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忘川?惘世三途》落芸尘

9、第 9 章

　　这么久以来阿九也不是头一回见到外面是什么景象了，不过那都是小时候被牧歌带着下山买酒的时候的简略的印象，况且牧歌从来不带着他走远，这么算起来这算是阿九第一次好好地看看这个外面的世界。
　　阿九这会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还要端好大人形象全然沉浸在了这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
　　山下的一切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至极的，街道是他没有见到过的，店铺是他没有见到过的，甚至连山下的人都和他的师兄们长得不一样。阿九兴奋极了，丢脸的简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这里瞅瞅那里瞧瞧的，好不快活。
　　“东篱师兄，这个叫糖葫芦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诶~”是了，再怎么说的冠冕堂皇决明子这个为娘的还是不放心阿九一个人下山，于是派遣看起来还比较靠谱且恰巧在山上的东篱陪同。
　　说起来东篱也很无奈，他只是碰巧回一趟留缘山就摊上这等差事，本来看这个小师弟在山上那么乖巧可人的样子也没觉得怎么着，可这会儿一下了山就跟撒了欢的狗崽子一样，简直比跟着决明子出来还让人深感无力。

　　插嘴说一句东篱，这货在牧图和自家师兄东北依旧没有开出一朵小桃花的时候已经成功的脱离了光棍的队伍找了个相好。就像所有小说话本的通用套路，之前和他不打不相识的那位“姑娘”就是他现在的对象了。

　　阿九还在致力于拼命的在所有他没有见过的摊位前面晃来晃去窜上窜下，然后人群却突然往城门的方向聚集起来。凑热闹乃是人之天性，身为人类的冉阿九也不例外，东篱一个没看紧就给他溜到了城门口。
　　青砖的城墙上贴了张黄纸黑字的告示，重金聘请省城名医圣手去京城给一位达官贵人治病。
　　阿九蹭的一个箭步上去就把告示给撕了下来，站在高台上冲下面摇了摇，好不意气风发的笑道：“此事有我可成。”
　　东篱远远地看见了阿九笑得十分欠扁却真的骄傲自信的一张脸，无力感充斥全身。怎么这个师弟竟然这么会惹祸，师夫没有教导他要修身养性吗？
　　下面围观的无知百姓们交头接耳似乎有点不屑于我家天才师兄冉东回的有些自负的说法。人群中很快出现一个清亮朗润的声音笑道：“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一位着浅青色衣衫的男子摇着折扇走出来，围观群众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又爆发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阿九大体能从这些嘈杂不已的声音中听出这些百姓对这人的拥戴以及崇拜。
　　“在下罗常山。”挑衅者合扇拱手，百姓们听闻此言讨论的更加热烈了。东篱和阿九也终于知道了他们这么热情的原因。
　　这位罗常山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医术好手，近几年成名。此人对留缘山上那位癖好穿竹青色的东战有着绵绵不绝的崇拜之情，后人称之为脑.残粉。东战从来只穿竹青色衣衫，这位为了表示自己的恭敬崇拜之情就穿浅青色，医术上也是紧紧追随东战的脚步，东战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给什么人看了什么样的病他全清楚，而且必定要在东战走后也过去一趟仔细询问一下详情。故而被世人成为“小青衣”，听起来就像是东战的儿子一样。
　　这事儿东篱有回下山的时候偶然听说过，回去就广而告之了，还狠狠的拿此事嘲笑了东战许久，东战虽然也觉得有这么一个处处模仿他的脑.残粉有些丢人，不过还是端着一副遗世而独立的高人形象说他们这是没有人崇拜妒忌的。

　　阿九对于罗常山这个人从来都是只听过他的事迹没见过真人，这回见到活的明显也很是激动，不过秉承着无因和决明子教出来的徒弟都比较擅长装出一副平静脸的原则，阿九一改之前揭榜时候的豪放，反而在这个同行面前谦逊下来。
　　“早就听说过‘小青衣’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罗常山摆摆手，说着谬赞谬赞这样的谦虚话，接着就听见阿九又说：“果然是在模仿‘青衣圣手’的穿着打扮。”
　　罗常山从来不忌讳别人说他是模仿，但是这位这么片面的嘲讽自己只是模仿穿衣打扮就有点不能忍了，神医都是傲娇的，不是怎么神的神医也多少有一颗傲娇心。罗常山怒道：“你若是瞧不起我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如此，你我比试一番如何？”
　　阿九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挑战，一口应下，东篱阻拦不得，只能任由好事的围观群众把他俩团团围住，东篱连个好的观看位置都找不着。
　　罗常山一拱手，谦逊开口：“远来是客，由你出题。”阿九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要维持神医的仙风道骨的形象了，他淡淡笑笑，环顾四周，对道：“民以食为天，这周围的年长者又甚多，不若以此为题浅谈谈食治老人虚损羸瘦的方法何如？”又努力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对围观群众们说道：“诸位也不妨听听。”哎呀，要不是之前阿九蹦蹦跳跳逛街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这会儿大家估计就都要被他这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给收买了。所以说嘛，早知道还用得上神医这个身份就应该早早的端起文质彬彬的样子嘛。
　　罗常山就明显深谙此道，心里都不知道对于这个讨好群众的主意有多么嗤之以鼻了在面上还是摆出那种“东战式”的笑容点头称是。
　　说起来罗常山的模仿能力竟然还挺高，阿九看见他脸上摆出自家师兄只要下山看病就会立刻在脸上配置好的标准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瘆人啊。
　　终于挤进来找了个好位置的东篱一进来就看见罗常山这幅表情，有点反胃……
　　“此番理应由你开始。”
　　罗常山也不再推让，纸扇一摇，张口便来：“雀儿粥。食治老人脏腑虚损，羸瘦阳虚。”阿九点点头，接口道：“取雀儿五只切细，粟米一合，葱白三茎切块。先炒雀儿肉，次入酒一合，，煮少时，入水二大盏半，下米煮作粥，欲熟，下葱白，调五味。候熟，饭前食之。”罗常山也微微颔首，等着阿九出题。
　　“石英水煮粥方。食治老人固痹，风湿，肢节中痛不可持物，肾气亏损，阳痿。”
　　咵嚓！罗常山都快哭了，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前面还在讲温和的好吃的方药呢怎么这会儿突然转药石了，而且【哔—】这种词汇从这么一个明显才束发不久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真的合适吗，要不要这么自然而然啊。最重要的是，罗常山他不擅长药石类的好吗，东战这厮从来都是片面的研究草药的啊。
　　一种被偶像坑了的无力感从罗常山的心头升起的时候阿九却在暗呼痛快，东战的兴趣爱好他可是一清二楚的，这种药石的研究东战一向不喜欢，他坚持认为留缘山上既然已经有一个东莱成天为了研究药石丹药就够了，术业有专攻。
　　基于对对手偶像的了解阿九轻松的就战胜了这位传说中的“小青衣”，对于这种完全没有那种大战几百回合缠缠绵绵胜负难分的比赛我只有“没劲”两个字可以形容，你们能不能按套路出牌，这么一下子就跳过去了几个时辰的剧情真的可以吗，能不能考虑一下围观群众的感情，这些可怜的老百姓们还支着耳朵认真的各种不明觉厉的听着你们比赛呢，不雄辩也就算了，这已经算是烂尾了吧！

　　放榜的侍卫在一旁看着战果已出，自动自觉的走了过来，东篱这回总算是赶在这个侍卫前面出现了。
　　“拙弟不懂事，对于这医药之事不过略懂皮毛，罗公子既有‘小青衣’之称相比医术比之‘青衣圣手’也不可多让，方才多有得罪，这问诊之事还是由罗公子负责妥当，告辞。”东篱匆匆拉起阿九就要往外走，围观群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配合的让出了一条通道。
　　东篱着急的连轻功都用上，一直到了城郊才放心的停下来，回头一看，哪里看得到自家那个一下山就本性暴露了的喜欢惹是生非的小师弟，罗常山晕头转向的站在身后好吗。
　　罗常山好不容易才从那轻功带来的眩晕中清醒过来，这也不能怨他，平时都是靠两脚踏着地面一步一步走路的人突然被不由分说的一把拽到天上跳着跑谁能受得了。

　　等东篱再找到阿九的时候，他已经老神在在的坐在知府府上被好生侍奉着了。
　　这里的知府是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一看就不可能两袖清风的家伙，此时正在给阿九介绍情况。
　　“小子你这回算是走了大运了。”知府乐呵呵的说着，脸上的肥肉一笑全都堆挤到一起，实在是有些有碍观赏，阿九低头喝茶，努力不去看他。“京城的冉相爷你知道吧，他夫人生了重病了，相爷的独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的侍读花重金遍访全国的名医去相府问诊，你要是能治好冉夫人那必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阿九也不搭腔，大概还在想为什么东篱拉走了那个“小青衣”却把自己留下了，东篱不是已经有对象了么。
　　东篱就在他这么碎碎念的时候带着已经晕坏了的罗常山出现了，知府家养的侍卫们大概和这知府一样尽是酒囊饭袋，东篱武功虽然不算差，但是也绝对没有达到能够在带着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只身闯进来的程度。
　　“对不起了大人，你想要荣华富贵还是仰仗这位‘小青衣’吧，告辞。”这回东篱总算是拉对了人，可是阿九却跟他杠上了。
　　“师兄，我不走，我要去京城。”阿九倒是难得的认真，他脸上的严肃的表情东篱还从来没见到过，这个小师弟在山上的时候对什么事情都好像是兴致缺缺的，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听话的去做，除了埋头医术的时候能见到他眼睛都放着光之外好像其他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虽然他乖巧懂事从来不把自己的任何不满表现出来也对于任何事情都捧场的很。这么坚定的要去做一件既定目标的事情，东篱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由得有些疑惑。
　　“为何？”
　　“师兄……”阿九凑到他耳根，轻声说，“那家姓冉，我也姓冉，我想看看那位冉夫人。”天才不愧是天才，主角就是主角，触发剧情的体质是无人能比的。
　　东篱在下山之前早就被叮嘱过让阿九离得京城远远地，什么地方偏往什么地方钻，尤其要远离那个相府。可现在阿九却固执的要去京城了，而且这叫个什么事啊，他在山下待得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冉夫人生过病，好嘛，阿九一下来就给赶上了，这真的不会略狗血么。
　　怎奈东篱是个师弟控。
　　“好吧，让你去……”要不还能怎么办，师父们吩咐过不能让阿九知道他们限制他行动的事情，这如果强行给他拉走就立刻露馅了啊。

　　京城的城楼果然巍峨，城墙高耸，城楼上站着一整排的统一着装的手拿长矛的披甲士兵。城门也是高耸的，厚重的城门由精钢打造，漆着朱红的门漆，十二排纯金的铆钉整整齐齐的钉在那里，就宛若一双双眼睛见证着这座城市的风风雨雨。
　　这还是阿九第一次见到这么恢弘的城墙，虽然他其实迄今为止只见到过两座城墙……
　　有个衣着打扮各方面都很体面的人在城门旁和一个守城的将士聊着天，见到阿九他们就迎了过来。
　　“在下姓张，是相府的管事，几位一路风尘辛苦了。”张管事笑得很是得体，各种彬彬有礼，说起来在我的记忆中冉家人好像都是这样温柔有礼的人。“府上已经备好了饭菜为诸位洗尘，请诸位随在下来。”
　　三位神医端着翩翩的风度和一个真正风度翩翩的人凑在一起是什么情状，现在大概就是这样，气氛简直安静到了冰点。阿九和东篱这对好师兄弟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视线一对就大概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可是罗常山没有这项技能啊，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腹诽。
　　迂迂回回的走了半晌，大概踏遍了有半个京城的时候才走到了相府。两座石狮子蹲坐在大门两侧，两边还站着四个侍卫，门上高高的挂着相府的匾额，阿九他们连停都没停直接被张管事带了进去。
　　门厅里正等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关于里面出现的方子大概都是切实可行的，那个雀儿粥方里的粟米一合（ge三声）大约是一百克左右的样子。石英水煮粥方，是用白石英二十两磁石三十两捣碎，用二斗水从罐子里泡着，露天存放，晚上还要把盖子揭开说是接受什么星月之气之类的，大概就是能补点阴气什么的，然后就看可以每天用这个水煮点粥或者煎点茶什么的喝，用了大概一升的时候就再添一升水进去，然后那个方子的原文写着“如此经年，诸风并瘥，气力强盛，颜如童子”，个人感觉这个好像多少有点不靠谱的样子o(╯□╰)o其他还有几个方剂，也多嘴写下来吧，仅供一哂。
骨汁煮饼方：治疗老人虚损羸瘦，下焦久冷，眼昏耳聋。取大羊尾骨一条，用五大盏水，熬煮成两盏汤汁凤城五分，葱白五茎去须切块，陈橘皮一两，泡一下把白穰去掉，烘焙一下供用，再切四两羊肉切细，还要一把荆芥。把这些东西用之前煮好的汤汁煮，别忘了把那些渣滓浮沫什么的撇了。同时用那个骨汤和面做点面饼什么的在羊肉煮的大概七成沸的时候间进去一块煮，再调调味什么的就可以吃了，啊，还是得空腹吃。
羊肉粥方：能够助阳壮筋骨。准备羊肉二斤，生黄芪一两，人参二两去芦头，白茯苓一两，红枣五枚，粳米三合。先把羊肉去掉脂皮只留下瘦肉，留四两切细，剩下的一斤十二两用五大碗水和黄芪一块煎煮，煎成三碗，去掉渣滓。把米放进去株洲，到快熟的时候把生肉切一切放进去再煮煮，调味，空腹吃掉。
鸡子索饼方：“令人肥白光泽”的。准备白面四两，鸡蛋四两，白羊肉四两，把羊肉炒了做成臛，就是肉羹，然后用鸡蛋和个面做成饼，在豉汁里煮熟调味，还是空腹吃掉就可以了。
以上，从马继兴的一版《中医药善学》里看来的，信得过可以试试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