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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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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兮!”待我大叫一声坐起来时已经是夜里了,马车还在轻轻地摇晃。瞪眼看见对面的芙蓉和紫嫣眼神中带着些暧昧和探究的看着我。
“姑姑……”一旁传来玄兮的声音,显然还没睡醒:“干……啊~~呵……嘛?”
诶?玄兮还在,芙蓉和紫嫣也在,难不成刚刚是场梦?
那这情节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想着路上颠簸,连着那少时梦魇做个梦中梦也不算奇怪。算算江州离云城有七日路程,今儿个才第一天上路,时日委实还早得很,而我身子骨还是有些犯懒。
我迷糊着又趴回原来的位置。这么长的时间,不多睡会儿岂不是天理难容?
“睡吧。”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像是附和我的想法似的从我头顶传来,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安抚。
我闭上眼,这床褥料子虽然滑溜,却好像有点硬,于是用脸蹭了蹭,感觉身下一抖。我再蹭了蹭,感觉不对劲。
眯着眼看了看周围,我聚气凝神,向身下的胸膛上拍出一掌。那人来不及提防生生受住,我也随着这一掌的劲道飞出,后脑重重地撞上马车的棚顶,整个人狠狠地摔下来。
我说这是什么床铺,居然怎么蹭也蹭不出坑来,原来是躺在别人怀里!
“啧,你怎么这么不老实?”我的脸眼看要拍在镶了隔热玉石的车底软垫上,突然感觉背后一顿,竟然让人从后面扯着腰带提了起来。那人把我再揽到怀里,声音中带了点鼻音:“连个叫觉不让人睡,瞎折腾什么?还想一掌拍死我?”
我抬头,看见梦中车上美人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原来不是做梦!
车外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想冲进来,掀开帘子却愣住,而后即刻闪出我的视线,只剩车门帘下的流苏金穗摇晃着证明它刚刚被掀开过。
“慢些,慢些。”我只隐约听到车外有人说:“公子现下……咳,有些事情,莫要太快让他分了心神。”
我咬着牙迸出两个字:“松手。”
“不松手你都差点一掌拍死我,”他仿佛很是理所当然,声音仿佛极其困倦似的有些含糊不清:“松手?你当我傻?”
“你给我松手!”我再一掌拍下去,却被他一手牢牢挡住,五根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指间紧紧地扣住。我脸上一红,也顾不得许多,张嘴冲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你个臭流氓登徒子!让你调戏良家少女!”
也不知道什么是我的掌力退步了,还是情急之间被激发了本能,这一口咬下去威力甚大。
“嗯……”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不忘低声悄悄在我耳边回嘴道:“江湖成名五十多年的无相地藏居然自称良家‘少女’?凌言,这话我信,你可莫要跟别人说,免得惹人笑话。”
我的脑子一瞬间像是要炸了似的有些慌乱,挣扎了几下逃脱不得,只得被他箍在怀里。真不知道这人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都被我打得吐血了力道还是不松半分。
“流血了流血了!”紫嫣用力的拍着车壁,想引起外面的注意。
“流血了?难不成是第一次?”黑衣人一愣,显然还没弄清楚状况,死活不肯回头:“这位姑娘,你别大惊小怪坏了我家公子兴致。”
“哎呀,不是!”芙蓉让他说的脸上通红:“是吐血了!吐血了!”
车外一群黑衣人全都一愣,为首的半晌回过神来:“不是吧,这么激烈?”
“哎呀!是你们公子吐血了!”紫嫣忍无可忍的暴喊。
我听他们说话听的一脑子冷汗。主子脑子不正常,非把我往怀里揽,随从脑子里也都是些带颜色的废料。
车外的黑衣人瞬间安静,很快就有两个拎了个药匣子进来,他才松了力道,将我放在软榻边的垫子。
看着两个黑衣人急急地帮他擦拭唇角血迹,为他宽衣上药,心中的慌乱渐渐散去,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易容这营生是从我姥姥那辈传下来的,传闻当年姥姥在九华山见得一位得道高僧,高僧道:“世间万象皆由心生,无心则无相。只因姑娘本是无色无相无我之人,方有易为万千法相之能,慧根极高。”
我姥姥觉得“无色无相无我”这句话着实很酷,决定作为今后的雅号,也好打个品牌效应。但六个字又委实过长了一些,单说“无色”好像容易让人误会她长的不好看;单说“无我”又好像让人觉得她境界很高做买卖不收钱似的,于是取其中“无相”二字。又因九华山乃佛教中地藏菩萨道场,为纪念山上所遇高僧,在“无相”后面加上了“地藏”。
谁知这一叫便传开了,江湖中人都知道世有无相地藏,有易为万千法相之能。却不知这无相地藏究竟是谁。
“无相地藏”这江湖雅号就像皇位一样,从姥姥到我娘,传到我已经是第三代了,而这还是一个秘密。我之所以常常让人以为我是一个七旬老妪,除了自我保护之外,更是为了让别人以为无相地藏只是一个不受拜师的神秘老人。此番举动为的就是控制易容术的普及性,否则这门手艺若是开枝散叶,任何人都可能是顶着假面的其他人。这种感觉,想想都觉得可怕。
而世上唯一一群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的家人,早在我十二岁那年一夕之间死绝了。
所以,面前这个仿佛知道一切的他,究竟是谁?
“哎呀!谁踩我的脸!”玄兮一声惨叫将我由思索间拉了回来,我看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脚慢慢的从她脸上移开,不由得替他默哀。
玄兮这点随我,起床气极大,若是没有睡饱便被人弄醒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把我踩醒了你知道么?”玄兮撑着身子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厉鬼一样,扯住那人的腿将他按在地上一顿狂扁:“你!他!娘!的!把!我!踩!醒!了!你!知!不!知!道!”
我突然后悔没再多传玄兮些武艺,否则我们这样带着紫嫣和芙蓉冲破他们二三十人的包围杀出去的可能也不会……
我看看榻上的那人,挨了我七八成的掌力也只是吐了口血。虽然将我放在玉石垫上,但手指一直扣着我的手,足见其内之力深厚。
好吧,看来杀出去的可能还是很低。
那人阖眼躺在榻上,表情安详呼吸匀称,透过窗外月华看起来像个被谪下界的仙人。见他像是睡着了,我试图将手抽出来,不料他却一加力道扣得更紧。
“你到底是谁。”知道他假寐,我便问道。忽而想起这个问题在刚见面的时候似乎是问过了,于是为自己找了个更靠谱的理由:“你总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否则我怎么称呼你?”
“呵,”他眼皮抬也不抬:“你为我取个名字就好了。”
我气结,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帮他想起名字来。
唔……名字这个东西……都说人如其名,那应该是跟他这个人贴切一点比较好。
“叫‘莫名其妙’?”我看他眉毛几不可察的抖了抖,显然是不满意:“那叫‘登徒子’?要不‘神经病’?”说完看见他脸颊动了动,像是在狠狠的磨牙,于是我决定还是认真一点比较好。
这个人单看外表其实很有美感,飘渺之姿让人过眼难忘。
“给你个选择权,”灵光一闪,我怕他真睡过去,便就着他扣住我的手捏了捏:“你是要叫‘阿美’还是要叫‘阿飘’?”
他睁开眼睛,墨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盯了半天,估计是见我一脸认真,松口道:“阿飘。”
“哈?”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一高兴便完全忽略了这名字是我给他取的,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叫‘阿飘’?”
“比起一个大男人叫‘阿美’好多了。比什么‘登徒子’、‘莫名其妙’和‘神经病’也好多了。”他另一只手抄起我又把我按在胸前:“老实点,天一亮就到宣城了,你那一掌拍的不轻,好歹也让我睡会儿。我知道你现在一脑袋疑虑,到了地方我再跟你细说。”
我挣扎无果,只有腰上那条手臂和扣着我左手的手指随着我的挣扎越箍越紧,勒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唯有老老实实的趴着。
他许是见我老实了,便也不再箍着我,扣着我手心的手放在他胸口我的眼前,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带了一枚不小的戒指,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我觉得这戒指有些眼熟,借着月光使劲盯着看,发现上面刻的赫然是《心经》无疑。他的左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起来,像是要哄我一同入眠。
他手法极轻,完全不像是内功深厚之人。被他拍着,即使睡了一天居然也困顿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紫嫣为证芙蓉为鉴,我们只是睡睡觉而已,其他的可什么都没干。
正想阖上眼,就听“哎呦”一声,玄兮将那被她狂扁的黑衣人一脚踢了出去。她回头看见我如此造型,顿时一愣:“姑姑……咱们什么时候换的马车?这位美人……嗯……是姑父么?”
“什么姑父不姑父的,他叫阿飘。”我又打了个呵欠,感觉他没了动作,也不多想,把他的手抓过来继续放我肩上示意他接着拍:“这人莫名其妙的很,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你提防着……离他远……点……”
话没说完,我便听着他胸腔传来的低低的的笑声,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