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的逆袭》月染黄昏

2、我在看着你

　　“进化？我呸！”身材魁梧如黑塔一般的男子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屑和厌恶地看着面前硕大的电子屏幕上，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正在侃侃而谈所谓的“末日进化论”。
　　斯文男子名为田绍，是末望基地的科研人员，哪怕是在末世这样一个崇尚个人武力的乱世，科学技术依然是人类不能够放弃的力量。
　　暗地里，甚至有一种传言，科学家正在研究可以承载人类离开地球到宇宙寻找新的能够生存的星球的“诺亚飞舟”。
　　这个田绍是个异能者，即便异能等级算不得高，可异能者身体素质强大，感官都十分敏锐，根本不可能还有近视的问题。只是这个田绍总是习惯戴着眼镜出现在人前，镜框是纯金的，只是没有镜片。用黑塔男子的话来说，根本就是在装逼。
　　不过啐完之后，黑塔男子却似刚反应过来一般偷眼去看坐在一旁的白发女子，表情有些心虚和跟他外表完全不协调的赧然，似乎在为自己的粗鲁而感到羞愧。
　　不过他看白发女子依然出神地看着电子屏幕，未发一言，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她应该是又习惯性地在思考着什么，没听到自己的牢骚。
　　黑塔男子没兴趣听田绍在那里扯什么进化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回头却见电子屏上面的内容换了，正在播放的，是现任元首岳群峰的连任竞选演讲。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白发女子，想着还不如播放田绍的胡说八道呢。
　　末世发展到如今，末世之前的一些科技也逐渐被恢复，如今在各大基地的各个任务中心、交易广场等地方，都安装有硕大的电子屏幕，用来做战时动员或者像田绍刚才所说的那种带有洗脑性质的言论，而在元首竞选期间，播放各个候选人的竞选演讲，只偶尔会放一些安抚人心或激励斗志的励志歌曲，或是人们与丧尸英勇战斗的实况短视频，不过像末世之前的电视剧、电影之类的，在这个乱世，却是再也看不见的了。
　　岳群峰的身影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电子屏上，他做了九年的元首，末日幸存的人类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了。
　　不过，所谓的竞选演讲，虽然播放给普通人看，其实并无多大的意义，因为真正的选举决定权，完全掌握在各大基地领导人和各个强大的佣兵组织首领的手里，普通民众不过听个声响，结果如何都由不得他们不接受。
　　岳群峰的长得很英俊，末世前在学校里也是校草级的人物，不过他并不是那种花样美男，而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英挺俊朗。如今的他已近五十五岁了，大概是因为异能者的关系，看上去仍然像三十几岁的模样，不过因为战斗的洗礼和岁月的积淀，他的气质变得更加的坚毅、沉稳、可靠，更有一种浩然的正气，似乎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白发女人自岳群峰出现在电子屏上，就用深黯死寂的眼神看着他的脸。
　　她容貌清丽，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岁，可那一头头发，却白得找不到一根黑丝。不过末世之后，各种容颜形貌的人、奇形怪状的打扮都多得很，人们早已经习惯，她这样的，也没什么出奇，故而没多少人关注她。
　　女人看着屏幕上岳群峰字正腔圆的演讲，深邃的黑眸中渐渐露出嘲讽的目光来，这个男人啊，用她儿子的性命换来了功成名就、佳人环绕，偏偏还占有了本该属于她儿子的好名声，真不知道他站在儿子尸骨血肉堆砌的功勋台上，亏不亏心。
　　这个白发的女人正是沐清雨，自儿子岳然的死讯传回，她一夜白头，灭顶的绝望之下，竟在四十岁的年纪，觉醒了异能。
　　不过当时岳群峰忙于奔走各方势力为自己造势，只安慰了妻子的白发，并没有多做关心沐清雨觉醒的水系异能——四十岁才觉醒异能，大概很难进阶到高的等级。
　　而沐清雨已心如死灰，不肯留在岳群峰的身边相夫，便执意带着曾经跟着儿子走了最后一程九死一生归来的五人小队，出走末望基地，游走于各个人类生存基地，救死扶伤、斩杀丧尸，称要为儿子积福积德，让他来世能顺遂安康。
　　岳群峰劝过，想让沐清雨走出丧子之痛，叫她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可他没有办法消除一个丧子母亲的执念，最终也只能放手让她离开，反正她所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他本想再多安排几个人随行保护沐清雨，最终在沐清雨“不要公器私用”的拒绝下放弃。
　　岳群峰在接纳袁静的时候，首先还征求了沐清雨的意见，沐清雨同意了，自儿子死后，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经名存实亡，连拥抱都不再有的两个人之间，她怎么还会在乎有什么其他的女人介入？
　　说到底，他们之间所谓的婚姻关系是在末世爆发之后，没有结婚证书、没有结婚典礼，不过是效仿古人，以天为媒，以地为凭，拜了天地罢了，若非岳群峰好（hao第四声）君子名声，故作这般姿态，便是一脚踢开她，又能如何？
　　只是这个男人，谁要谁拿去她不在乎，但是属于她儿子的名声，应该由她儿子得到的尊崇和感激，她一定要拿回来，如果积福积德真的有用，如果世道轮回真有因果，她希望儿子能够得到他该得的，因为除了这个，她已经不知道，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了。
　　没兴趣再看岳群峰在那儿慷慨激昂，沐清雨站起身，对身后守着的黑塔男子道：“走吧，大熊，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的，沐姨。”名叫大熊的黑塔男子应声道，小心地护着沐清雨从人流之中走了出去。
　　“回去后，记得叫我夫人，别喊错了。”沐清雨交待大熊。这些年在外面，五人小队一直都是叫她沐姨的，不过只要回到末望基地，他们都会改口喊她岳夫人。因为岳群峰太过精明，哪怕一个称呼，恐怕也会让他多心，甚而觉察出异样来。
　　而这次，事关重大，她铺垫了这么久，绝不能够因为这样的小破绽而功亏一篑。
　　“大熊明白，夫人。”

　　岳群峰看到沐清雨回来，心中确实是很欢喜的。
　　他无疑是爱着这个女人的，最爱的女人，哪怕她没有异能，在末世爆发之初，那样的艰难环境里，他们仍然一路扶持走了下来。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不抛弃，沐清雨对他从来死心塌地，两人感情十分坚固。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岳然的事情，也许他们将会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妻贤子孝。
　　如果早知道精神力异能者达到九级就会有那样的能力，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儿子的异能等级压制在八级，这样他就不用失去儿子，更不用和妻子离了心。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他并不是沐清雨，不会揪着过去不放，与其执着不可挽回的事情，不如朝前看。
　　“清雨，你回来了。”岳群峰温情脉脉地看着沐清雨。
　　跟在岳群峰身后的张絮看着这样的岳群峰，和平日里总是大义凛然的模样完全不同，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嫉恨，不过再看向包着简直有些残破的蓝色头巾，看起来比岳群峰要显得老态的女人，心底讪笑一记，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脸颊，耸耸肩，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异能等级的高低，影响人类身体衰老的速度，沐清雨觉醒得太晚，等级太低，如今看来不像是比岳群峰还要小五岁的女人，反倒像是他的姐姐，而总有一天，她甚至会老得像岳群峰的妈一样，这样的一个女人，她何须忌惮？
　　沐清雨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这年头茶很少，却并非没有，她以前就喜欢喝茶，只是末世后没了这个条件，如今也不过在岳群峰这里，还能喝上几杯，只是如今这茶喝在嘴里，也只余下苦涩的味道罢了。
　　岳群峰就是喜欢沐清雨这样从容优雅的模样，再多的急躁焦虑，只要在她的身边，似乎总能够平静下来。
　　“清雨，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们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能够相守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岳群峰坐到沐清雨的身边，柔声道。
　　沐清雨抬头看了岳群峰一眼，突然道：“你身边自有人相守。”
　　她的语调有些僵硬还有些微微的嘲讽，然而听在岳群峰的耳朵里，却是心中一阵欢喜，这说明沐清雨对于他的两个情人的存在还是介意的，她还是在乎他的。话里面有些讥讽又如何？只要他以后远离那两个女人，刨心刨肺地对沐清雨，她从来不是一个心硬的女人，总有一天会感动的。
　　“她们再如何，都填补不满我内心的空洞。”岳群峰探手握住沐清雨的手，“清雨，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们曾经那样的患难与共，一次又一次地战胜死亡的威胁，我只愿与你相守终老。”
　　沐清雨的手颤动了下，在岳群峰话音落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抽了开去，她不自然地别开头去，讷讷道：“我这次会留得久一些……以后……再说吧……”
　　说完有些仓惶地站起身往楼上走：“我累了。”
　　岳群峰的眼神一直目送着沐清雨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垂下，露出微微的笑意来，他知道，沐清雨的心已经松动了，只是大约还下不来台。
　　快要十年了，自从儿子死后，她和他说话，除了一开始的愤怒，后来就一直是毫无情绪的平铺直叙，“好”、“不好”、“行”、“不行”、“知道了”……是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话，而她每次回来，留在家里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五天，这次说会留得久一点，就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有机会可以得到缓和了。
　　沐清雨泡的茶还放在桌子上，微微冒着一些氤氲的热气。
　　岳群峰端起沐清雨放下的那杯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果然还是清雨泡的茶好喝。
　　<防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