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每只牛

65、没有记忆的爱

　　Freja想着长在对她说的话，久久不能释怀。躺在床上，眼闭着，人却异常地清醒。黑暗中电话声响起，长在拿起手机听了一阵，对电话那头说：“好，客厅见。”挂了电话，悄然起身走出房门。

　　Freja知道长在怕吵醒她，会到隔壁书房换衣服，她以最快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客厅，前几天她就发现客厅的一扇窗快掉了。果然，窗是开着的，她马上爬窗进了客厅，看到一个一人高的柜子，便躲了进去。不一会儿，有个男人走进客厅，Freja从柜子门缝往外看，男人是宣伟搏。宣伟搏坐下，点燃一根香烟。

　　“等很久了？”长在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刚到，Freja呢？睡了？”

　　长在没好气地说：“你这张脸…真的很不适合八卦。”

　　宣伟搏硬邦邦的脸掠过一丝窘迫，他马上转移话题：“说正事，小财神跟文柏森争地盘折了很多人马，要我们派人支持他。”

　　“争地盘？”据长在所知，和合社的老巢在城东，小财神的按摩城大多在城西。

　　“是文柏森想踩过界，他接手文柏淳的活儿后一直很积极。”宣伟搏解释。

　　长在朝柜子这边看了一眼，Freja以为她要发现她躲在柜子里，吓得气息都乱了，还好长在很快将眼神转走了，对宣伟搏说：“长兴不会插手争地盘的事，尤其是跟和合社。”

　　“我按你的意思跟小财神说了，谈不拢，他要见你。”

　　“我说过不会代表长兴出面。”

　　“别人就算了，小财神是蔡爷的儿子，自己人。说实话你当年求他注资长兴，他就看出你是长兴真正的当家了。而且，当年长兴还很弱，你为了假扮卫樱庭吓文柏淳才不露面。现在我们的实力可以跟和合社一拼了，你难道不想报仇？Freja醒了你就不再想报仇的事了，对不对？”宣伟搏激动起来。

　　“文柏淳已经被我逼疯了。”长在的话让Freja惊得捂住嘴巴。

　　“远远不够！”宣伟搏摇头。

　　“Freja醒了，我不想再冒险。”长在淡淡地说，“阿Bur，你放心，我会亲自找小财神谈。”

　　“恐怕没这么容易谈妥。”宣伟搏略显焦虑。见长在眉头紧锁，给她递烟，长在摆摆手：“我在戒。”

　　“Freja不喜欢你抽烟？如果你能把对Freja的关注分十分之一给我……”

　　“人约好了我会告诉你。”长在急忙打断他，宣伟搏有些气闷地闭上嘴。

　　“我先走了。”长在抛下一句话就走。

　　“这么快？不多聊一会？”宣伟搏问。

　　“你不觉得冷？”

　　宣伟搏看看自己，又看看长在，两个人都穿了好多。

　　长在回到自己的房间， Freja果然不在床上。不一会儿，Freja穿着睡衣进来，在接近零度的夜晚只穿着淡薄的睡衣跑出去，她整个人冷得像根冰棍。

　　“你醒了？我、我刚才出去……”Freja生硬地说。

　　“上厕所？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快进来！”长在把Freja拉进被窝，温热的身体贴上她冰冷的肌肤。

　　“你啊…冷透了吧？”长在的手圈住Freja的颈部，不动声色地给她造成压迫感。

　　“你知道我躲在那里面，对不对？”Freja觉得最好还是坦白。

　　“哪里？”长在明知故问。

　　“柜子里……”

　　长在把Freja拥入怀中，心满意足似地说：“真好！我的Freja从来不骗我。”

　　Freja却叹了口气说：“原来你真的是□□老大，你…杀过人吗？”

　　“如果我说有呢？”说完，感觉怀里的人轻微地颤了颤。

　　“那你以后不要再杀人。”Freja咬着唇说。

　　“哈哈，骗你的。”

　　Freja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以前一定老是骗我。”

　　“我答应过自己以后再也不骗你。”长在诚恳地说。

　　“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你在外面做什么我都不知道。除非…你跟那个什么财神见面的时候，我也在场…”

　　“你确定？”

　　“确定。”

　　长在和小财神约好在人造□□酒吧见面。跟在长在身后的是宣伟搏和几个小弟，Freja则假扮成男的，混在一群小弟之中。

　　“长在，坐！”小财神打过招呼，朝手下挥挥手，手下马上带来三个女人，一个穿得像刚放学的高中生，一个身材堪比模特，身上的布少得可怜，还有一个看着较为成熟，有着良家妇女的气质。这三位的质素，放在过去的青楼里绝对是花魁级。

　　“过去，叫在姐！”小财神一声令下，三个女人围坐到长在身边。

　　“我听说你好这口，如何？对胃口吗？”小财神陪着笑脸，他身后的小弟则拼命掩饰着暧昧的神情。

　　长在只觉得反胃，她偷偷瞄了站在左侧的Freaja一眼，她头低得很低，根本看不到表情。为了让Freja看到真实的自己才让她混进来，不知道她看到这一幕是什么反应。

　　“小财爷，我们入正题吧。”长在看都不看三个女人一眼，径直对小财神说。

　　“好！这次是我蔡崇有求于你，你要怎样才肯拨人给我，直说就好！”

　　长在摇头：“您要求的人不是我，是宣伟搏。我这次见您是要知会您，长兴的事我不再过问，都交给阿搏管。”

　　小财神看看长在，又看看宣伟搏，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干笑：“长在，我年纪大到可以当你爸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干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我干女人的时候，你爸还没把你干出来！你想骗我？没这么好骗！”

　　长在铁青着脸，沉默。

　　“财爷，长在说的是真话。”宣伟搏开口。

　　“世风变了，现在老大们说话小的也可以随便插嘴。”小财神辛辣的用词让宣伟搏很是尴尬。

　　“以后长兴的老大就是阿搏，我祝长在说的。”长在斩钉截铁地说。

　　“你要退出我没话说，”小财神似乎明白长在是认真的，“但论辈分、论资历、论势力，长兴还轮不到阿搏当家。”

　　“长兴的当家不是他是谁？是你吗？”长在从进屋开始对次小财神都用敬称，此刻这个“你”显得特别有力度。

　　小财神默默右手的戒指说：“总之今天你要么答应拨人给我，要么直接把当家的位置让给我。不然……”

　　“不然怎样？走不出这个酒吧？”长在盯着小财神的拇指，戒指是一个暗号，只要他把戒指脱下来，就意味着动手！

　　瞧准小财神要脱下戒指之际，长在一跃而起将近在咫尺的小财神擒住，一手扼住他的脖子，小财神的人“哗啦”一声，齐刷刷地亮出武器，十几个刀手将长在他们团团围住。
　　长在毫不露怯，加诸在小财神脖子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小财神干咳几声，艰难地说：“你们，把家伙收、收起来……”手下们收起明晃晃的刀。

　　“好好说话不行？非要动手动脚，伤和气。”长在冷冷地说，扼住小财神的手并没有收回。
　　“对对对，长在，有话好好说，你先、先把手……”

　　“您这里大概有十个人，我带来的人只有五个。我放手的话，您会放过我吗？”

　　“开什么玩笑啊长在，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怎么会跟自己人动手？”小财神见长在用回敬称，以为她示弱。

　　“谁跟你是自己人？”长在眼睛一眯，射出令人胆寒的两道精光，“我带你出去看看，什么才是自己人。”

　　小财神踉跄着被长在拖出酒吧，酒吧门外里里外外围了五圈人，按照五圈二十人的话，这里起码有一百号人。

　　原来长在刚进门的时候，向宣伟搏使了一个眼色。宣伟搏马上会意，他在长兴的微群上发了酒吧地址。在附近送快递的长兴人，短短十来分钟内就来了上百个。

　　“长兴长兴！赤胆忠心！长兴长兴！赤胆忠心！”上百号人一边挥手一边呐喊。

　　小财神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长在一放开他，他就腿软倒地。

　　“财爷，先前因为你是社团长老的儿子，我们敬你三分。现在既然你先动手，我们做后辈的也不再客气。”

　　“你、你想怎样？”小财神说话的语气明显软了。

　　“您的老家好像是在江西？明天我会派人送您回去，您年纪大了，是时候过一些平淡安静的日子。”

　　按照道上的话，“送你回老家”也就等同于“送你去死”。

　　小财神发出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你要杀我？还是说，让我死在回老家的路上？祝长在你好狠！长兴能有今天或多或少是靠我的投资，你过桥抽板，你不得好死！”

　　长在不理小财神的谩骂，拉着Freja就走。一直在旁边观看的Freja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刚才就是用那只抚摸过自己的手，扼住那个男人的喉咙，只差一点就把他扼死了……
　　长在握住Freja的手，发现她的手又湿又冷，还不住地抖。

　　她一定觉得这样的我很陌生吧？长在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转念一想，不对啊，失去记忆的她的眼中，我本来就是个陌生人，而现在，应该成为可怕的陌生人了。

　　回到四合院长在的房间，Freja的不安感全露在了脸上。
　　长在明白，是酒吧的那个自己吓坏了她。对长在而言，她制住小财神是迫不得已，是先发制人，如果让小财神把戒指脱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但在Freja看来，是长在先挑起争端，她先是想要扼杀小财神，然后是纠集了一堆人围在酒吧门口，最后还要杀小财神灭口。

　　“那就是你平常的样子？”Freja低声问。

　　“对付有些人，你必须狠。”长在没有直接回答。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以前喜欢的那个你…也是这样的吗？”Freja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进长在的心脏。

　　“我会尽快脱离长兴。”长在只能这么说。

　　“我要搬。”Freja岔开话题。

　　“搬出我的房间？”

　　“搬出这个四合院，我不想呆在这里。”

　　先是回去做法医，再是搬离四合院，这是要脱离自己的节奏了。长在早就想到两人会走到这一步，却没想到这一步来得这么快。

　　“你不相信我会脱离长兴？”

　　Freja皱眉：“这是两回事……”

　　“是一回事，你不喜欢社团，而这里是长兴的总部。”长在的心痛得揪起来。如果是以前的Freja，会选择相信自己吗？如果可以要回以前那个Freja就好了。第一次，长在直面自己的内心，她不想Freja失忆，一点都不想。为什么要失忆？为什么要忘记她们之间的一切……十四年来的点点滴滴，说完就完，上天为何要这么残忍？

　　Freja见长在精致的面容因为难过而蒙上一层灰，双眼也几乎流出泪来，心一下子就软了：“我不是不喜欢社团，社团有什么好喜欢或讨厌的呢？我是不喜欢你置身其中罢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有什么好？你刚才在酒吧的样子，好吓人……”

　　“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快脱离社团，然后我们就离开港城去找你姐姐，好吗？”长在问。

　　“要等到什么时候？”

　　长在好想说“明天”，但分明是不可能的。她不想再说任何谎话欺骗Freja，带她去酒吧也是为了如此。而且，去找福满月的话，Freja必须要面对自己七岁大的女儿阿诺。

　　Freja却误解了长在的沉默。这个人，大概不会为了自己放弃社团当家的位置吧？这么想的自己，心为什么会痛得那么厉害？
　　是因为爱吗？没有记忆的爱，何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