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先冲进顾行苇视线的，是个一身红衣的姑娘。
那姑娘原本容貌应十分秀美，但此时被血污沾染了大半，鬓发散乱，武器半折，衣服破损了好几处，一副好生狼狈的模样。
此时她看到顾行苇，又见他手上拿了剑，便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扑过来恳求道：“大侠救我！”
顾行苇微微皱眉。他已经看出了这人的身份，她手上拿的这对折了一半的双兵，乃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芙蓉双钩。而千巧殿如今卖得最火热的画像上，更是有她的身影。
但此刻已顾不得细细询问。一群土匪流氓似的人物从那密林中涌窜而出，将他们团团包围。其中有个拿着斧头的像是头领，身高九尺有余，十分威猛彪悍。他看了眼身姿修长却略显瘦弱的顾行苇，十分不屑的哼道：“小子，管天管地莫管人发财！你要管闲事？我劝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肉！”
顾行苇客气的商量道：“不如你们先让我将这烤兔子吃了？届时不说太多，二两肉我定能多出来。”
那大汉嗤笑一声，睨他一眼，他手下的小喽啰似乎十分会看他脸色，见他这般表情，立刻七手八脚的举起武器冲过来，喊杀声震天。
顾行苇不慌不忙的把那姑娘往身后一推，以剑点地，身形凭空跃起，横起一脚轻轻巧巧便踹飞个拿大棒的喽啰。随即借力站稳，倏地往后一仰，便让身旁一把柴刀砍了个自己人。
他身姿轻盈如鹤，上下纵横，在人群中如滑腻泥鳅，无可阻拦。纵是面对数十敌人亦从容不迫，也并不拔剑，好似眼前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让他拔剑的资格。
那头领看了半天，终是觉出一点不妙，亲自举起斧头大叱一声：“小子看斧！”便雷霆霹雳一般向他斩来。
顾行苇脸上却浮出个笑表情，不疾不徐的往后一退，剑柄顺势击飞身后一个妄图偷袭的小人。那首领的斧头落地，竟砸出一道深深的缝隙，想来应有数百斤之重，首领却像举着幼童玩具一般轻松，也是有点本事的。
顾行苇故作惊叹的“哇”了一声，也不同他正面对垒，依仗自己行云流水的步伐窜入人群中来回闪躲，竟像是和那首领玩起了迷藏一般。
他这边玩得尽兴，可苦了那红衣姑娘。
她方才以一对多，已耗费了大把力气，又受了伤折了兵器，本身武学造诣也不高，所以哪怕大多数匪徒已被顾行苇引走，只对付这剩余的少数，她依旧感到无比吃力。
勉强拿那对被斩断的芙蓉双钩格挡住一把砍刀，又颤巍巍的躲过一枚飞蝗石，她已彻底脱力。此时她背后是一株参天大树，前方围满了想取她性命的虎狼之辈，看着四面八方向她砍来的兵器，她绝望的闭上双眼——
“叮！”
却听得一声脆响，竟不知从何方飞来一枚铜钱，恰好击中离她最近的那条大棒。以铜钱细微之躯，竟将那大棒活生生折成两半！
一个清朗正气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欺负弱小之辈，当诛！”
顾行苇听见这声音，立时勾起嘴角笑开了花。其实自打从融月楼出来，他便知道这死心眼的岳少侠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特地挑那些异常难走的路翻山越岭，就是想为难他一番，没成想这岳少侠倒是跟头犟驴似的，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往无前追着他跑。
方才岳少侠不出手，一则大概是为了报他那调戏之仇，二则应是想看他真实本事到底几何。不过顾行苇何等人物，他料定岳少侠不会见死不救，便故意将那红衣姑娘置于险地，果不其然，岳少侠还是忍不住出了这个头。
顾行苇此时溜达的游刃有余，便抽空往那边瞄了一眼，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简直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瞎了。
那岳少侠不知何时又换了一身白色长袍，连腰带和长靴都是白的，他本来不带武器，这会儿全身素净无暇，在黑夜里耀眼得很。他方才喊完那句正气浩然的话，便双手后负，翩翩然仙鹤一般从树上直落而下。原来那归尘谷的轻功不仅十分好用，还十二分的好看。岳少侠露的这一手，其骚气程度简直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他也不是花架子。擅轻功者必擅腿法，即将落地之时，他手掌撑树，横空回旋，便将那一圈围着红衣姑娘的匪徒尽数踢飞。手指随即从腰带中拈出数枚铜钱，啪啪啪尽数打出，每一枚皆分毫不差的打在方才被击飞之人的咽喉上，令他们瞬间毙命。
随后他又如法炮制，十指翻飞，不断从刁钻方向射出铜钱。只待片刻，方才黑压压林立的数十匪徒竟如雷殛之木，尽数倒下，这一片天地瞬间回复空旷。
只留那被顾行苇引得略远的首领，看到这一幕双目充血，竟似疯了一般抡起斧头，要将顾行苇活生生劈成两半。
顾行苇哎哟哎哟的叫着冤有头债有主，身形愈发灵动，呼吸之间闪到岳容与身后，躲着不出来了。岳容与无法，又摸出一枚铜钱，随意一掷，远远便将那首领的头颅整个击破，鲜血四溅。
那红衣姑娘瘫坐在地上，仿佛才从突遭劫难的情绪里解脱出来，这会儿两眼含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只深深向顾岳二人行了个礼，哽咽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顾行苇大言不惭的摆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岳容与瞪他一眼，心道人明明是我救的，你倒脸皮厚。转念再想，这人可不就是脸皮厚么？想通这点，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略一犹豫，岳容与还是向那姑娘道：“非我多嘴，只是这夜黑风高，姑娘只身一人，以后切莫往山野荒郊走了。”
顾行苇撩他一眼，笑道：“你倒真是个好人。”
岳容与哼了一声，并不理睬他。倒是那红衣姑娘这会儿眼泪终于忍不住了，簌簌下落，开口道：“多谢大侠关心。我是因家中之事心情烦闷，一时没想通……”一抹眼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看着顾岳二人道：“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我只得以……”
“六妹！”
话没出口，便听见一声焦急的呼喊不远不近的传来。那红衣姑娘听见这男声，竟像不可置信似的睁大了双眼，那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怨愤，又似有隐隐的期待。
那声音的主人似也奔着火光而来，不多时便显出了身影，原来是个长相周正，看起来颇为老实的青年男人。
他见着这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又见红衣姑娘瘫坐在大树之下，十分急切的跑过去扶住她的双肩，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六妹你可受了伤？”
那红衣姑娘痴痴的看了他一眼，半晌低下头道：“我心里乱，骑着白云骓只顾着跑，也不知道方向，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座山下，遭遇了山匪，拼了命奔跑至此，是这两位大侠救了我……”
那男子便十分感激的向顾岳二人作了一长揖，恳切道：“在下赵星宇，是这位姑娘的……姐夫。今日之事千恩万谢不足表意，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顾行苇拉了将要出口的岳容与一下，指指自己：“顾大。”又指指岳容与：“顾二。”也向赵星宇拱手道：“我兄弟二人本是江湖漂泊之人，好管不平事，今日之事本是顺手之便，两位切勿放在心上。”
他又看了看红衣姑娘对赵星宇那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神，轻咳一声道：“这位姑娘全身血污，想必十分不爽利，我知道不远处有一条溪流，不如我和二弟去取些水来，方便擦洗，你也好在此处好好安抚一下这位姑娘。”
赵星宇犹疑一下，便恭敬道：“那便有劳两位。”
顾行苇拉着岳容与走出一段路，想着那两人约莫听不见他们说话了，岳容与便迅速挣了他的手，怒道：“谁是你弟弟！”
顾行苇含笑道：“老二乖，打扰人家亲热可是要遭雷劈的。”
岳容与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连称呼都忘了计较：“那……那男子不是她的姐夫么？”
顾行苇啧啧啧的摇了摇手指，高深莫测道：“你竟没看出么？那姑娘眼里的情意，隔了三丈也差点把我淹死。”
岳容与冷哼道：“那男子不是个东西！我方才分明见他藏在树后，看见那群人要为难于你们，也丝毫不敢出手，怯懦得很。”说到这里，他狠狠皱了下眉头：“我平生最讨厌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他话说得像是情真意切，却分明不是个好人。”
顾行苇看着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知怎地觉得分外好玩，笑问道：“那你看我是不是好人？”
岳容与道：“你昨夜那般欺辱于我，自然也不是好人。”又顿了顿，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道：“不过你愿意为保护这位姑娘而出手，又比那人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顾行苇一句笑声哽在咽喉，若不是怕这位岳少侠此刻翻脸，便真要捶树大笑起来。眼前这位哪里像归尘谷的少年豪杰，分明是上天派来逗他好玩的。
好容易缓过来，他清清嗓子，一脸揶揄的看向岳容与：“岳少侠，你倒是给我好生说说，我昨晚哪里欺辱于你了？”
他特地强调了“昨晚”与“欺辱”这四个字，岳容与便是再迟钝，也瞬间了悟出另外一层意思，霎时耳根通红，回头瞪着他，想说些什么又自知说不过，只得哼了一声，扭过头当他不存在。
顾行苇只觉得这位岳少侠别的功夫不论，点穴功夫定是极好的，尤其是笑穴。
也不知这么个人是如何长大的，恐怕也只有那北方极寒的封闭之地，才能养出这如同小白花儿一样的人物。
他思绪极为丰富，一会儿想着岳少侠顶着两片叶子晒太阳的场景，一会儿又把一朵千叶白的花蕊换成岳少侠的脸，只觉得再适合不过，不由“啧啧”感叹起来。
岳容与看他笑得莫名其妙，便知他铁定没在想什么好事，但也稍微学乖，只不搭理他。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的取完水，一同回到那处空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