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随风》宋筱墨

2、长安夜未央

　　落叶随风
　　一、长安夜未央

　　长安城
　　一骑白马呼啸着从大街上穿过，扬起阵阵尘土。片刻之后的大街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眼尖的人还在回味着那白马上红一女子的美丽绝伦。没有人知道这女子从何处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到何处去。只有白马身上的灰尘知道：女子一日夜兼程走了上千里路。
　　嗒嗒的马蹄声绕过喧嚣的大街，拐进一条清幽的小巷。进入这条小巷就足够的靠近了女子想去的地方——皇宫。小巷一侧那高墙便是皇宫的围墙了。
　　女子拍拍白马，身形一转已立定在墙头之上。在守卫士兵还未发现之前已如一片红色的叶子，飘身落入墙内的花丛之中。
　　女子以一种超乎常人的耐力一动不动的隐身于花丛之中。也许是太累了，在这寂寞的午后，红衣女子眼睛微闭，似乎是睡着了。护体真气悄悄散布在周围两米的区域。
　　红衣女子名叫墨雅，出生在长安城，如今从关外赶回与长安已作别十余载。这次回来又是如此匆忙而归。
　　一只蝴蝶飞来，慢慢的飞近墨雅。墨雅眼还未睁开，手中的一枚银针已如一道亮光将蝴蝶牢牢的钉在墙上。天已擦黑，墨雅接着微弱的光看清那只可怜的蝴蝶。刚才太累了，才会错伤这只小小的生灵，真是万万不该呀！
　　墨雅贴着墙站定，拔下银针，将蝴蝶轻轻置于花瓣之上，左手中指与拇指相扣，只见至于眉心，轻轻俯首。墨雅以这青禅族最高的礼节为那误伤的生命忏悔。
　　小路上有灯光晃动，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低声细语——
　　“快点呀，茹妃娘娘难产，晚了怕来不及了。”
　　一道红光闪过，宫女被点住穴位，拖到了墙边。墨雅以之间点在宫女的喉咙
　　“说，几天前那个行刺皇帝的刺客被关在哪？”
　　“女侠饶命，我们不知道。”
　　墨雅将手指又一进了一分，只见已有血珠渗出。
　　“快说，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是宫中的机密，我们小小的宫女怎麽会知道？”宫女哆哆嗦嗦地说道。
　　墨雅手指下移 ，击昏了两个宫女，换上宫女的衣服，提起遗在路边的灯笼。
　　前方五十米远处有一所宫殿，灯火通明宫女们里里外外跑进跑出。这应该就是宫女口中茹妃的住处吧。走进大厅瓷器古玩琳琅满目，一穿黄袍的年轻人在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此人便是皇帝了，那茹妃应该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了吧。墨雅猜测着，手紧紧地握着灯笼把。只听喀的一声，那拇指粗的竹把竟然被握断了。年轻的帝王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低着头的宫女。
　　“你是新来的？”
　　“回皇上，婢女刚来不久。”
　　“你快去看看茹妃怎么样了。”
　　“是。”
　　墨雅转身进了内室，只见茹妃在一片鲜艳的红的称托下脸色更加苍白，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墨雅上前，半托起茹妃，让旁边的老宫女退下，以掌心对着茹妃背心的灵台穴将真气缓缓灌入。
　　“姐姐，你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旁边的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茹云宫一片死寂。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死寂。茹妃则昏昏的睡去。
　　大厅里的皇帝不顾宫女的阻拦冲了进来。墨雅轻轻的托起婴儿：
　　“回皇上是个公主。”
　　皇帝俯身端详着这个小生命。墨雅凝望着这个刚继位两年的帝王枭涅。他很年轻，冷峻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侧脸线条坚硬，剑眉如墨画，是一个气质不凡的男子。
　　枭涅并没有接过墨雅怀中的孩子，却突然起身，右手如闪电般点向墨雅。可是他点空了，墨雅已在不动声色间向后平掠出三尺，依然颔首 。
　　“你不是宫女？！”
　　“回皇上的话，小女子不是什么宫女。”
　　“抬起头来”枭涅盯着眼前的女子，声音中有中不可侵犯的凌然。
　　墨雅抬头，如星夜般黑白分明的双眸没有躲闪那迎面劈来的目光。
　　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美丽，眉如柳叶，目如星，双唇如丹，不施脂粉的脸依然是那样光洁。可为何却有似曾相识之感？枭涅打量着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枭涅有些愤怒愤怒。
　　“皇上息怒，请不要吓到公主，”墨雅依旧是平静的表情，如水的双眸看不到任何波澜，“涅哥哥借一步说话。”
　　涅哥哥？枭涅心中一震，多少年来一直在梦中听见的称呼，现在却如此真切地回荡在耳边。
　　“墨儿？”难道真的是她回来了？“真的是你？”
　　“的确是我，涅哥哥。我们到外面说话。“墨雅将怀中的婴儿递给身旁的宫女，和枭涅一起走出了如云宫。
　　B 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一盏如豆的灯，影影卓卓的晃动着。墙角卷缩着一个黑衣人，手脚都被粗粗的铁链锁着，铁链极紧，铁索已陷进了肉里，每动一下，都会使钻心剜骨般的痛。
　　令人惊奇的是，黑衣人竟然拥有一头雪蓝色的头发。凌乱的头发下隐藏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只是遮掩住了原本的面目。
　　此时求生不易，欲死不能。黑衣人扯动着铁链，铁与肉相接处血肉模糊。这算什么？前一刻还是威风凛凛的刺杀者，而这一刻已是阶下囚，黑衣人狂笑着，与斯文的外表极不相称的狂笑。
　　C “涅哥哥，我此次来只为一件事。”
　　“墨儿，你说吧，无论什么是个个都答应你。”枭涅带笑。
　　“恕我斗胆，请涅哥哥放掉那个刺客。”
　　“不行，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真得不行？”墨雅问道：“还不如去偷偷的救他呢。”
　　“墨儿，你听我说，你就不走他的，千万别去做傻事。”枭涅皱了皱眉头，原来她是为此事而来。
　　“是吗？”墨雅面带杀气，说话间衣袖飞扬，说之间豁然多了三枚银针，“如果我杀了你呢？”
　　“你会吗？如果你认为这样可以让你以解心头之恨，那你请便罢。”枭涅轻轻闭上眼睛等墨雅动手。不知是心中真的无所畏惧，还是早有把握，他的脸上竟带着淡淡的笑意。
　　墨雅紧咬着下唇，手中的银针如一道亮光射向枭涅。只听见“叮”的一声，银针贴着枭涅的鬓角飞过钉在了他身后的石柱上。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枭涅睁开眼睛看着正在垂泪的女子。
　　“涅哥哥，我求你放过他。“墨雅在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他是什么人？竟让你如此苦苦哀求。”枭涅心中充满了疑惑 ，面前的女子已不是十年前的小女孩了——柔中带钢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稳重。十年间，她有过着怎样的生活？这一切他都不甚清楚，二十年后的相遇，他却是为了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只是为他才有了这次相见？”枭涅有些失落。
　　“涅哥哥既然不肯放过他，又何必多问？只是我可否见他一面？“
　　“这……除非,你答应我不会救他走.”
　　墨雅没有说话，定定得看着枭涅：十年前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眉宇间是帝王那不可侵犯的气质，一切都变了，十年了，时间太久了。
　　“你还是那么固执，”沉默了许久，枭涅开口了，“跟我来吧。”
　　枭涅抖动袍袖，转眼间已到御书房外的屋顶上。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在皇宫上方地夜空掠过。
　　这是皇宫极其隐秘的一角，没有华丽的琉璃瓦，没有辉煌的墙壁。有的只是厚厚的石墙和森严的守卫，而且这些守卫个个都是高手，见枭涅来此，守卫退至一边，打开了门。
　　“看到了吗，你救不走他的。”枭涅看看墨雅，“别做傻事。”
　　昏黄的灯光跳动着，墙角的黑衣人瑟瑟的发抖，身受重伤，又受了邢，体力早已不支，尤其是右肩上的一剑伤的极深，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恍惚间仿佛听到墨姐姐的声音，是幻觉吧，是快死了吧，才会听见千里之外的人的声音。墨姐姐会恨我，恨我来长安刺杀他曾经的亲人，再也不想见我了吧。
　　“翎笛，翎笛。”
　　不，这不是幻觉，真的是墨姐姐。翎笛(也就是黑衣人)挣扎着扑向锁着的铁门，铁链丁丁当当作响却也挣不开。
　　“翎笛，他们把你怎么样了？”看着满身血迹的翎笛，墨雅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与担心，“开门！”
　　枭涅没有动，似乎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眼前的人和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墨雅见枭涅没有动，便聚气与掌心劈向铁门，筷子粗的门环在掌下粉碎。枭涅暗暗吃惊，没想到墨雅功夫如此了得。墨雅打开门奔到翎笛身旁。
　　“翎笛，翎笛，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墨雅捧着翎笛的头，那种哀痛的眼神是枭涅从未见过的。一种莫名的苦楚慢慢爬上枭涅的心。
　　“墨姐姐救我，我还不想死。可是，可是，你恨我吗？”
　　“傻弟弟，我怎么会很你？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就你走。”墨雅动手去段铁链，这次似乎不并不那么容易。铁链是有上等的钢加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坚韧无比。
　　忽觉背后有风动，再躲闪已来不及。枭涅在背后点住了墨雅的穴位。
　　“我说过了你不能带他走。”
　　“如果我一定要呢？”
　　“那只好请你也留在这里，直到他们胜利回师。”
　　“是你先要攻打青禅一族，它也是迫不得已。涅哥哥，你变了，变得残忍，变得不择手段。我并没有求你退兵，我只是求你放过他，你都不肯。”
　　“墨儿，你可知道我为何发兵？算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总之方他走会后患无穷，墨儿，你就死心吧。”
　　“涅哥哥，你不就是怕死吗？”
　　“死？”枭涅大笑，“我不怕，只是我死后恐怕天下大乱，我尚无子嗣，如若我一死，必有争夺地位之战，就怕到时候民不聊生。”
　　“他并伤不了你，不是吗？”
　　“你的功夫不在我之下，现在不也被困在这？”
　　“你……”墨雅咬紧嘴唇，滴出一滴滴鲜红的血，落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异常妖艳。
　　“你救不走他，外面个个都是高手。如果你执意要放他，那，请你留下。”枭涅脸上布满了冰冷的傲气，与刚才对着墨雅的温暖笑容差之千里。
　　“好。”墨雅应允。也许，只有这样枭涅才可以放心放翎笛走。虽然猜不投枭涅的心思，但最起码不是像对翎笛那么残忍吧。感觉身子一轻，墨雅被枭涅抱了起来。墨雅试着冲开穴道确是徒劳。娇小的身躯被枭涅拥着，一种淡淡的芸香味道和着枭涅的体温热度一丝丝扑入鼻孔。墨雅竟感觉有一点温馨与安宁。
　　“墨姐姐，不可以答应他，他是坏……”
　　“你省省吧，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呆在这吗？我不想再见到你，再让我见到你，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枭涅扔下这样的话，抱着墨雅离开了囚室，对这门口的卫士道：“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