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一生》彼山之阴

1、第 1 章

　　俯仰一生

　　Jack咒骂过时间。

　　“真他妈的长。”他吸了一口烟，狠狠的口气，又象是自言自语。

　　Ennis没答话。

　　那时候他和Jack都还年轻，或者至少自己以为还年轻，觉得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四年算得了什么，不过一眨眼的事儿罢了。更何况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会耗费脑力去思索这样一个问题。最起码对Ennis来说，时间不过是衡量物，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一把标尺。

　　那时候Ennis还耽在欲望的纯粹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于是这句话这件事就直接被抛在脑后如同把衬衫塞进衣橱折都不折。自此之后，虽然知道它在那里，却几乎永远也没有拿出来再穿一次的机会。也许时间的本质就是毫无意义，不过是一个圆盘表面的六十个小格和三根针。二十年又如何，分针转一转跟转十七万五千两百转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

　　然后Jack死了。

　　直到把那两件从一九六三躲到一九八三的衬衣拥在怀里，Ennis才从脑子里翻出若干年Jack说的若干话，才真正开始思考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坐在床上看着钟面一动不动眼睛都快流下泪来，那根针连一圈都没有转到。二十年，白驹过隙，再怎样的马匹也跳不过那样的一条裂痕。

　　Jack的话下意识从口中吐出：“真他妈的长。”

　　真他妈的长。

　　他的生命是抓在手里的一把沙，你松松地抓了会漏下，你紧紧地握了也会漏下。你看着沙砾从指间滑走开始走神，猛地回过神来，你觉得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漏一半？你觉得怎么仅仅一小会儿居然就漏了一半？

　　又永远是一半。夏天的一半，二十年的一半，一生的一半。

　　Ennis走在街上总是沉默不语，他本来就不是个善言的人。有时候他会停下来凝视远方象一尊塑像，那是他听见教堂庄严的钟响。这声音提醒着他，还有这么长，这么长。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