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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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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里落下一筷子她喜欢吃的苋菜,易为水垂眸默默看着,心里微沉,当巧合太多时,猜测就成了事实。她以为他应该早就忘了她喜欢吃什么,嘴角苦涩地扯动,终是没有言语。
杨丰惊讶地望着陶佑,须知男女有别,哪怕易姑娘并未及笄,也有十三、四了,陶老爷此举不甚妥当。
易为水挑了两粒米饭入口,伸筷子夹菜,陶佑夹给她的动也不动。
“易丫头不喜欢吃苋菜,陶老爷别见怪。”见状林木忙陪笑着解释。虽然易为水平日里很喜欢吃苋菜,但陶老爷不是不知道吗?说得通。
不知底儿的林木自以为是的想着。山里人家男女观念没有大户人家来得严谨,一块儿长大的男男女女玩在一起都是常有的。林木虽也觉得陶佑夹菜给易为水的行为有些怪异,倒也没有很介怀。此时见易为水不吃,反倒是怕陶佑因此怪罪易为水。
陶佑没说话,再次举筷,这次落下的菜是易为水刚夹过的,易为水顿了下,略过碗里的菜挑了白饭入口,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丰盛饭菜在此时的易为水口中形同嚼蜡。易为水沉默的拒绝明显得在场的另三人都清楚明白。
林木笑容僵了下,夹了点入口,“这菜味道差了点?”理由有些牵强,但他自认算是解释过去了。林木偷偷举袖擦拭额际冒出的冷汗,偷偷看了眼紧皱着眉头的陶大老爷,嘴唇蠕动了下,却在看到易为水倔强的侧脸时,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林木不知道易为水怎么了,偏偏在陶佑面前又问不得,只得僵坐在椅子上。
杨丰只当易为水是知礼,不愿吃夹到碗中的菜实属正常。又见易为水脸色有些难看,正欲举起的筷子轻轻放下,“易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在下看你脸色很差。”
听到杨丰的话,林木也担心地望去,“脸色是差了点。”
见林木和杨丰都看过来,易为水才知道她不自觉的行事,扯唇笑了笑,“我没事。”
陶佑薄唇紧抿,黑眸微暗,一言不发的伸筷夹出易为水碗里的菜放到自己碗里。
这一举动大大出乎林木和杨丰的意料之外,但二人见陶佑不说话也就没有言语。
易为水没有看陶佑,她只觉眼前的白饭难以下咽,勉强吃了大半碗,便放下了碗筷。
“我很想念你做的槐花饭。”饭后,陶佑占住易为水坐的那张躺椅,默默望着头顶的槐树。突然叹息的抛出一句让易为水惊骇万分的话。易为水下意识的去看林木和杨丰。
林木和杨丰没有注意到易为水脸上神色,林木惊讶地望着陶佑,“你吃过丫头做的槐花饭?”林木就差来一句他怎么不知道了。
对林家和易为水的关系一知半解的杨丰没觉得有什么。
转头望着易为水,没错过她脸上的惊骇,陶佑眼底闪过痛楚,声音一反叹息转而低沉压抑地问,“还记得吗?四年多前在上坡村外的那个人。”
四年多前?易为水惊惧的脸迷惑了下,四年前是她知道父亲失踪那年,随即眼前渐渐出现那个乞丐的身影,那是她第一次独自接触外人,并把自备给自己的槐花饭给了那个人。再看看一身光鲜的陶佑,易为水怎么也无法把他们重合。犹疑的声音响起,“你是……那个人?”
感觉到她放松下来的身子,陶佑微微眼睑盖住会幽深的黑眸,轻笑出声,“是啊!多亏了你那些槐花饭,否则就没有我了。”
易为水一点都笑不出来,原来相识早在四年前,不是她自以为是的七夕。
林木疑惑地问:“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四年前我去找父亲,带着一些做好的槐花饭路上吃,却中离村不远处见到陶老爷……”易为水脑中再次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身影,她从不知道陶佑也有那么落魄的时候,或许这正是陶佑不曾提起过的原因吧。
“也是那次,我才知道这里有蚕茧收。回到家,派人来这里收蚕茧。这些年我早就想来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陶老爷对丫头这么好果然是有原因的,林木恍然大悟。
杨丰温和地笑道:“我竟不知陶老爷和易姑娘还有这段。”那就可以解释陶老爷的一连串行为了。
至于四年前陶佑为佑出现在这里,林木是不敢问。而杨丰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不会多嘴的去问。
“那次吃的槐花饭我至今难忘。”那是一种可以暖入心的温暖。陶佑抬头望着易为水,竟毫不掩饰眼底的渴望,只是这期待却刺痛了易为水的心。
易为水缓缓收回视线望着桌上丰盛的饭菜,轻声道:“再难忘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
他曾经也夸过她做的槐花饭好吃,为了他一句好吃。只要是槐花开的季节,哪怕陶府里没有槐花树,她也总是想尽办法在外面弄来槐花做给他吃。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腻的,在一次偶然见到他的小厮拿着她送去的槐花饭去喂府里的狗。她没有问他,只是从此她不用再到处寻找槐花。她知道没有他的吩咐,小厮不会自作主张的这么做。
陶佑抬头望着树上不多的槐花,她说的没错,再好吃的东西总会腻。当小厮说她看到他拿槐花饭去喂狗,他以为她会质问他,可惜她没有,只是从此他的食物中没再出现过槐花饭,他当时一点也没有在意。
直到在牢里,看着那些淋了菜汁颜色有些淡绿的牢饭,吃着早已凉掉的牢饭。他突然想起送到面前时还是温暖的槐花饭来,能用那么单一的槐花做出那么好吃的槐花饭来,她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吧?!那么好吃的槐花饭,那么的温暖,他怎么会就厌倦了呢?他怎么舍得让人拿去喂狗。
“我现在想吃,你可以替我做吗?”
易为水微微抿唇,她听不出陶佑语气里的期待,低头轻声道:“说到弄吃的,比起伯娘来,为水差多了。伯娘不只是会槐花饭,还会用槐花做些点心。”
“对对,我这就回去叫她。”难得有陶老爷喜欢吃的,林木匆匆忙忙走了。
陶佑没有叫住走出去的林木,转头对杨丰道:“我有话和易姑娘说。”
杨丰看了眼易为水,站起身来,“我去那边走走。”
易为水站起来张口想叫住杨丰,却被近在咫尺的男人挡住,她想往后退却被脚下的凳子阻住退路。
“你不想做?”
易为水轻轻摇头,感觉自己的头似乎碰到了对方的胸膛,易为水轻摇的头僵住,“我手艺拙劣,没有伯娘做的好。”
“你是不想再替我做了吧?”陶佑黯然问着。
闻言,易为水苦笑地抬头,眼底是让陶佑心一阵阵揪痛的抗拒。“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对不起,原谅我。”陶佑伸手就要搂过易为水。
易为水后退躲开,连身后的凳子也被踢翻。陶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又缓缓收回,双手紧握,仿佛想握住什么般用力。
易为水看了翻倒的凳子一眼,弯腰把它扶起,深吸口气,“陶老爷,此生此世,您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又何谈原谅。” 他们本就不该有交集,现在老天把它扶正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一次是老天的慈悲。
“你是这么想的?”
“没有想本就是事实,陶老爷若是为槐花饭之恩而来,您收了我们上坡村的蚕茧,让我们不必送到远处,纵是有再大的恩也已还了。”
陶佑沉默着,良久,他伸手温柔地拉过易为水,“你脸色很差,昨夜定是没睡好,趁着这会儿趟趟吧。别动。”
易为水力气没有陶佑大,被他硬按着趟在躺椅上,还好陶佑只是阻止她起来,没有进一步的的动作。她睁大眼望着头顶上的槐树,发现自己看不懂陶佑了。也许是真的累极了,她竟就这么睡着了也不自知。
陶佑轻轻俯身抱起她,把她抱起来往屋里去,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薄唇印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叹息,“真好。我以为我最害怕的是你和我一样是重生的,却在确认的那一刻忽然松口气。”曾经他也有想过她不知道也许是最好的,那样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他会用最好的一面去爱她。但内心深处又矛盾的想她知道,不希望曾经的相濡以沫只有他一人记得。
易为水醒来,睁眼见到熟悉的床架,心知除了他,没人会把她抱进来。
回想睡着之前的事,易为水竟一时鼓不起勇气出去独自面对陶佑,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林木等人回来了没。竖起耳朵听了下,屋里很静,不知陶佑是否还在,也听不见林木他们的声音。
就这么躺了良久,感觉身子都酸软了的易为水才起来,忐忑不安的走出房,当看到堂屋里不只是陶佑一人时顿时松了口气。
陶佑闭目躺在唯一的那张躺椅上,不知是否睡着了。杨丰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手上拿着杯茶淡抿。林木夫妇拘谨的坐在一起,不时的望两眼陶佑。也许是怕吵到陶佑,夫妇俩屏气凝神的,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听到动静,陶佑微闭的眼睁开,深邃的黑眸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