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苍旧梦》华琚

12、一眼万年

　　两人又凑在一块看了会游记，看到有趣的地方都不由笑出声，悲伤的地方他又陪她一起叹息，雨眠忽然觉的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有了些人气。

　　估摸着他的药快熬好，她从橱子里拿了些蜜饯递给他，“伤药最是苦，气味也难闻，等下吃这个压压。”

　　他接过笑的暖暖，“我又不是小孩子。”

　　等他喝好药后，雨眠边收碗边道：“你睡床上，别过了地气。”

　　微生低低应了一句。

　　踏入卧室，看着地上铺好的被褥，他知道她肯定是睡在地上，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但自有一番女子的温馨，躺在床上，看着摇曳的烛火，数日的疲倦淹没了他。

　　雨眠把东西收好，擦洗过后便去卧房歇息，床上的人早已睡熟，他睡觉时习惯侧卧，双手交叠在胸前，就像在拥抱，她不由想起了他的怀抱，确实很温暖。

　　吹灭烛火，一夜好眠。

　　她醒来时已经很晚，屋内光线充足，阳光穿过窗子，投射在桌面上，往床上看去，却发现被褥整洁，就像没人睡过一样。

　　雨眠急忙起来，套上外衣，一走出去便看到他坐在凳子上看那本摊在桌上的游记，背脊挺直，微微垂首更显脖颈修长，单单用两只手指压着书面，神情专注，她正好能看到他的侧面，柔和而疏朗，未束的乌发散落在脑后，这种刚醒的慵懒夹杂着一种家的感觉向她扑面而来。

　　淡淡的阳光笼罩着他，好似绘了一层薄薄的金，看见她出来，放下书本朝她一笑，站起身来，举手投足无一不是雅致，“我熬了粥，快来吃吧。”

　　听见他的话她才回过神来，走近他道：“自己有伤怎么还去熬粥，被褥我也会收拾，下次别弄了。”

　　微生抚平她衣上的褶皱，走到橱子旁拿出碗筷笑道：“只不过是受伤，又不是断手断脚，这点事还是能做的，只熬了点白粥，也不知你爱不爱吃。”

　　看他要去厨房盛粥，她急忙拦住了他，自己去盛，洗漱过后，桌上的粥都没动，他还在等着她。

　　“吃吧，你要不要加糖？没什么下的菜。”她一边往碗里放着糖一边问他。

　　面前的少女用一根木勺挑着糖往碗里放，用筷子搅拌一下后，发现不太甜，又加了几勺这才满意的吃起来。

　　“我不用，你也少吃点，容易坏牙齿。”他小口的喝着，又细细叮嘱着她。

　　“嗯，不过我也只在喝白粥时加点，白粥佐糖最是好喝，而且你煮的很绵软，很好喝。”她用舌尖舔着漫到嘴角的粥，意犹未尽的开口。

　　“那快去再添一碗。”

　　“锅里没有了，而且我也饱了。”把碗捧起喝掉最后一口，她看着微生笑道。

　　“看来你很喜欢，那我明日多煮点。”

　　“不要，等你伤好了再煮吧，多休息会儿，今天很早就起了吧。”

　　“不碍事。”他看着她笑着开口，眼底是隐秘的温情，桃花化作水墨潋滟开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闪躲，急忙假装着收拾碗筷，但他的神情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收拾好后，她绑好头发，依旧是简单的黑绳高高束起，看着微生散乱的头发，估计他自己梳不了，便走到他后面，拿起梳子梳了起来。

　　他回头，眉眼含笑，“如此这般更像夫妻了。”

　　习惯了他的调侃，她也不动声色，只是手下的力气加重了些，却又细细的替他梳理起来。

　　素手穿插在如墨流淌的乌发上，不一会儿一个简单的发髻便被束好，拿起桌上他的玉簪缓缓插入，这只白玉簪很是别致，通体莹润细腻，只在上面简单雕了些纹路，看不出是什么，但很是古朴。

　　“明明手很巧，为何只给自己束个如此简单的发式？”微生略微调整了下发簪的位置朝她问道。

　　“因为........我懒，哈哈。”

　　微生压住想捏下她鼻子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

　　阳光倾斜，时间静移而人不自知，转眼快至晌午，些许烈阳透过浓荫撒落在地，一个蹦跳着来的少女正像往常一样过来洒扫，顺便照顾下花草，少女的头发也似雨眠只简单束了个马尾，但上面却缠了圈淡粉的珠花，细碎而精致，随少女的动作微微颤动。

　　此人正是青桑，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满是笑意，门锁开了，看来是玉绵姐回来了，门未反锁，青桑拉起裙摆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一把推开。

　　啊！

　　少女的惊呼吓到了正走到门旁的微生，只见一个少女保持着一手提裙一手推门的古怪姿势，粉唇微张，双眼瞪圆，虽是有些失仪，但不妨她的明丽可爱。

　　殊不知面前的少女更惊异于他的风华，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简单的白衫简单的发式，但眼儿生的就似春日那山上开的极艳的桃花，可他的目光很纯净，就像花尖上那未化的一点残雪，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这一刻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股热流涌上了她的心头，又加温至她的耳尖，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是喜悦的，快乐的，也是无缘由的，就像冬日喜爱烤火，夏日唯愿乘凉般自然。可这一瞬她也是失落的，不安的，也好比夏日不可积雪，冬日不可铺席般无奈。

　　她奇怪于今日的百转心思，可偏偏又抑制不住自己的万千柔肠，或许有些人，一眼，便是一生，她推开了这扇门，就像推开了她的，另一个世界，她不自觉的想把他归结为，宿命。

　　“青桑，可是你来了？”雨眠听到惊呼忙从里间出来。

　　“是我，玉绵姐，你回来了啊？”听到雨眠喊她，她才缓过神来，却又偷偷的留恋的看了他一眼。

　　“我就说这咋咋呼呼的能是谁。”雨眠走过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笑出声来，“竟然还胖了些，可是没好好练功？”又佯装凶狠的瞪了她一下。

　　青桑忙躲开在她脸上肆虐的手，“哪能啊，我可是日日都有练习的。”唇儿嘟起来表示她的不满。

　　看着面前嬉闹的二人，微生也不禁为这种氛围所感染，温暖，真实，而珍贵。

　　时节已快至盛夏，外面不时传来聒噪的蝉鸣，室内暗香浮动，两位少女笑作一团，一位美如画，一位娇尽染，笑声皆明媚纯真，一白衫男子站于她们身侧，垂首浅笑，如苍山化雪，明月照洲，风缱绻，是谁在心中许愿，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或许人这一生，转来转去，不过是因两个字，一为缘，二为误，因缘而起，人常问，为何莽莽苍生，我偏就遇见了你，可最怕以误为终，缘已了，情不复。

　　缘起缘灭，误人误己，太多事非人本意，但经人心作怪，世事磨合，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但是，无论到底经历了几多转变，在人的心中，总会留有一方天地，那是曾被某个人照耀过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