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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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什么，今天晚上你就勉强住到我家去行吗？”喝光了手头的啤酒，秦宁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开始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装进去，虽然他很不习惯和别人同住，但是也不能忍心看着时谷一个人流落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没处可住的地步。时谷不解地看着他认真得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什么？”秦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时谷在说什么东西，直起腰来用胳膊抹了抹下巴，看着时谷反问了一句。
“这些……”时谷冲着秦宁手里捏着的啤酒罐子扬了扬下巴，“你收拾起来是有用吗？”秦宁顺着时谷比划的方向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和那几个啤酒罐，忙摆了摆手说：“没用啊，我就是习惯了拿袋子把垃圾都装起来然后丢垃圾桶……”也是，现在整个城市都一个人都没有，自己还老老实实地遵守着过去一直保持的良好道德习惯，一定显得特别傻了吧……傻就傻吧，他想，昨天顺着窗口扔下去那块饼干他就内疚了，最后不还是在今早出门时又捡起来了？秦宁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乐了一下，朝回走了几步把袋子扔进电台门口的垃圾桶，“让你见笑了……”
“没有啊，我觉得挺佩服的。”时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前秦宁窘迫地解释的样子还真是挺好玩，不过……还真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啊。“对了，我刚刚问你今天晚上住我家行吗？你在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住吧？”丢完垃圾袋的秦宁又想起了之前那个没有被回复的问题，坐回台阶上的时候就开口又问了一遍。时谷皱着眉头回问道：“方便吗？”
毕竟自己对秦宁而言是个陌生人。
“反正你也不会住很久，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家比较小，因为我一直一个人住嘛，家里只有一张床，不过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去睡沙发就行。”
“你是一个人住吗？”
“是啊，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
说着说着秦宁突然停顿下来，时谷因这突然的暂停而诧异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秦宁怎么了的时候却听见从对方那里传来一句闷闷的话：“唉，不是一个人住又能如何，反正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时谷看着秦宁把脸埋在他自己的胳膊之间蜷成一团，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在过去的十二天里，他是不是也就像这样把自己缩成一团，以此来抗拒来自外界的所有恐慌和不安？自己好歹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声音可以追随，好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这样还一直要把自己藏进汽车那狭小的空间里不愿意出来，那秦宁呢？这些天如死一样的寂寞，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刚才两个人初见面的喜悦让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般单纯地开心了一会儿，但当这短暂的冲击渐渐消散了之后残酷的事实依然摆在他们面前：虽然他们彼此都不再孤独了，但是除了他们两个这座城市里没有其他的人这个现实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们依然为了没有办法改变他们是被抛弃在了这个星球上这样一个事实而无所适从着。再次意识到这个他们经过这么多天终于能够勉强接受的事实，让时谷和秦宁都陷入了沉默，沉默中只能听到广播里的秦宁声音还在一遍一遍重复着：“你好，我是秦宁……”
你好，你好，你好，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在问你好。
“那就住到我家去好了，虽然看着你的行头就不太像普通人……委屈你在我家将就下吧。”下一秒钟秦宁就已经一脸淡然地抬起脸来继续了他们之前没说完的话题，时谷讶异于眼前这个人情绪调整之彻底和快速，不过却也将这惊诧出于礼貌地藏进了表情之后点头回答道：“好，麻烦了。”
“不用客气。”秦宁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望着西斜的太阳说，“我估计今天应该也不会再有人找过来了，我们回去找点吃的，明天再过来吧。”
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时间，果然已经六点多了，时谷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说：“好，我去开车。”
“开车？”秦宁一把扯住了他，乐呵呵地指着他的车说，“算了吧，你看看你今天把那车头撞的可怜巴巴的。我家离这附近不远，我骑车带着你抄小路也就十分钟，路上见到想吃的东西还可以直接拿，不比你开车方便多啦？”今天秦宁听到的那一声巨响就是时谷开车一不小心撞到电台外围墙的声音，大概原因是疲劳驾驶没看到围墙吧。
“你骑车带我？”时谷眯起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秦宁细长的胳膊和腿，他不知道秦宁到底有多大年龄，就从外貌上来看绝对没有二十，白白净净的看着就像是个学生，胳膊腿儿还有腰肢都是细长风格，虽然个头和自己明明差不多，但站在面前总感觉油然而生一种“这还是个小孩儿”的感觉，尽管自己其实倒也不是很重，但和秦宁比起来明显在身体方面还是自己占了上风吧，这样明显的差距，他居然说要骑车带自己？
时谷的反问显然让秦宁有点儿不爽，他撇着嘴说：“不然呢？你认识路吗？”
“呃，不认识。”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简简单单一个嗯字却被秦宁发出了混杂着“你看我就说你不认识吧”的得意，“那你还问什么问”的不解以及“还不赶紧走”的不耐烦，他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时谷还是没动静。
“那个，嗯，我……挺重的……”时谷莫名就觉得说出这话挺尴尬。
秦宁停下脚步扭过头，挑着眉毛问：“你说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带不动你吗？”语气中是摆明的不服气。时谷笑了起来，快步向秦宁那边走过去：“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挺麻烦你的。”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全世界就剩下你和我了，还客气什么。”秦宁摆摆手，去把自己的自行车推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后座说，“来吧，坐上来。”时谷刚往前走了一步，秦宁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怎么坐自行车吧？”看着时谷说话的风格和虽然因为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而略显狼狈但依然很是得体的穿着打扮，他就一眼看出时谷一定是个出身很好家境也很好的人，恐怕是那种出门都是坐车或者开车、根本就没有坐过自行车的富家少爷吧？
时谷模仿着几秒钟前秦宁的表情和语气说：“你说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笨到连自行车都不会坐吗？”
秦宁被时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回答噎了个严严实实，瞪着眼睛瞪了半天才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人真挺逗的，不过从表面上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快上车！”时谷依言刚坐下，却不知道不常带人的秦宁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骑车，跨上车的时候更是忘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抡起腿就把还没坐稳的时谷给扫了下去，而他自己也因为腿被时谷别住而失去平衡，一眨眼两个人加一辆自行车丁零哐啷的全摔在了地上。
“嘶——”秦宁倒抽一口冷气，“好疼……”他试图挪动自己的腿结果好像造成了二次伤害，额头一下疼得淌下来一道汗。
“你别动！”急忙冲着秦宁吼了一句，时谷虽然也摔了，不过明显连皮肉伤都没有，他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很快爬起来，绕过轱辘还在空转的自行车蹲在埋头忍耐着的秦宁旁边小心翼翼地抬走了自行车扔在一边，两个人这才开始打量着秦宁的伤口。
秦宁看着自己的腿，刚才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右侧小腿被自行车砸了个正着，年轻小伙子总是有着一腔热血的，正值初夏他已经开始习惯于每天把牛仔裤的裤脚向上卷几圈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他的皮肤又很白，在过去那些正常的日子里有很多小姑娘都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而期待着夏天，不过今天秦宁倒是为这个习惯而付出了点儿血的代价，小腿被车子某个尖锐处划破了一条挺长的伤口，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很重的伤口但是就是一直在不停地流血。
“还好划得不是很深，就是长了点儿，没有表面上看着的情况严重。”时谷仔细打量了一下伤口得出了一个结论，在初期的疼痛感过去后秦宁也终于放松了一直死死咬着的牙，强笑着说：“难不成你是个医生？这么专业……”
“我有个弟弟，很调皮，经常弄得浑身都是伤，我也就不得不总给他处理各种伤口，如果单单是处理外伤的话算半个大夫了吧……”时谷架着秦宁站起来，让秦宁先用一只脚立着然后赶紧把自行车扶起来，而后让秦宁坐到后座上去，在秦宁坐好了之后接着说，“你这伤得上点儿药，至少也得先消个毒。你家有双氧水吗？有碘酒吗？”
“你有弟弟？叫什么啊？多大了？”秦宁的注意力完全被时谷有个弟弟这种消息给吸引走了，压根忽略了时谷在后面补充的问题，时谷不得不又提高了声音问了一遍：“你家有双氧水或者碘酒吗？”
“啊？没有，我家有创口贴，能用吗？”秦宁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后一个问题。
创口贴？时谷可真是哭笑不得了，他是自己没长眼睛还是怎么的，这么长的伤口他居然问能不能用创口贴？用了往哪儿贴？“算了，还是别处理了吧，我已经不疼了。”秦宁看着时谷一脸扭曲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动手就要把裤腿放下去挡住伤口，结果被时谷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你以为看不见了伤口就不在了？感染了会更麻烦知道吗？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医生的时候！”
“你别急眼啊……”秦宁一脸无辜地送了个大大的笑脸过去，尽管眉头还因为疼痛而有些皱，“咱们回去路过药店去拿点儿不就好了，我就是觉得没那么严重。”
“你觉得！”时谷无奈地加重了语气，示意他重新在后座上坐好，自己也坐在了车座上准备开骑，“你觉得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秦宁死皮赖脸地不愿意处理伤口的样子，时谷眼前就似乎能看见自己的弟弟每次一脸不在乎地打开自己想要擦药的手，哼唧着“哥你真是小题大做”，然后飞快地躲回楼上的样子。
“你的语气怎么这么老气横秋啊……话说你会骑车子吗？”“会”字还被着重强调了一次。
“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原始森林里来的？我看你才是不会骑车的那个吧，踢人倒是挺厉害的……坐好了，要走了。”
“我那是一时失脚……啊！你骑得也太快了吧！喂！”手指条件反射地攥紧了身前人的衣摆。
“快吗？对了，你刚才说去药店拿药，怎么拿？”
“用棒球棒……啊，我把棒球棒忘在电台里了……那就看看周围有什么硬一点儿的东西，直接砸了药店玻璃进去拿咯。”
“直接砸？这样好吗……”亏自己刚才还赞叹了下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呢。
“不然呢？在门口敲门等里面的导购小姐给你开门？这几天要不是我砸了楼下超市的玻璃，估计在你找到我的时候迎接你的就只剩一具干枯破碎等待风化的干尸了。”
“……”时谷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个能言善辩的家伙。
“说说你弟吧？”
“他有什么好说的。”
“好奇嘛，讲讲，讲讲，他是你亲弟弟吗？”
“秦宁？”
“啊？”
“你是不是和谁说话都这么啰里啰嗦的？”时谷问，帅气地在秦宁的指点下拐了个弯，却发现身后的人突然沉默了，只感觉拽着自己衣角的力气变大了。他是觉得我嫌他话多了吗？时谷开始后悔自己说的那一句了，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啰嗦的秦宁烦人还是什么的，相反的，在这么多天没有听到过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说话了之后突然能听到一个人说话的感觉是相当幸福的，那自己刚刚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提到了时逸吗？还是因为秦宁喋喋不休的语气总会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就好像弟弟在他耳边啰嗦着一样……
明明压根不想问这个问题的，明明没有讨厌他的问题的……
他可不想在全世界目前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还和秦宁闹什么不愉快出来。
自行车的速度缓缓地慢了下来，时谷伸出左脚撑在地上维持住平衡，扭过头去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秦宁打断了他的话，原本耷拉着的脑袋抬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个浅笑，明明挺好看的微笑，却让时谷怎么看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是我问的问题僭越了，话也有点儿太多了，对不起，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整整有十二天没说过话了吧。”
因为太过寂寞了所以就止不住的说很多没用的话，也只不过是想要感受一下难得的有人在倾听、有人在和我聊天的心情。
“秦宁，我没有觉得你……我也很乐意听你说这些的……”时谷再次登上自行车，“等到了你家我慢慢给你讲关于我弟弟的事情好吗？”
秦宁再一次攥紧了时谷的衣摆，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了，我们快走吧……”时谷踩了两下踏板之后突然再次停了下来，他扭转过脸，表情是惊愕的，秦宁刚一抬眼就被他的表情成功吓到了，一瞬间他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只能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时谷瞪着秦宁，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再张口时声音都是哑的：“你说，你已经十二天没有说过话了？你发现自己只剩一个人已经十二天了？！”
秦宁被他的情绪影响到，也紧张的吞咽了好几口唾液：“是啊，怎么了？”
“你没有骗我？”时谷的眼睛已经泛上一抹猩红，看起来很是可怕，秦宁攥紧拳头说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啊？”
话音刚落，秦宁就看到时谷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敢说话治好屏住呼吸等着时谷开口。终于，当时谷调整好心态后，他对秦宁说了一句话，然而这一句话却也在一刹那间让秦宁变了脸色：
“你知道吗秦宁，我发现只剩我一个人到我找到你这期间的时间，是七天。”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统统变得惨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