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心火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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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①。时在初春，阳和方起②，绿野秀葱，英满芳甸。桃花红，梨花白，玉兰娇如灯盏，海棠柔若花颜。浅草如碧，秦桑低绿，青黄未匀的柳条上，双双瓦雀蹦跳叽喳，雀歌尤涩，却为这花红柳绿的水色天光里平添了几分动人之美。
三月里的春光最是柔软，正是赏花踏青的好时节。可璇玑第二天又是早早起床，顶着下人们的目光淡定地跑了两圈，回到樱园打了一套太极，红袖早按照她的嘱咐，准备了简单的清粥小菜送到卧房。
吃过早饭，璇玑开始换衣梳洗。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双蝶穿花纹长裙，外罩一层青色软烟罗，显得整个人清新娇嫩。一支烧蓝珠钗在头上松松挽髻，两旁只点缀了几颗东珠，余下的一头青丝随意披散，耳垂上各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日光下反射着明艳的光。
“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许公子？”红袖一边帮璇玑整理衣裙发饰，一边问道。
“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就是觉得这个人太神秘了，潜意识里不想跟他多接触呗。”璇玑随口答道。“不过这次他来得正好，如果他肯帮我准备爹爹的寿礼，我也就不用担心会丢人了。”
许千澜走进樱园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身着黄色衣裙的少女左手拿书，右手抓着秋千绳，身体随着秋千轻轻摇摆，微风吹起裙角也浑然不知，她神情专注地读着，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竟毫未发觉有人走近。
“我还真没想到，叶小姐居然会喜欢读《大夏风物志》这种书，不会觉得晦涩难懂吗？”
璇玑听到声音突然抬头，才发现许千澜已经在她身侧站了好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日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广袖宽袂，飘然如仙，白底的布料上饰以简单的云纹，更显气质高华。璇玑合起书页，跳下秋千，抬手示意许千澜到石桌旁小坐。
“这本书里记录着北苍商人前往西夏贸易一路的见闻，很是有趣呢。”璇玑故意作出小女孩的天真姿态，又给二人的杯子里倒满清茶，明前龙井的香气在四周幽幽弥漫。
“这样看来，你并不是我要找的人。”许千澜轻啜一口，却不放下茶杯，只是看着璇玑的眼睛，“你不是真正的叶璇玑。”
“你醒来那日，眼神里的东西太复杂，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岁小女孩应有的眼神，叶夫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可是我没有。”
璇玑心中一惊，握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却并未让许千澜发觉她的慌乱，只是故作惊讶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是我，还会是谁？”
“那日我回去之后推演星盘，发现叶璇玑的命星不知何时已经暗淡无光，而东方却有异星直冲而来徐徐上升，气势之盛，大有取而代之之势，而且，”许千澜好整以暇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我推不出这颗星的来历，也不知道它今后走向如何。”
璇玑轻笑，不屑道：“许公子，恕我无礼，星宿之说，我实在是不敢苟同。若是看看星星就能驱祸避凶，岂不是太儿戏了？”
“你不信？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想怎么赌？”
“我会通过星图预言一件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就证明我是对的。”
璇玑被他这样一说也有了兴趣，她真的很好奇古人这些玄玄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我就跟你赌。不过总要有点彩头吧？”
“赢了的就要对方做一件事情，不违道义，不强人所难。如何？”
二人击掌为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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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许千澜就派人送来一封信，璇玑拆开读道：“三日之内，府上会有一场火灾，伤及生灵，小姐请小心。”
她把信纸揉成一团狠狠丢出去，吩咐道：“红袖，告诉府里的人，这几日都小心着，特别是厨房，还有灯笼和烛台都要留神看着，我才不要输给那个狐狸脸！”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璇玑这几天干脆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全力投入到相府的消防建设工作中，指挥下人把火石和火折子这些生活工具妥善放好，远离易燃的木柴秸秆，还抽调出一队护院，三班轮换地在府内巡查，每盏灯笼和烛台的看管都实行实名责任制，吩咐红袖把名录收好，一旦检查出哪盏灯笼没有及时熄灭，马上按照名录扣钱。
若不是怕动静太大让叶相和夫人知晓，璇玑恨不得这三天都不要生火，过个寒食节算了。整个相府的人被她折腾得手忙脚乱，叫苦不迭，还好咱们这位大小姐提前说了，大家只要坚持这三天，若府里没有火灾，人人有赏。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到了第三日晚上，如果过了今晚还没有失火，璇玑就赢了。她抱着一大碗冰镇过的草莓，坐在院中看红袖打珠络。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让上京城最惊才绝艳的许公子吃瘪，她觉得今晚的草莓都格外甜。
红袖突然指着天上，喊道：“小姐，好像有流星！”
璇玑抬起头，看到远方的天空中隐约有一点白光，倏然化作一道白线，飞快从空中划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却有越来越多的白光闪现，映得夜空大亮，流星陨落，纷纷如雨。
“是流星雨！”她还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多的流星雨，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跟着天文协会的人去野外看流星雨，可惜在郊区仍然不能完全避开城市里的灯光，看到的流星数目也少得可怜。她连忙在裙摆上打结，想着要许个什么愿才好。
“叶小姐，我看胜负已定了。”璇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差点咬到舌头。许千澜正坐在樱花树上，姿态优雅，长发飞舞，神色平静。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像鬼一样没个声音的！”
“莫说是相府，就算皇宫大内，我也照样来去自如。”许千澜一跃而下，竟无半点声音，连树下一地的花瓣都未惊起，他就那么自在随意地走过来，还拿了颗草莓放进嘴里。
璇玑赌气一般把碗抱得紧紧的，“还没到明早呢，谁说我会输。”
“不急，那就先好好欣赏这场流星雨吧，上一次还是一百五十年前呢。”许千澜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到颗草莓，璇玑心知他大概武功高强，却又无可奈何。等等？流星雨？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她死死地盯着天空，双手合十，拼命祈祷这些星星赶紧落完。只见一个亮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然后……落在了府里！
“小姐不好了！”过了几分钟，夜间巡查的人匆忙跑来道：“偏房那边着火了！”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小心了吗？”璇玑欲哭无泪，不会真的想什么来什么吧？
“是，是流星！有一颗不知怎的就落在咱们府里，迸出的火花溅到柴房上了！”
璇玑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带人去救火，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喊：“不许有人受伤啊！”
虽然已经失火，但只要没人出事，就不能算他赢。璇玑心里悄悄打着小算盘，到时候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补救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有人来报火已经扑灭，无人受伤。璇玑得意地看着许千澜，“我记得某人说过会有人受伤，哦？”
许千澜眼神一挑，笑容里竟有一丝邪美，“叶小姐，我说的可是‘伤及生灵’，谁说一定要是人？”
前来报信的人听到这话，突然补充道：“是没人受伤，但是厨房新买的活鸡就散养在柴房后面，有两只被熏死了。”
靠！叶璇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好想骂人！居然又被摆了一道！
许千澜看着面前的少女表情丰富变幻，干脆趁她不注意把整碗草莓都端了过来。
“不要告诉我，你连死了两只鸡都能从天上看出来！鸡也有星星吗！”璇玑伏在桌上咬牙切齿地大喊。
“星象可是一门大学问，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赢了，堂堂相府小姐，不会赖账吧？”
“谁说我要赖账了！你想让我干嘛就直说吧，不过别强迫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行……”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输了，她现在郁闷得不行。
“我要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听说叶小姐每日都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锻炼身体，可否让我一观？”
叶璇玑挑眉看他，“你想干嘛？”这些可是属于21世纪的东西，许千澜突然要看，不只是好奇吧？而且他是听谁说的？
“无他，好奇而已。”
这么直白地说出让人一点也不相信的理由，还真是没法拒绝……璇玑只好走到中央，慢吞吞地打了一套太极二十四式，收势的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她长出一口气，“好奇心满足了吧？赶紧走人，别打扰本小姐休息！”她装作不耐烦地要赶人。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太极，谁教你的？”
璇玑脚步一滞，他怎么会认得！
她转过身来再次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凤目狭长，眼尾上扬，鼻梁挺直，薄唇殷红，明明看得分明的五官，为何却觉得这个人仍是在雾中？
璇玑镇静答道：“昏迷数日，梦中仙人所授。”
院中忽然扬起一阵风，漫天花雨，扑面而来，璇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许千澜突然就出现在她身旁，他略一弯腰，嘴唇靠近璇玑耳畔，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轻呵出的气息。“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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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出自《诗经小雅出车》。
②“阳和方起”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小心火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