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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杨老夫人来访(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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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为水垂眸望着轻握着自己的温暖的双手,微微含笑柔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老夫人不必替为水心疼,能够靠养蚕养活自己,这是为水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有时候靠人还不如靠己。”哪怕是答应嫁给陶佑,易为水也没想过要像前世那般,只能被动的困在宅院里,靠男人的施舍。
说到底这次嫁给陶佑,不过是但求有个容身之所,好让自己能够安心找到父亲罢了。上坡村待不下去,离开了上坡村,什么也没有她一个女人又能去哪里?若是走得不够远,知道她身份的人又有哪个村会收留她。世俗的眼光让易为水没有过多的选择。
留在这里,若是父亲回上坡村找她,至少还能知道她在这里。至于为什么是陶佑,易为水想也许是够熟悉吧?!至于其他,她不想深究。
陶佑身躯一颤,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易为水平静的脸,眼底微闪没有说话。
靠人不如靠己!杨老夫人心中微酸,这个孩子该是受了多少苦才说得出这番话。
杨老夫人暗吸口气,平缓呼吸,看着易为水温和的连连点头:“好好好,是个好姑娘。懂得在困苦中找到乐趣,便是难得的。”她虽没有经历过困苦,却知要做到这样说起来容易,但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一连三个“好”字,足以说明了杨老夫人对易为水的欣赏程度。
林白二家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觉这个老夫人像在相看姑娘?
而很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只他们,陶老夫人主仆感觉更是明显。比起刚才陶老夫人的高高在上,杨老夫人对易为水的慈眉善目更像个相媳妇的样子,只不过她相的是孙媳妇。
陶佑早在杨家人出现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此时神色紧绷,望向杨丰的眼神更是冷得吓人。
接收到陶佑杀人般眼神的杨丰表示无辜的回望过去,一脸坦荡。
“丫头啊!你的事我都听丰哥儿说了。我相信你不是为钱嫁给陶老爷的,嫁给陶老爷也是走投无路。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趁着还没定下来,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谁能想到杨老夫人竟说出这番话来,众人莫不是大惊。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杨老夫人明知易姑娘正和陶老爷说亲,竟当着本人的面说出这话。莫不是暗示易姑娘毁婚吧。
易为水也怔忡的望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也不管在场的人有什么反应,接着道:“你也别怕没处可去,我既然说得出这番话,也不会令你无家可归。你若是愿意就跟我走,以你的条件想选什么样的不可以,何必屈就自己。”
屈就?
花厅里再也保持不住刚才的安静,不管是林白二家人还是陶府的下人都低声窃窃私语。杨老夫人带来的人除了神色微变,依然保持安静,可见规矩之严。由此也可知杨老夫人和陶老夫人的区别。
陶佑猛然站起来,脸色难看得吓人,“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易为水轻柔的声音打断陶佑即将暴发的怒火,“诚如您所说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还望杨老夫人不要再说了。”易为水没有明确的拒绝,却也说明了立场。说完又站起,落落大方的向对杨老夫人深深福了下,“杨老夫人,多谢您。”
从杨老夫人的眼底易为水看不到虚伪,有的是易为水看不懂的慈爱和愧疚。为此易为水满腹疑惑,但不管杨老夫人为何这般,但至少她是真心实意的为她打算。也许她这样的拒绝会让老人家觉得受伤,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行事的底线。她不想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而抛弃既定的事。
听到她婉拒的话,陶佑望向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一直紧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静静看着这个从见面到现在都表现得落落大方的女孩,杨老夫人沉默了会,叹了口气站起把易为水轻轻扶起来,“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依你吧。但记住无论有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接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易为水,“若是你愿意,我们杨府就是你娘家。”
对于杨老夫人最后这句话,易为水没有放在心上,只又道了声谢。
但她不放在心上,不代表陶老夫人没放在心上,本来无依无靠的小孤女,突然有了杨家撑腰,还是很可能是红茧的主人,这对她和王家都不是好事儿。
杨老夫人走了,陶老夫人也没有多坐。最后离开的陶佑深深看了易为水一眼,便也紧随其后。
这个小小的二进小院子里,林白二家人一脸的茫然,不明白这个似乎大有来历的杨老夫人为什么对易为水这么好。林木夫妇担忧的对视一眼,若说是为了红茧,杨老夫人该坚持留下易为水才对,但杨老夫人为什么轻轻放过了她呢?难道就因为易为水一句简单的话。
偏易为水一脸平静,似乎压根儿就不担心的回房享受片刻的平静去了。
马车上,杨老夫人闭目养神,杨二老太爷和杨丰坐在另一边。
半响杨老夫人才道:“她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对不起她。”
“祖母,你刚才说出那些话,就不怕陶老爷因此心有芥蒂?我们还没什么,但妹妹可是要嫁到陶府的。”杨丰温和的脸不再,皱眉担忧地道。
“哼,心有芥蒂?他不愿娶最好,你也不看看那陶府是什么地方,是那么好相与的。”杨老夫人声音微冷,接着像想到什么语气微缓,“不过看陶府那个臭小子倒是挺紧张丫头的。我活到这把岁数了,自认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若是连这样也看走了眼,只能说明陶府那小子城府太深。若真如此也好办,现在陶府要摆脱王家,还脱不了杨府呢?更何况,丫头是个心中有数的,她既然同意嫁陶府那小子,自有她自己的想法。”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说大嫂,你怎么不说出来?”杨二老太爷一脸急躁的嚷嚷。
“说什么?怎么说?说我软禁了他父亲,说她是……”杨老夫人一脸自嘲的顿住。
“那红茧?”
杨老夫人眼睛一睁,“关红茧什么事儿?哪怕她真的养出了红茧也是她的本事,现在我们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已是奢望。我虽然才见到她,但看得到她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倔强的,否则也不会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接受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好意。若真是她培养出的红茧,她自愿给就罢了,若不愿意,谁也逼不了她。逼得狠了,只会让她恨上我们。到时更无法挽回了。”
想起易为水的看似温柔敦厚,实质性子里比任何人都倔强。知道杨老夫人说得对,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良久,杨二老太爷才恨声道:“都怪家里那个臭小子,他怎么不说自己有个女儿呢?只说什么妻子难产死了,也不说清楚,害我们一直以为是一尸两命。”心中却暗暗自责,也是自己等人过于疏忽了。
杨丰沉默不语,他经常去看他,从言谈间看出些许端倪,偏问他又总是闭口不言。杨丰之前之所以会出现在源县就是为了找到那个难产留下的孩子,但源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他连男女都不知道,更不曾知道他曾改过姓,要找到谈何容易。杨丰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把女儿留在那穷乡僻壤,也不告诉他们。
望着远方,杨老夫人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叹道:“丰哥儿,你回去把他带来吧!女儿都要嫁人了,总不能让他这个父亲连送女儿出门都不能。至于其他,他愿意说出来就说,不愿意说也随他了。”
“祖母?”杨丰又惊又喜的看着祖母。
“软禁有用吗?这么多年了,还不是禁得了人禁不了心。”杨老夫人再度闭上眼睛。想起知道有这么个女孩,又没了的那段日子,杨老夫人心中后悔莫及。幸好她没事,一切都还不算太迟,否则她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
“祖母,你也别想太多了。说是软禁,但他也不是没机会走的。”见祖母脸上隐见悲伤,杨丰忙温声安慰。
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走我也猜得出来。还不是怕我连他的女儿也一块儿软禁起来,看刚才丫头的谈吐,若是被禁,面上或许不会有什么,但骨子里……其实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早几年,我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虽说不上软禁,却真的会看起来,并严肃的教她女儿家该有的规矩礼仪,然后再找门好婚事。”
杨二老太爷接口道:“不就应该这样,好好的长大嫁个好人。”他不明白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也许吧!”杨老夫人叹道。脑中浮现易为水说到靠养蚕养蚕养活自己时那眼底刹那的光华,还有说出靠人不如靠己时那眼底的沧桑。让人心酸,却又不由自主的喜欢。难怪人总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但若可以选择,杨老夫人也宁愿易为水是个不经世事的姑娘,而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