本也没指望着能赚多少。这理儿，掌柜的不明白？就是全赔了，也断没卖给别人家的道理！又有什么值得大哥亲自去商量的？”
卢方苦笑，索性将掌柜的的信从衣兜里掏出，递了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白玉堂接过，随意扫了两眼，大惊：“真有此事？”
卢方冷笑，“莫说那玉石生意近年收入不错，像你说的，就是赔死了，也是咱们陷空岛名头下的铺子！你我兄弟只要在这世上一天，就容不得他人装神弄鬼前来欺侮！”
白玉堂追问：“大哥，这掌柜的去信给你，可有别人知晓？”
卢方点头，“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掖着瞒着的，除了咱哥儿几个同你嫂子，伙计知道的也不下十人。”
白玉堂点点头，没再问了，哥三个算起来也有月把余没见着，亲近的很，相互聊了最近江湖上的趣事，暂且不提。
等三人饭饱后各自回了屋，白玉堂在房间里溜达着转了两圈，侧耳听着隔墙的动静。确定大哥二哥都休息了，才抓起画影，熟练的从窗口跳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湘妃之泪（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