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归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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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你的家吗？”菟丝亦步亦趋地跟在木兮身后，四下打量。虽然还在为昨日木兮没能亲自去接她而伤心，但是现在能和他一起逛相府，也足够让她欢喜了。
木兮停下脚步侧身等她，随意答道：“只是相府。”拉过她，搭上她的脉。
“这里没有不青山好，而且……”她环顾四周，柔荑顺着木兮诊脉的手缠上，与他十指相扣。
木兮身体微微一僵，却任由她拉着。
“感觉不舒服。”菟丝贴近他，试图摆脱那种被人紧紧盯住的怪异感。
脚步稍顿，清俊的脸上浮现少有的愠怒。他将菟丝挡在身后，抬袖朝假山处重重一拂。黑影应声撞到院墙，跌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他命令道，清雅的声音染上一抹凉意。
“……是。”黑影迅速退出相府，朝皇宫直奔而去。
菟丝从他身后探出头，盯着那摊血迹，皱眉。
“什么人呀？”
木兮拉住她的手继续被打断的步伐，淡淡道：“无关紧要。”
“哦，好。”她反牵住那只大了她好多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似想到了什么，木兮突兀地停下脚步，垂首看她。他的脸精致美丽，每一处都像是细心雕琢而成，如同不青山中的那颗青木一样，让她着迷。
“今晚我去陪你，你虽成人，却根基未稳，况且……”还有人虎视眈眈。
“好啊。”她答得干脆。
此后无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声和着一声，默契地响了一路。
将她送至寝屋门口，木兮才拉回神，温声道：“你先休息，我处理一下公务，再陪你用早膳。”他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如此说话，或许，是因为他真的习惯了她的陪伴，才会在见到她后能这般放松。
“嗯……对了，菟丝可以抱着木兮睡么？”她脆生生的立在那里，神色企盼。
木兮回首望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齐北的不青山。即将入冬，攀附着他的菟丝子也花叶凋零，只剩下光秃干瘪的茎干。她用心语问他：
“木兮，菟丝子可以抱着你入睡吗？“
如今，幻化成人的她问出同样的话，教他如何回答？
木兮只是温和一笑。
皇宫，凤阳殿。
“你说什么？是木兮打伤了你？“年轻的女帝握紧手中的奏章，眸色深沉。
“……是……“
阖上双目，凤君一脸平静，可是颤抖的长睫却泄露出一丝让人不安的恐惧。
“下去。“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哗——”
桌上成堆的奏章被扫落在地，凤君撑着紫檀书案，轻轻喘息。
“菟丝……哼。”女子低缓的声音响起，不见一丝柔情。
新月如钩，照着同一片大地。
此时的艳馆，不复之前的喧嚣，反而透着股冷意。
凤离自下了马车便察觉出异样，进来见到一片寂静的艳馆，不安逐渐扩大。他径直推开阿芍的房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胸中憋着的那团火瞬间将自己忐忑的心燃成灰烬。
“来人，即刻封锁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他冲着门外的侍卫怒吼。
“是。”
“等等……本王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凤离的叹息散在漆黑的房间里，平静却无奈。
将门从里面阖上，他有气无力地倚上门扉。细缝间透进微弱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侧，半明半昧。他将视线投在房间深处，似乎下一刻那抹红影便会窈窕走出，朝他娇笑：
“王爷……”
王爷？何时起她唤他王爷？
是了，从自己刻意疏远她的时候吧。当年，是他不够有担当，选择保权舍弃了她。在明知自己不是她的良配时一面疏远，却一面禁锢，拖至今日。
阿芍，其实本王从未嫌弃过你，本王只是……厌恨自己。
如今，凤离知道怎么做了，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吗？阿芍，阿芍，阿芍……
凤离收回放空的视线，余光触及黑暗中的一隅时猛地愣住。
牡丹？
深秋的时节，盛放的牡丹。
想到此处，他迅速起身从窗内跳了出去。抢过路人的马匹，掉头，挥鞭。一人一马，狭着雷霆之势，直奔宫门。
“阿芍你看，这里有株牡丹。”稚嫩的声音盛满好奇和兴奋。
“傻凤离，那是阿芍弄出来的。”女童很是不满，有些娇气的抱怨着。
“咦？可是现在可是秋天啊，牡丹早就应该谢了。”小小的凤离满目崇拜。
“这有什么，阿芍想让它什么时候开就能什么时候开……”小小的阿芍眉眼弯似新月。
“驾——”凤离驾马疾驰，额上密密布满了汗。
“凤离……阿芍什么都给你了，你以后可要待我好。”香汗淋漓的美人伏在他的胸前，美目含春。
他虔诚地吻着她的鬓角，用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宣誓：“我凤离，一生只有阿芍一个女人，只要阿芍一个女人……”
“吁——”马停的太急，凤离下马时差点摔倒在地。他运起轻功，跑向自己曾经的寝殿。
“凤离，你为何不理我，你以为阿芍被三皇子……”
“够了。”他打断她急切的话语，偏过头不去看那张绝丽的脸。“本王在宫外买了一座宅院，你明日便搬去吧。”
“……什么？你要我离开皇宫，离开你？”阿芍呆呆的问，满脸不可置信。
“是，你走吧。”他抬头，绷紧的下颚微微颤抖，似在忍耐。
似隔了一个冬季般漫长的沉寂，她终于开口。
“好，我去那里等你。”阿芍的眼中含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让它流下。“待到你哪天真的不要阿芍了……”
“阿芍便回来，化做牡丹花下的泥土，佑你一生康健喜乐……”听到她转身离开，凤离终是忍不住追随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隔着满眼水雾痴痴看着。
远久的回忆在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戛然而止。
“阿芍——”如同做了梦一般，凤离看到那抹红影站在一片牡丹花海里，拈花而笑。
听到他的呼唤，阿芍抬头看他，目光迷离。
“你终于来了，凤离……”她轻软的嗓音飘飘渺渺，像是下一刻便会断了似的。
“阿芍。”凤离轻喘着气，踏进花丛中，一步一步接近她。“阿芍，我想通了，我带你离开这里。”近了，他才发现，在她的半张脸上有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无声开放。
如同用生命在开放。
泪水沿着脸颊悄悄滑落，他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我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是阿芍，我就要你。”他一把拥住她，紧紧抱着。
阿芍愣愣地睁着眼，妖异的半张脸也显得迷茫可爱起来。
“只要你……”寻上她的唇，他辗转吻着。放下他的愧疚，放下他的自责，就这样一起回到从前，美梦般的过去，好吗？
她慢慢环上他的颈，踮起脚尖，回应他。凤离身形微顿，随即更热烈地探进她的口中，舌尖挑弄着贝齿，与她的香软勾缠，流连，深深地缠绵。
良久，他放开频频娇喘的阿芍，目光热切迷恋。
“那……菟丝呢？”她倚在他的怀中，喘息未定。
“我对菟丝只是亲人般的喜欢。”初见她，和曾经的阿芍何其相像。也曾怀疑过自己移情，但是，抱着她和抱着阿芍是不一样的。没有悸动的心跳，也没有口干舌燥的……欲望。
阿芍弯起唇角，勾出一抹幸福的笑，美艳清丽。“真好……凤离。”说完这句话，她脸上诡异的纹案随着周围快速凋零的牡丹，无声褪去。
凤离一惊，抱住她瘫软下去的身体，满脸惊恐。
“阿芍，你怎么了？阿芍？”他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呼喊，可是怀中人一声不发，甚至
……停了呼吸。
凤离呆愣在那里。
“不——”如同绝望的野兽发出的最后一声悲鸣，凤离嘶吼。
他抱着她，跪在枯萎的牡丹丛中，一动不动。大悲后的大喜，大喜后的……万念俱灰。
“他怎么了？”躲在暗处的菟丝抬头问木兮。
“以为牡丹死了。”清雅的声音波澜不惊。
菟丝心中一揪，跑了出去。
“凤离。”她蹲下身平视那双死寂的眼，大声道：
“阿芍姐姐没死。”
“你说什么？”凤离木然看她，哑声问。
不知何时踱上前来的木兮拉起菟丝，俯视着凤离，凉声回答：
“牡丹是灵，没那么容易死。”
凤眼中光华陡生。他抱着阿芍起身，摇晃了两步站定，盯着木兮清隽的脸一字一句的乞求。
“木兮，你救她。我、本王知道你和别人不同，你肯定可以救她。”目光柔和地看了眼怀中脸带笑意的阿芍，他抬头凝视木兮的眼睛，开口：
“我求你。”
木兮微微偏头，正撞入菟丝似悲悯似自怜的美目中，心中一动。
牵过她的手，木兮扫了眼身后的那对男女，沉声说道：
“回相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归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