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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九章 红颜未忍谙世深(一) ...

  •   车内并不比外面暖和,刺骨的寒风不停透过缝隙吹进车内。
      陈伯道:“小姐你坐好了,老奴驾得快一些,你就可少挨些冷。”
      “你只管驾车吧,我没事。”玉瑶抱着手炉,用这仅有的温暖护住自己。
      捱到了陆府,早有人在门前迎候。玉瑶下了车,只觉手脚都僵硬了,走路都有些不便。不过她顾不上自己,催着小厮领路。进了陆府,左拐右拐的到了后厢,玉瑶发现方向不对。
      “君亭不在自己房里?”
      “少爷病得很厉害,已经三天了,周管家昨儿作主把少爷挪到了西厢暖阁。”
      玉瑶暗惊,又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劳累过度,又着了大寒,所以一时难治,已经几剂药下去了。周管家今日一早看过少爷情况,就马上差我去请小姐。我不在少爷身边伺候,也不知少爷病成什么样了,但想必没见好。”
      玉瑶听了心如刀割。
      一进暖阁的外进,周管家迎了上来。“小姐先不要着急,喝了这碗姜汤再进去。”
      玉瑶脱了披风喝下姜汤。
      周管家趁玉瑶喝汤时提醒道:“小姐心里要有些准备,少爷病得厉害,小姐身子娇贵,若一下被惊着,也病了就坏了。”
      玉瑶心一沉,知道陆君亭必然是病势十分沉重了。她看了看重帷遮住的内室方向,忍住了急切,点头道:“多谢周管家提醒,这节骨眼我是不该冒失。我先在外间坐一坐,暖暖身子再进去。”
      “好,我差人给小姐置炭盆。”周管家遣人送来了炭盆。
      暖阁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玉瑶认得正是陆君亭的那四个近身侍婢,或端脸盆或拿毛巾或捧药碗或拿痰盂或提水桶或端茶水,忙得不易乐乎。看见玉瑶,她们少不得要过来行礼,可都叫玉瑶一句“虚礼免了,你自忙你的”阻止。
      周管家进去看了一会,又出来照应玉瑶。
      “现在里间是谁在伺候。”玉瑶问。
      “暖阁小,待不了太多人,因此只芳儿、兰儿、竹儿、菊儿四个丫头在里面伺候,所幸还周到放心。”
      “李奶奶和刘奶奶她们怎么不见?”
      “她们也陪了两日,年纪大了熬不住,我刚遣了他们去休息。芳儿她们这几日未曾离过少爷半刻,只是还强打着精神。”
      玉瑶听了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李奶奶和刘奶奶这两个老婆子,仗着陆君亭小时候吃过她们的奶,近些年来岁数见长,脾气也见长,就连见了陆君亭也惯会唠长叨短,对下人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找错处,玉瑶听陆君亭偶尔当笑话似的提过几句,深知厉害。再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老婆子嘴碎,自己一个闺阁千多,跑到陆府来总是不大合规矩的,因此不想和她们照面,免得惹出闲言碎语。
      玉瑶又问道:“君亭怎会突然病成这样?”
      “最近少爷公务繁忙,每天夜里都要值班到清晨,只在辰时左右回来半个时辰换衣洗漱。三日前少爷换衣服时昏倒了,我们才知道他病得厉害。他清醒的时候我问了他,他只说因为疫病之事巡逻着了凉,不过……”周管家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周管家不妨直言!”
      周管家想了一愣,便道:“我知道小姐不是一般闺阁千金,是有些见识的,所以才敢禀报。我去步军衙门替少爷告假时打听了一下,少爷晚上并不用值夜班的,夜不归宿并非因为公务。不过我知道少爷对小姐一心一意,也断不是去寻花问柳。”
      玉瑶一怔之下,猜到了什么,一时内疚心痛不能自已。
      君亭一定是担心自己,因此天天晚上在梅府屋顶守着,才会夜不归宿。这几天天气严寒,就是铁人在外面吹一夜也受不了,他到底硬捱了多久!想着那一个个凄风苦雨的日子,和陆君亭守在风雨中的身影,玉瑶一阵心酸。
      见玉瑶神情凄楚,周管家一惊,悔道:“小姐,我道你不会乱想才说的,少爷肯定不是……”
      玉瑶知道周管家想岔了,连忙说:“周管家放心,我知道不是,不会误会君亭的。”
      玉瑶琢磨着周管家言明此事的原因,一定不是多此一举,大概是想探一探自己的口风,查一查陆君亭夜不归宿的原因。她虽然猜到了原委,却不方便相告。见周管家紧接着就要问起此事,正发愁如何搪塞过去,里头忽然传来兰儿的一声疾呼:“周管家!”
      周管家一惊,顾不上再问,转身就要进去。
      玉瑶起身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周管家回头,见玉瑶脸色依旧苍白,皱眉道:“小姐千万莫要逞强。”
      玉瑶镇定地说道:“我还不至这般没用,不管看见什么我都不会吓倒的。”
      周管家于是点点头,带了玉瑶穿过软呢布帘,进到内室。一股浓烈药味直冲鼻端,闷热之中弥漫着不祥的气氛。
      玉瑶知道这暖阁的下面是个火窑,冬天一烧,整个屋子都可温暖如春,最适合过冬。可陆君亭一直嫌暖阁太热,平时从来不用的。布帘一挑开,她就匆匆朝床上望去,虽然做了心里准备,可入目的情景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芳儿、兰儿、菊儿三个侍婢围在床前,脸都朝着床的方向,因此玉瑶看不见她们的表情。陆君亭躺在暖阁的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此刻,他英俊的面庞苍白得如同透明,满头是汗,湿透了的发丝凌乱地散在枕头上,贴在面额上。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正神情痛苦地喘息,似乎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玉瑶的心似乎被人揪了一把,愣生生的痛,她扑到床前,握住了陆君亭的手。触手的火烫令她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君亭!君亭!”她轻声呼唤,可是陆君亭没有反应,只是痛苦地在枕头上翻来覆去。
      玉瑶摸了他的额头一下,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小姐!”周管家一声低喝。
      玉瑶心中一凛,回头感激地道:“多谢,我没事。请的哪家的大夫?”
      “竹济堂的程大夫。”
      “他也算是京中圣手了,是怎么说的,会不会是疫病。”
      “小姐放心,幸好不是。药理的事老奴也不懂,只听他说是少爷着了寒,又因为劳累身子虚,才会内外交煎。如能把寒气逼出来也就无事了。”
      身旁的菊儿拧来了毛巾,玉瑶道:“我来。”不假思索地夺过毛巾。
      菊儿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芳儿看在眼里,却皱了皱眉头,神情不悦。
      毛巾是烫热的,玉瑶接手后微微一怔,抖开毛巾让热气散去一些,才替陆君亭细细地擦去脸上的汗水。她把毛巾还给菊儿,手伸进被里摸了摸,里面竟也都湿透了。
      “快拿一身干净衣裳来替你们少爷换上。”
      “才刚换了的,又湿了?”菊儿急得哭起来。
      “湿了再换就是,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快去!”菊儿跌跌撞撞地起身向外走,玉瑶对她的背影道,“别只拿一身,多拿几套放在一旁,免得一次次跑。”
      菊儿刚出去,竹儿便拿了银丝球来,想要放到陆君亭的被中。玉瑶一把拦住道:“君亭这会儿热得正难受,被子里已经捂得跟火盆似的,你这岂不是火上加炭,更热一层?”不但不让她把银丝球放上床,还把被子里的银丝球全拿了出来。
      芳儿心里不是滋味,终于没有忍住,冷笑一声道:“小姐一来,可不都用不着我们了。”她没有看玉瑶,话也不知是向着谁说的,可暖阁这么小,自然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芳儿!”周管家厉斥了一声。
      玉瑶知道芳儿嘴上最是不饶人的,也不与她计较,道:“周管家,劳你叫人打一盆冰水来,越凉越好,家里若有冰块的话更好,取一小碗来。这屋子里热得难受,叫下面的火窑歇一歇。君亭现下高热,不可再捂了,得用凉水帮他降温。”
      “这……”周管家听了犹豫。
      玉瑶知道自己不解释清楚,周管家断不肯依自己,便道:“玉寒小时候冬天贪玩儿掉进冰水里,也是这样着了大寒。病得不好了,家里来了个江湖郎中,说的法子与医馆大夫说的截然相反,爹爹那时没了办法,只好作主信了他的,玉寒才缓过来。我那时都在旁边看着,玉寒当年的情形和君亭这会儿一模一样,你照我说的去办吧。”
      周管家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去了。
      “竹儿,你去抱几床干净的褥子来备用。芳儿、兰儿,你们不要守在这了,人多屋里闷得很,你们去歇一歇,晚上再来换竹儿和菊儿。”
      兰儿起身,芳儿拉住了她,瞪着玉瑶,用无礼的语气道:“小姐一来就支派起我们,若是平时我也不与小姐争,但现在少爷病成这样,怎么能任由小姐处置?别说小姐还未过门,就是过了门,也断没有违了大夫的说法,私自作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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