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 13 章 ...
-
庆帝的话说得阿九全然摸不着头脑。
“苍焰前段时间身体不适,朕派了几位太医去瞧,都是些酒囊饭袋,竟是什么都没有瞧出来,还是先生手到病除,苍焰近来的身体说是已经好多了,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阿九这才晓得这突如其来的召见是为哪般,庆帝安排他坐下,他看到庆帝的面相。
实在是不怎么好,这父子二人全然反着。盛苍焰那病是装的,庆帝却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脸面。庆帝之所以还能这样精神铄铄的估计全是靠汤药吊着。
阿九谦逊的不敢居功,庆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先生看朕的身体如何?”
庆帝这话说的轻飘飘的,说完了还直直的盯着阿九,眼里尽是虚心求教,一点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九暗自腹诽着这爷俩,却也是思虑了许久,庆帝盯着他看他就也盯着庆帝,美名其曰观其神色,庆帝倒也不催促,就安安静静的坐着。
好在阿九有备而来。
之前给盛苍焰叫去那么一回之后他就去太医院详细打听了一番,太医院的案簿他是拿不到,不过架不住他和牧图两个人一起打听。论起八卦来,牧图是个中好手。
整理之后,阿九得到两个结论,盛苍焰没病,不过庆帝希望他有病,庆帝有病,可是希望自己没病。总之就是真的好像是有病的父子俩。
阿九又给庆帝请了脉,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就没有过什么变化,反正这有病没病都是靠他随便说了,没什么必要集中心神。阿九边走神想着晚上该吃点啥边给庆帝切脉,庆帝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就像阿九看不出来他的目的一样,他同样也无法瞧出阿九在想小笼蒸包还是青笋排骨。
阿九样子做够了,起身恭敬道:“陛下身强体健。”
庆帝捏起一粒棋子,在手指间翻转着把玩,面上满是欣喜的神色:“有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万幸,朕当初若是没听冉相的进谏,若是这么把先生给错过去了,便是朕的损失了。”
阿九心里咯噔一下。
庆帝说完这话也闭上了嘴,看了阿九一会儿,继而命人打赏放他走了。
才走到门口,有个校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恰和阿九擦肩。
阑滇攻下西疆四城,消息和着狼烟,一路飘到了京城。
“你冷静一些,战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牧图被阿九急的团团转。
“小师兄你该知道的,阑滇这么攻过来,我总觉得有我的一份过错。”
“话不可乱说!”牧图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隔墙有耳你不知道!?”
阿九点点头,两人沉默了好久。
“你当你这么去向皇上请旨随军,皇上准许的可能是多少。”
阿九当然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也不回答,转而说:“皇上今天说,我进宫,是冉相推荐的。”
牧图啐了一声:“管他是谁呢,反正就是把咱们推入这境地了,是他还是他儿子又有什么差别!”
“不是我说你,就算冉相……你长到这么大可全都是你小师兄我的功劳,若不是我又当爹又当娘的巴心巴肺的照顾你,你还能有如今?”
阿九一下子笑了,牧图又讲了两三件趣闻逗笑,没人再提起冉相,阿九也不再说要去参军。
我一直当牧图整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型,现下看来,这也是很有用处的。
很突然的,我感觉牧图这样的人好像很熟悉,就好像是也有那么一个人,时常在气氛很严肃的时候讲一些冷笑话,弄的人哭笑不得。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什么奇葩的魂魄吗……
阿九睡着了的时候,牧图悄无声息的摸索着起身出去。我抬脚跟上,真是的,连个睡觉的时间都不给留啊。我这么尽职尽责的渡娘去哪里找,八卦也很累的好吗。
我跟着牧图摸到一个院子,时辰已经很晚了,屋里还明晃晃的亮着光,我们趴在房顶,牧图挪开层层叠叠的琉璃瓦,简直跟梁上公子一样技术到位,不得不让人怀疑牧图这厮下山历练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
等不及吐槽更多,屋子里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冉望狠狠的把桌上的茶盏撇到地上,他对面站着的盛苍焰眉头微微皱起来,却是一言不发。
等等,盛苍焰怎么会在这里,冉望怎么胆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
冉望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坐在只光秃秃的铺了一张桌布的红木圆桌旁边,气喘吁吁。
盛苍焰走出去,估计是去这院的小厨房了,回来的时候整了杯茶水。这大半夜的,喝茶也不怕睡不着。
“这么激动,把自己气坏了也就不值当了。”
冉望接过这杯天朝太子亲手沏的茶,竟然连句谢都未道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喝了下去。
“不过咽不下这口气。”
盛苍焰这眉头从冉望摔杯子开始就没有舒展过,他也不坐下,居高临下的:“咽不下什么气?怨你从小就进宫跟着我么?”
盛苍焰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这语气绝对称不上友善,甚至带着些微的威压。
冉望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辞有误,好在圆回来的快:“只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一出现,父亲母亲的视线就全都集中到他身上了,简直就像这世上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一样!”
盛苍焰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冉望明显有些急了,近乎急切的辩白着,极力的解释他对于盛苍焰没有丝毫的不满。
“他还不能死。”盛苍焰对于冉望的解释不做表示,反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可是此时此地的这些人加上鬼,都了解他说的是什么。
冉望握掌成拳,锤了一下桌子,这次的力道却轻了许多。
西疆的烽火没有再往中原蔓延,阑滇的攻势从蒙城停了下来。
西疆四城皆以畜牧业为生,大概真正是蒙了天恩,这个城镇的土地肥沃,草原广袤,蒙城的人民从来都愁不到吃穿。阑滇的大军放了一把大火,烧去了一小片草原,蒙城上下举城称降。
阿九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陪庆帝下棋。
自从那次之后,庆帝便时不时的把阿九提溜去陪着他说说话下下棋,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庆帝是怀抱着一颗早晚弄死他的心的话,我还以为我师兄的魅力突破天际,让这个半截黄土的皇帝都为之倾倒了。
庆帝落下一子,叫吃:“先生有些心不在焉啊。”
阿九回过神,看到棋盘上自己所剩无几的白子,简直就像是方才听到的战况里的天朝残兵,可怜兮兮。
这么些日子了,阿九的生活竟然除了看书和陪庆帝下棋再无旁的,平静的几乎让他害怕。
不过平静总归有平静的好处,综合牧图四处打探来的消息,庆帝之所以把他圈在宫里不过是为了牵制冉相的势力,恐怕是庆帝或者盛苍焰不知道从何途径得知了他与冉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于是把他提溜进来,大概就是觉得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而基于此,庆帝多半会暂且留着他的性命。
阿九这么琢磨着,棋局已经又开了一盘。
“先生若是再走神,今日这就输朕第四回了。”庆帝笑道,简直就像他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阿九从榻上退下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先生这是为何?”庆帝恍若不解问道。
“东回有一请求,不知陛下能否恩准。”阿九这是咬准了庆帝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谁不知道冉相和阿九有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啊,阿九不知道,庆帝可是了解的清楚,阿九入宫之后冉相就开始四处打点,比当初送冉望进来的时候还要上心。
庆帝如果有十成十拿下冉相的把握也就不会这么费尽心力的把冉相的儿子安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庆帝忌惮冉相的势力,自然不敢对阿九和冉望轻易动手,万一一不小心玩脱了,冉相没了顾忌扯旗造反,那庆帝可就招架不住了。
也就是因为这,阿九才敢放手来赌。
“哦?”庆帝一副兴味浓浓的样子,“你且说说看。”
“请陛下恩准东回,赴沙场。”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个阿九就是个死脑筋,非认准了这一件事情。
“战场凶险!”庆帝满面的焦急,看上去就像是担心自家孩子的老父,“先生尚不及弱冠,怎么去那种地方!”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东回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东回愿作军医,随军征战。东回虽不可比之华佗扁鹊,却也希望能够给天朝将士一份心安。”阿九说着说着双膝叩地,“还请陛下恩准。”
庆帝看着他,也不让他起来,沉吟了半晌才说:“先生这般人才,朕难以割舍啊。”
还没等阿九再说什么,庆帝又开口:“先生容朕想想吧,这人,年纪大了,总是要想很多,先生可懂?”
庆帝挥挥手,让阿九退下。
牧图觉得他迟早得被这个小师弟气死,说好了先冷静冷静看看皇宫里的形势再研究赫连萧崖的事情,可他倒好,先斩后奏的就就这么干了。
“我早就知道我管不了你……”牧图叹道。
“小师兄……”
“叩叩”
阿九还没措好词去安抚眼前这个垂着头耷拉着脸看上去就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狗一般的师兄,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这还是阿九来太医院之后的第二次来客,上次有侍卫来的时候还是在牧图进宫之前。
牧图早就在敲门声刚刚响起来的时候藏了起来,阿九放心的去开门,来客倒是让他很是意外。
“冉相爷?”
“恩。”冉相站在门口,平日里的挥斥方遒的气魄全然没了,反而有些拘谨,他看向阿九的眼神已经近乎热切了,阿九邀他进来小坐。
“招待不周,相爷见谅。”
冉相接过来阿九倒的茶水,手都有些微的颤抖。阿九看着这个他此身的至亲,他的鬓角已经染上了大片的花白,从坊间听来的许多的关于这个人的传奇,可是现在,他也已经老了。
“你在宫里,还好吗?”冉相捧着茶盏,也不喝,小心翼翼的问。
“好。”
“膳食吃的惯吗,你看上去瘦了。”
“劳相爷惦念了,晚生很好。”阿九淡淡的回道,比之冉相的热切,他的态度可谓是冷淡了。
冉相也不恼不怒的,还笑容满面的,仿佛阿九愿意同他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后来的后来我听说一个词叫作抖M,倒是很适合描述他这种症状。
“相爷还有何事?”阿九显得有些不耐烦。
“没,没什么紧要事。”冉相道,“只是许久未见到你,内人托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晚生很好。”
这已经是冉相第二次听到阿九说这话,可是在皇宫里他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但他又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那就,那就好。”
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冉相没坐很久就走了。冉相想不到话题,阿九也没兴致搭话,良久的沉默,冉相只得恋恋不舍的走掉。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停的回头张望,那一步三回首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谁家回门的新媳妇到了要回夫家的时辰。冉相默默的默默地叨念着,希望阿九能够开口留一留他,可惜等他都转出太医院了也没听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
本来就是了,十六年来没有尽到为父的责任,还指望就见了这三两面的就能让人涕泪交加的认亲吗,这不是简直是笑话么。
“你猜。”牧图从房梁上跳下来,“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管他呢。”
过了好几日,庆帝还是没有召见阿九。阿九这里倒是意外连连。
自从进宫以来阿九就时刻提防着有什么危险,之前一直没碰上,最近那祸事却是接二连三的来。
阿九丢掉尖端发黑了的第四根银针,暗叹这些人的智商实在偏低,都这么多回没弄死他了怎么还用同样的招数。阿九再怎么不济也好歹是个大夫吧,连这点毒都对付不了,决明子绝对会把他逐出师门的吧。
“啧啧啧。”牧图也跟着感叹,顺道把怀里的馅饼掏出来,“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这庆帝可是还没准你出宫呢,急着灭口也至少等咱们走了呀。”
牧图凑到阿九身边,神秘兮兮的说:“你猜这会是谁?”
阿九处理好饭菜,冷声道:“左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的人。”
“你也别这么事不关己啊,好歹是要你命的。”牧图嘴里塞得满满的,说的好像他很着急一样,“在这皇宫里都无聊死了,咱们猜猜看,也算是找点乐子啊。”
阿九白他一眼:“庆帝还指望拿我挟制冉相呢,盛苍焰和庆帝是一伙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冉望左右。我在这皇宫里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还能是谁。”
“啧。”牧图从阿九那里抽出帕子擦了他油乎乎的手,又扒拉出个梨来,蹭蹭就开啃,“没劲。”
一脸嫌弃的把手帕扔进盆里,阿九腹诽,就这么邋遢,能招来桃花才怪。
“嗖—”的,有破空的声音,牧图单手撑桌飞身过来,两指一夹轻轻松松的接住那擦着阿九耳鬓过去的飞镖,镖身还泛着凛凛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