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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叫宋唯卿,江湖人称‘素手琴侠’。

      这个名字还是爹爹再世的时候给我取得。娘给我解释过含义,一生所愿,唯卿而已。我还记得娘提起爹亲时候的情景,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长睫轻颤微漾水光,极其温柔的注视着我,仿佛在透过我看向另外一个人。

      这是我娘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我提起爹爹。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提到爹爹娘亲都会默然不语,直到后来我看到娘晚上对着爹的牌位悄悄的哭泣,‘爹爹’这个词就像一个禁忌,再也不曾出现在我生命里。

      我知道娘亲未出阁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知道娘亲很美,非常美,劝她改嫁的人很多,我知道娘为我驳回了所有的提亲,也没回娘家,只一心一意的照料我。所以我很乖,遵照娘亲的指示,练琴,习武,读书。

      娘告诉我,让我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将来不要轻易被人欺负了去,却不许我入绿林,进江湖。可是手上这把长剑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深深卷入其中,让我兴奋不已欲罢不能。普通武师教的功夫,旁人要习上一个月,我七天就能融汇贯通,渐渐的,方圆百里内,无一人能在我手上撑过百招。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折摔了娘的凤尾琴,从夹层中看到一本泛黄的武功秘籍,心中的疑惑才彻底解开。

      天魔剑谱。

      听师傅们讲过,当今武林中,以一套天魔剑法杀绿林好汉无数者,只有一人——焦琴罗刹,宋辰之。十几年前因杀害了长风镖局的罗敬总镖头,最终死在了罗家的世交金华白家当家白锦堂手里。

      没想到居然会是我的父亲。

      怪不得……我恍然,怪不得娘亲在夜里会黯然垂泪,怪不得娘亲不告诉父亲名字,不让我入江湖,怪不得我弹琴习武皆可无师自通天赋凛然,怪不得娘看我习武时会怔怔愣神……

      她是怕我像父亲一样走上歧路,不得善终;她更怕我会因为仇恨,自毁一生。

      恨吗?怎能不恨呢?如何不恨呢!茫茫然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母亲过早微白的鬓角,夜里背着人的抽泣哽咽,自小没有父亲的心酸,小小年纪就被迫独当一面的无奈……
      这些恨,岂可一言蔽之!

      可该恨谁呢?白锦堂吗?我若恨他,那么死在父亲手里那数十条人名,数十个家庭,他们又应该恨谁呢?
      那些因我父亲同样没了爹爹甚至没了双亲的孩子,我又该,拿什么去还……

      颤抖的双手将剑谱藏在衣服里,修好了母亲的琴将一切恢复成原状。我想,我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机会去想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因为我拿到剑谱没多久,母亲就卧病在床,一病不起。大夫说是诱因是受了风寒,但因为长期的劳累,伤心过度,就这么一下子,药石罔效。

      我衣不解带的在身旁照顾着。母亲始终昏昏沉沉,不曾醒来,偶尔眼皮稍稍睁开,眼神中也没有焦距,只是低声念着我的名字,父亲的名字,外祖父母的名字……我觉得,母亲这次,大概是真的倦了。

      我痛苦的要疯了,母亲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十几年来相依为命的感情浓缩成一天,不停的在我脑海中段段回闪。我每天都抓着母亲的手同她说话,跟上天祷告只要母亲能好转,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武功,包括仇恨。

      然而,该来的始终要来。昏迷的七天,就在我将刚煎好的药端进房间的时候,母亲醒了,她甚至有力气自己撑着起身,靠在墙上慈爱的看着我。面对突如其来的好转我心惊胆战,面子上却不敢露出一点不对,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跑出去找大夫。

      母亲制止了我,然后,说出了我想知道的一切——虽然此刻,我宁愿我永远都不知道。

      娘知道我已经取了剑谱,我慌乱中修的琴实在太糟糕,一点都不像她平日里机智过人的宝贝儿子。她说,父亲是个魔头,下场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让我别再寻仇。她还说,白锦堂是好人。父亲生前死敌太多,死后无数人想迁怒于咱们孤儿寡母,是金华白家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不该再追究,给了每家一定的抚恤,保了咱娘俩十几年的太平。最后,母亲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这一生虽然辛苦,却从未有过半点悔意。唯卿,不要难过,娘同你爹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含泪答应。

      母亲当夜就去了。我哭不出来,麻木的处理着丧事,似乎灵魂已经出窍飘在外面,俯视着一个叫宋唯卿的人昏昏然做着一切。我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不想习武,懒得弹琴,只呆呆的看着母亲同父亲合葬的墓地,想着母亲临去前安详的微笑,无限温存。

      那是我见过,世上最宁静的笑容。
      可是……为什么呢?因为这辈子太辛苦了不想坚持了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大概过了整整半年,一个消息将我打醒了。

      名动江湖的陷空岛五当家锦毛鼠白玉堂夜入皇宫,提诗忠烈祠戏太师困御猫盗三宝,将整个皇家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愕然。桩桩件件,皆是世人不敢想不敢做之事。如此无法无天之人,世所罕见。我突然很想见一见他,看看我杀父仇人的亲弟弟会有怎样的风采。

      我对着父母的坟磕了几个头,一路跋涉去了汴京。

      这一路上我每日苦练天魔剑,已略有小成。我不想报仇,归根结底我们还欠了白家一个人情,若不是白锦堂,我和我娘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还是想同他比一比,不只是他,还有御猫展昭。猫鼠之争名动江湖,单单听说便已让我心眩神迷。也许会死,但作为一个武痴,我无力抵挡这种诱惑。

      只是我没想到会如此快的见到那人。

      记得那天月色如水,撒了一地银霜,夜风微凉,撩起丝丝垂柳。我从投宿的客栈出来,跑到无人的山头,迎风舞剑。

      正值兴头上,却猛闻身后传来破空之音,咻咻之声如利弩连射,锐不可挡。我大惊,转身挥剑急挡,见暗器以刁钻角度越过长剑,击在我心口上。

      我惨然闭目,暗道一声此命休矣,预想中穿胸透骨的疼痛却没有席来。这暗器,看来只是以巧劲发出,竟没有灌注半分内力。

      定睛一看,我脚旁的,只是一颗磨的莹润光滑的小石子。一声轻笑隐隐传来,我抬头,只见山顶处月光下长身立着一人,带着隐然的冷清霸道,白衣飘然,气质若仙,逆光之下模糊了面容,只那气度,一眼就让人拜服了去。

      我怔了一怔,暗道这人好相貌,随即有些气恼,觉得那人恁的胡闹。我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也是惜命的,那暗器手段端的高明,若他有意取我性命我是万万抵挡不了。这感觉竟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怕下一身的冷汗。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何故如此?

      一气之下我语气也不好,打了个抱拳隐含嘲讽:“兄台好手段,小弟自愧弗如,还要多谢兄台饶命之恩了。”

      他似乎没听出我是在讲反话,有模有样的也对我拱了拱手:“好说,好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副我谢他天经地义的样子。

      我气结。忍住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也不多话,拎着长剑就想下山。

      他又开口,低沉的声音懒洋洋的很好听,却像魔咒,一句就定住了我的脚步:“喂,你……是焦琴罗刹宋辰之什么人?”

      我讶然,他居然能轻易认出这套剑法,随即苦笑,对着他躬身一拜:“正是家父。”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没想过躲,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看着我,晶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大咧咧的席地而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刷的展开摇啊摇,“原来是宋兄,在下展昭。”

      我愣住,半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都说南侠展昭温润如玉君子谦谦,眼前这人肆意的就像即将出鞘的绝世利剑,可和上面那八个字一点边都沾不上,再加上这一身招摇白衣……就算这些都不对,你迎着山风扇啊扇的那把白玉扇子上可龙飞凤舞的提着字:笑傲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呢,何况下面白玉堂三个大字真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传言锦毛鼠狠绝江湖,没想到竟会有如此一面……好笑之余,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拱了拱手,“白兄。”

      他也不辩驳,笑吟吟的顺着我的话道:“你想找白兄?哪个白?猫大人我倒是认识好几个姓白的可为宋兄代为引荐一下。”

      我惭愧,为他的厚颜。

      如此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算天地间只此一人?

      既然如此……

      “引荐就不必了。我此番前来,本也是想一览展大人风华气度,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我很真诚的望着他,“大人能否为我讲述一下当日是如何赢得锦毛鼠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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