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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公甚吊,黄桑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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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桃花出墙来。
我立在白府围墙之下,看了一看出墙桃花,继而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朝大门走去。
老实说,我曾幻想过许多种同我爹娘再见时的情景,但,无论是那其中的哪一种,都决计不会是眼前的这一种。
面前,两拨人相对而立,颇有一种一触即发的架势。
细皮嫩肉的小公公手执拂尘,看去文文弱弱,说的话倒是厉声厉色。
只不过因着他那尖尖细细的小嗓门儿愣是将一席狠话给说出了一番悠扬婉转的调调。
“夫人若是再百般阻挠,就休怪咱家不客气了!”
那一声“不客气了”好似有回音在我耳畔缠绕不去,直到数日之后才从我脑中盘旋而出,真真堪得上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也!
我牵着我大神农山的神兽黑子,站在一片墨绿清凉之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十分尽职的充当我的路人角色。
显然我做的十分成功,那一边儿闹的激烈,我这边儿却跟凭空破出来的一隅似的,连瞧都没人瞧一眼。
“公公,我家老爷是真的身体不适,求你行行好,回去同太子殿下说一说,求求你,我求求你。”华衣妇人跪地连连乞求。
看装扮,听称谓,若无差错,想来这位应该就是我娘了。
那小公公将我娘扯在他衣摆处的双手用拂尘一挥,继而朝后一退,厉声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殿下只是请白太医进宫诊一诊脉,夫人如此这般,不知道的人还当是殿下要害白太医似的!”
说完,他朝身后几人一挥手中拂尘:“既然白太医不便行走,来啊,你们去帮一帮白太医。”
几个侍卫恭敬应下便要强行进入内阁,府中小厮奋起抵抗。
我不禁啧啧感慨,真真是世风日下,好歹也是天子脚下,你们在外头这么明目张胆的,你们家皇帝陛下他知道吗……
眼见府中下人就要不敌,我娘面上又是一阵失措。
作为家中一员,我理所当然出声阻止,献上我的绵薄之力。
然后我就感到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向我扫了过来。
我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说出去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来抢小媳妇儿的呢!”
那小公公闻言,立时一双豆大的眯眯眼同黏在了我身上似的。
我在他上下打量的目光中只觉浑身汗毛发竖,然后就听我娘问:“这位小公子,你是……”
“……”我无语望天,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凄凄惨惨戚戚。
您老人家一封家信把我给召回来这会儿还问我是谁,你这问题问的让我情何以堪……
我幽怨道:“娘,我是白皎啊……”
我娘听了一楞,颤了唇道:“你,你是皎儿?”
我见她目中含泪,似是喜极而泣,立时将头点的如同捣蒜。
其实也不怪她不认得我,毕竟我离开白府已有整整十年,就是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他们是个啥模样了。
说起来,这也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原来是白公子~”那小公公倏然笑道。
我学着他的调调“嗯哼~”了一声,继而翘起兰花指:“原来是公公,失敬失敬~”
“白公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小公公双眉一横,也做了个兰花指,“咱家也是奉命办事,公子若是聪明人,就赶紧劝一劝白夫人,太子殿下只是让白太医进宫诊个平安脉,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我白他一眼儿:“整个皇都又不是只有家父一个太医会诊脉,若只是想寻个心安,那我也会啊。”
随便诊一诊,再道上一声平安,这事儿谁不会。
那小公公呆了一呆。
适才看我娘那架势,我爹肯定是去不得的,我虽不知其中原因,但也晓得抗旨是要杀头的!
既然古有木兰替父从军,那今日就让我白皎来替父从一从医便是。
那小公公明显有些不信:“白公子也懂得医术?”
我再白他一眼儿:“我可是师承神农山的!”
“神农山?”
见他一脸土包子样,我万分自豪的指了指我身旁的黑子。
“瞧见没,这可是我大神农山的神兽,一般人可是见不着的!”
那小公公面色鄙夷,怪腔怪调:“驴子?”
我黑了脸:“这可不是一般的驴!”
说着,我朝黑子的屁股猛地一拍,而后就见它四个蹄子不安分的在原地抖了两抖,继而两股之间一声嘹亮陡然而出,接着是一股属于神兽特有的味道在空气之中四散蔓延开来。
顺了顺黑子的毛,我欣慰的朝它暗暗竖了个大拇指,真真是给我长脸。
想我曾也有幸拜读过坊间一本颇为盛行的故事集——《提阿凡》,书中主角的坐骑虽也是头毛驴,却和我大神农山的神兽有着天壤之别。
而这别就别在,他的驴拍一拍可掉三斗金,我的拍一拍可会漏神气。
于是,在我大神农山神兽黑子的一番神技表演之后,我就这么一脸自豪的被那小公公报复性的命人给一左一右驾进了宫,为了体验一下那些个话本中的绝世武学,我顺势将脚悬空蹬了两蹬,继而微敛双目。
未几,侍卫甲忽言:“公子,你本就不轻可否别再乱动。”
我斜睨他一眼:“无知!本公子这明明是在给你们省力,没瞧见我正在使用传说中的武林绝学凌波微步嘛!”
尔后,我就被他二人很不客气的给搁在了宫门口……
随着那小公公在宫中兜兜绕绕,一眼望去皆是峥嵘殿宇,巍峨高矗,庄严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不远处的小园湖光山色,隐隐还有琴音传出,我竖耳聆听,只觉这琴声颇为好听,想来弹琴之人定也是个妙人儿。
偷偷觑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小公公,只见他仍一脸菜色,似乎还没从黑子的神气之中缓和过来。
我不禁啧啧两声,亏他还是从宫里出来的,真真是没见过世面。
可能是我面上表现的太过,只听他“哼~”的一声,而后道:“白公子,胸别这么挺。”
“啊?”
他停下步子,顿竖兰花指:“咱家也是为了交差才带你进的宫,你这幅样子,好像生怕人家不晓得你是个女的似的。”
“……”
见我吃瘪,他那菜色的小脸儿立时又神采奕奕,我追上他,竖起兰花指在他眼前直晃悠:“公公这话说的好像生怕人家不晓得你是嫉妒我有胸似的。”
“你~~你~~~”
我仰头哈哈大笑,你你你,你不出来了吧。
想我当年在神农山时可是从小和搞搞师兄吵到大的,你一看起来不过就长我两三岁的小太监还跟我斗,简直就是自虐嘛!
然而下一刻,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小公公将我带进了东宫,然后我见到了传说之中的太子殿下。
小公公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白太医身体不适,奴才就将白公子给您带进了宫。”
我一撩衣摆,跪倒在地:“草名白皎,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
闻声,我悠悠抬头。
太子殿下以手支额,目光在我身上悠悠徘徊了一圈儿,好看的凤眸微微眯着,隐隐带了丝意味不明的探究,而后静默不语。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真国色,只是若要同流生师兄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儿。
或许应该说,在我眼里除了流生师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差了那么一截儿。
小公公忽然道:“殿下您放心,小豆子已经都问过了,白公子师承神农山,医术也是了不得的!”
哦~~原来你的名字叫小豆子~
太子殿下俊眉一挑,懒懒道:“神农尝百草,小王倒是知道,既然白公子是出自神农山,想来医术也是了得的。”
我笑眯眯的跪在地上,听着太子殿下的这一番赞赏之词,心里已然开始飘飘然。
然而太子殿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方坠入云端的心又猛地一下落在了地上,狠狠摔了个碎。
他走到我跟前,说出了一句之前无数上位者说过,之后仍会有无数上位者说的名言——治不好就砍了你脑袋!
当然,他说的比较委婉。
他道:“白皎,小王要你医治一个人,此人身份特殊,你不得在外头提起,若是你提起了又或是你没将他给治好,不用小王说,你也该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了吧?”
闻言,我的心猛地一咯噔,脑中飘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被小豆子那厮给坑了……
看着太子殿下那双隐隐含笑的双眸,我却意外的觉得背脊发凉,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我爹的俸禄为何会那般多了。
这简直就是走在刀尖儿上的高危职业啊有木有……
缩了缩脖子,我旋即狗腿附和:“知道,知道。”
太子殿下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未几,小豆子取了一条黑色布条将我眼睛给遮了一遮,这一遮,可是遮的够严实。
我一下来了兴趣,莫不是这宫里头的御医都是这样给人瞧病的?
在小豆子的搀扶下,我一边儿摸着黑前行,一边儿在心里头直兴奋,直到听到“咔——”的一声,然后又是“嚓——”的一声,我才反应过来,适才似乎是我多想了……
再见光明的时候,我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
或者不该说是房间,说是密室会更为贴切。
因为四周皆是摆满书柜的墙壁,甚至连一个透光的洞洞都没有,加上方才进来的时候机关门又被关上的缘故,此刻这里头可真真堪的上是密不透风。
桌上的烛火打下昏黄的光,将我们几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
太子殿下指向一旁床榻,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确保她没事。”
我转了转眼珠,心中已有计较,原来是金屋藏娇。
只不过太子殿下,你确定你的这位红颜知己不是因为这里空气流动太差的缘故而憋出病来的吗……
当然,对于我等贪生怕死之辈,这一番话我是决计不敢当他面给说出来的。
见我不语,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没治好……”
“殿下放心,殿下放心,”我旋即截断他的话,“小的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太子殿下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小豆子紧随其后,临出去前,又看了我一眼,我被他那略带怜悯的小眼神儿看的莫名其妙,直到密室里的光线再一次暗下来,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傻傻呆住,这太子殿下的红颜知己该不会得的是个什么不治之症吧……
硬着头皮,我走到榻前,将床帏掀开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