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伤痕说成过往》白头未算迟

5、第 5 章

　　13
　　{原来过得很快乐，原来我并不快乐}
　　我叫阮晚，父母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文艺小清新的名字，期许我长成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可惜，没有得偿所愿。
　　自小和同一个机关大院的大小霸王一起玩，我很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女生优势，激起他们的保护欲，让他们为自己服务。
　　可是，总有两个人是例外的。
　　顾逸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样子，这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谢凌对谁都是无所谓的表情，那天却跑来很严肃警告自己，不要再打那个新来的女生的主意？
　　自己不过是指使几个人把她骗去树林里，没有带她回来而已。
　　如果这就叫“过分”，我还有更“过分”的方式让她尝苦头。可惜，第二天，那个女生就不见了，没有再去机关幼儿园，我都没来得及知道她的名字，后来只听说是一个姓徐的首长的孙女。
　　以后也没有见过她，和谢凌、顾逸的关系也慢慢好起来。十多年的时间，只要不是宿敌，没有关系不好的吧。
　　可是，我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个隐患，像颗定时炸弹，提醒谢凌我有那么顽劣的曾经。在我看见她站在讲台上的那一刻，它就砰地一声引爆了。
　　谢凌果然没有嘻嘻哈哈，难得正经地盯着徐子溪笑盈盈地介绍自己，目不转睛。连一向不关心身外事的顾逸也抬头看她。
　　她有什么好呢？徐子溪她有什么好？！
　　可是我只能不动声色，假装没有那段过往，和她亲近。果然，谢凌和顾逸也和她说很多话。可是，她忘了那件事。真讽刺，当事人都不记得了，我们这些旁观者却耿耿于怀。
　　顾逸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他父母看似温和宽松实则家教严厉，他必须时刻学习。谢凌却不同，他聪敏但不愿花时间学习，成绩倒也还过得去，喜欢独自一个人到处疯玩，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所以很快就厌倦了同龄人的爱好，后来有一年暑假被他家老爷子丢去部队体验了一个月，回来就天天在家踹沙包，打假人了，那时候大家都嫌累嫌苦，对他的爱好嗤之以鼻，只有他自己乐此不疲。
　　除此之外，谢凌还警惕心很强，对我很戒备。
　　我故意在他家楼下等他的时候给徐子溪打电话叫她去买习题集，结果，谢凌果然一路跟过去，后来听说恰好在那些游散的社会人员动手时找到了徐子溪。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顾逸也对这个丫头有些不同。我的猜疑在圣诞得到了验证。
　　打雪仗的时候，顾逸的雪球没有一个是朝徐子溪的，都远远地避开了一直傻笑的人。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谢凌却挡在徐子溪身前，不管我怎么扔，雪球都只招呼在谢凌身上，挨不到徐子溪分毫。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许多人以为，我是因为要那个保送名额才做出这些事。真是好笑，我阮晚要什么没有？我这么做，就是要看看，你们谁会赴约。
　　我要让那个去的人不复回。

　　14
　　{若真的可以，能和你一起变白头未算迟}
　　雪白的房间里，女生隔了个枕头背靠着墙壁，面前摊着一本书，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柔软的黑直发顺服地垂在她的肩头，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如同此刻它的主人，苍白着一张脸，双目无神。
　　顾逸的目光穿过窗户一直流连在徐子溪的身上，被注视着的人却毫无察觉，再也不会抬头朝他笑眯眯的点点头。
　　一个女声冷冷的响起，“看够了？”
　　顾逸回头，神色难辨，“老师……”
　　“别介，我何德何能可以教出你这样的学生。”话里夹枪带棒，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顾逸目送她进去，里面的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被毫不留情地吐槽，“比哭还难看”。闻言，徐子溪也不再假装了，微笑的假面戴太久，可以习惯，心里却从未舒心。
　　“不开心的时候，小溪就不要勉强自己了。”那个人言犹在耳。
　　“吃饭吧。”小徐不想看她陷入回忆，拿出保温盒里的饭菜，一一排开。三菜一汤，色香味儿俱全，吃的人却食之无味。
　　“现在你死心了？”小徐关上门出来，眼刀嗖嗖地飞。
　　是吧，自己该死心了，无论自己有没有和阮晚串通，无论自己最后有没有报警救人，都已经不重要了，如同阮晚说过的，在他决定不去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她了。
　　徐子溪看似笑嘻嘻，和谁都处得来，其实最看重感情，你没有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和谢凌竞争的资格。
　　徐子溪不会喜欢一个抛弃同伴的人，更不会中意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对了，我就是用她的手机给你俩发的短信呢。
　　得意洋洋的语气，分外刺耳。
　　顾逸一步一步，离那个曾经笑容可掬的人越来越远，中间横亘着岁月的长河，匆匆夹杂着两个人不同步的心意，奔流而过。
　　若真的可以，能和你一起变白头未算迟。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
　　稍晚些的时候，徐子溪收到了大洋彼岸的大学录取通知，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远走。
　　一直努力学习的，终于有回报，那一直努力不去触碰的往事，是不是会真的沉睡湖底？
　　加州四季阳光充足，夏天尤其热烈的不像话，把整个世界照成明晃晃的一片，像极了记忆里s市蝉鸣不止的开学季，两个少年在树荫处等人，而自己站在窗沿上摇摇欲坠，其他一切都是白茫茫的，看不清楚。
　　徐子溪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调整位置，继续翻阅王尔德童话集。金发碧眼的外国侍应生及时出现，体贴地添满咖啡后无声地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出事之后就一直在看，王尔德童话太过残忍，反而让她不那么难以接受。她曾经从来不读艾略特，不看王尔德，认为太过凛冽，现在却感觉直指人心。
　　不远处是隔了一条马路的海滩，更远的地方，是海天一色的宽广。
　　现在的我，有书看，有家人陪，还有一年四季的阳光。
　　可为什么还不满足？

　　15
　　{你看这世界一片阴霾，终有一天也会花开成海}
　　最近越发想不起从前，徐子溪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有时候努力回想记忆里几个少年的脸，也只是徒然，只剩下一个个模糊的轮廓。可是，又不是真的忘记，否则，不会过了这么多日夜，仍旧不快乐。
　　徐子溪有时候就会盯着偶遇的路人看，他们举手投足或多或少有曾经少年的影子，但都不是他们。心里明知回不去，可还是放不下。好几次，徐子溪跟着似曾相识的人乘地铁辗转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可没有人是他们中的谁。
　　想起那些男男女女衣着举止各不一样却不约而同的戒备和厌恶，徐子溪拍了拍自己额头，提醒自己专注听MP3，不要盯着对面男士的脸，免得又被人当做坏人报警。
　　绿灯亮时，拥挤的人群携裹着她向前，徐子溪倒是不疾不徐，一心听歌。结果卡在了马路中间，马路太宽，因此这个红绿灯只够行人奔跑过马路，要不只能呆在马路中间的隔离带上，一直受人诟病，但相关部门从来都是虚心接受群众建议，坚决不改。“群众”没有意见，真是难得。
　　当绿色的小人再次一步不停地走起来时，徐子溪也认真起来，目光在触及马路对面投来的视线时，愣在原地。
　　隔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徐子溪却分明听见他说：
　　“嗨，徐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