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每只牛

50、重症监护病房

　　长在和柳寂文打了一辆的士赶往和合居。

　　“Freja不会有事吧？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说，唉，其实她跟我说也没用，但、但她起码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去吧？”

　　“你刚才说，那个祝、祝长安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是真的吧？” 柳寂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长在说话。

　　长在心乱如麻，真想开口叫柳寂文不要再说了。

　　这时候柳寂文的手机响了，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柳寂文脸色一变。挂了电话，立刻对司机说：“我们不去和合居，去城西医院。”

　　“发生什么事？”长在立即问。

　　“是陆转打过来的，他说Freja在城西医院，让我们马上过去。”柳寂文没有说的出口的是，电话那头陆转的声音带着啜泣。

　　“她为什么在医院？受伤了吗？”长在问。

　　柳寂文摇摇头，他没问。想想又说：“要不要打过去问？”

　　“算了，反正去到就知道。”一片乌黑的预感堵在长在胸口，局促的车厢让人窒息，她把车窗打开一点，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偏偏这个时候又塞车了，前面车龙长得看不见尽头。

　　柳寂文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过电话，等那边的人说完，他回说：“在来的路上，正塞车呢，待会见。”挂了电话，对长在说：“还是陆转，催我们了。”

　　长在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过了十分钟，车子还是一动不动。柳寂文烦躁地对司机说：“大哥，这塞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换一条路走？”

　　“那也得车子能动才能换啊！急个屁啊！”司机不耐烦地回。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没听到我们朋友进了医院吗？我们是赶着去医院了解情况的！”柳寂文少有地动怒。

　　“LJ，你发个短信问陆转吧。”长在听到自己这么对柳寂文说。

　　柳寂文“嗯”了一声后，车厢里静得只有手机的触屏声。过了一会，手机传来一阵短信提示音，长在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电流通过一般。她发现座椅微微发抖，原来是柳寂文的双腿在抖动。

　　“他说…是坠楼…”

　　长在从倒后镜中看到司机的眼神一变，大概是看到了长在也在看他，司机撇开了脸。

　　“严重吗？”长在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如果不说点什么，自己恐怕会突然哭出来。

　　“只有坠楼两个字。”

　　长长的车龙终于有了移动的感觉。柳寂文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大声问：“司机大哥，你知道和合居一个有几层吗？”

　　“三层。”司机语气缓和地回答。

　　柳寂文紧绷的身体放松了点，三层啊，那最严重也是从三楼掉下来……

　　司机却面有难色地补充：“可它的第一层是在五楼。”

　　长在觉得自己像是一直站在摇摇欲坠的梯子上突然间踩空了一样……柳寂文飞快地按开车窗，头往车外伸，“哇”地一声，吐了……

　　长在已经分不出力气安慰他，太阳穴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每跳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为什么是陆转而不是其他医生通知，陆转是法医啊，难道说……”柳寂文捂住自己的嘴，把一个“死”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长在没有听见陆转说的话，自顾自地想着：

　　应该是从和合居掉下来的吧？是五楼还是六楼还是七楼？如果是五楼，还是有生还希望的。长在很冷静地开始思考，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Freja应该是没有别的盒子用，才想到放令牌的盒子吧？如果不是自己说了暗示要求婚的话，她又怎么会一大早去找盒子，然后看到那枚令牌，继而拿着令牌去投票呢？

　　可是只要Freja知道投票的事，无论如何也会替自己去的。
　　如果不告诉她投票的事就好了。

　　可是那个时候正在求她的原谅，为了表现出自己以后什么事都会与她商量的决心，才把投票的事告诉她的。Freja不回来，自己没有机会求她原谅。

　　如果Freja没有回来就好了。

　　可是Freja回来了，她为什么会回来？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和自己来往了不是吗？大概是因为知道阿诺在自己这。

　　如果当初不接回阿诺就好了。

　　可是阿诺是Freja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也要接回来的。阿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文柏嘉要完成她父亲安排的，替卫家传宗接代的任务，要挟Freja做代孕妈妈。Freja为什么会认识文柏嘉这个人？因为自己假扮成卫樱庭。

　　如果不假扮卫樱庭就好了。

　　可是如果不听祝长安的话，他会把录有Freja杀人证据的录音带交给警察。如果Freja没有杀孤儿院院长就好了。可Freja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做的，因为她知道了院长对自己做出了禽兽一般的事。

　　如果不告诉她就好了。

　　可是Freja为什么会知道？是她逼自己承认的，在那个到医院送粥给福满月的，交换节目录影的第五天。

　　如果那天没有煮那锅粥就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那锅粥原本可以不煮的。长在很清楚地记得，那不是节目组的铺排，而是自己擅自做的。因为她想着，只要给生病住院的福满月煮一锅粥，节目组就会安排她去医院看福满月，那样的话，也许就会见到福满月的妹妹。节目录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到学校看她，画画儿送给她的小女孩了，她想要在以为的永别之前，再见那个小女孩一面……
　　“我只不过是，想要再见她一面而已。”长在想着。

　　如果院长不是对自己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如果祝长安没有利用Freja的罪证威胁自己，如果文柏嘉没有利用自己强迫Freja生孩子，如果文家三兄弟不要争什么破社长！是他们这些人作的恶，一步一步决定了Freja的悲剧！

　　“长在，到了。”柳寂文的轻唤把长在拉回到现实。

　　长在好不容易将涣散的心智重新聚拢起来。脑海中闪过Freja身上盖着白布的画面，沉重的铅块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她想逃离现实。

　　医院的门口停着几辆警车，到处人影幢幢，“城西医院”几个幽深的绿光然给整个环境显得更加阴暗。身穿警服的警官为长在和柳寂文打开大门，昏暗的走廊上挤满了人，掩饰着感情的视线集中到他们的身上，让人崩溃。

　　终于，长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长在，Freja她……”

　　“不要说出来！”尹绛的话被长在生生打断。

　　尹绛垂下了头：“我带你们去见她。”

　　长在来到电梯前，无意识地一连按了十几下向上的按钮。电梯门开了，陆转从电梯电梯里面走出来，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抬头看见长在和柳寂文，说：“我在一楼等你们。” 强烈的不详感把长在的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化成一股绝望的酸水涌上心头。基本可以认定，不可挽回的事实已经等待着她。

　　电梯的数字一层一层地变化：2、3、4、5……好像是默默倒数着什么。长在发红的眼睛看着那变化的数字，好像这些数字可以给她一个答案。

　　数字停在6，电梯门开了。长在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长在，到了。”尹绛忍不住说。

　　长在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我答应过Freja今天向她求婚，戒指我已经准备好了，她看到的话一定很开心。”

　　尹绛掩面低泣。

　　长在径直走出电梯，尹绛走在前面带路。来到606号房前，她停住了：“Freja就在里面。”
　　门牌号码下面有几个字：重症监护病房。

　　长在推开那扇虚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