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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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盖聂在空地上升起一堆火，又抓了一只山鸡，洗净拔毛之后，以树枝将山鸡架在火上慢慢烘烤着。
天明双手抱住膝盖，表情略为呆滞的坐在篝火旁边，头一次……他的注意力没有在烤鸡身上，而一直在思考白天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要救自己呢？自己这样的小孩子有什么好的？又坏又不听话，还经常偷东西，笨笨傻傻的，有什么值得眼前这个人，以性命为注来救自己？
猛然，一只被烤得金黄酥脆，浑身油光发亮的烤鸡，递到了天明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明，你饿了吧？给！大叔答应你的烤鸡。尝尝看，好不好吃？”盖聂拿着树枝的一头，温言细语的说道：“一天没吃东西，你也应该饿了。”
天明没有拒绝盖聂的好意，伸手接过烤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边兴高采烈的叫着“烤山鸡我最爱吃”，一边开心的大快朵頣，而是目光呆呆的死盯着烤鸡，盯着盯着，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天明，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病了吗？”盖聂淡定从容的脸上，再一次因为天明而出现了焦急之情。
“我……我……我不是好孩子……你……你……你也不是……坏人……”天明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止不住放声大哭道：“大叔，你不要生气……我错了……我错了……你是好人，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天明，不要哭了，大叔没有生气。”盖聂伸出手，微笑着摸了摸天明的头，温言开口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盖聂忽然觉得，和咸阳宫那个聪慧灵秀，年纪小小就长于察颜观色，讨嬴政欢心和喜爱的小公子比起来，有点笨有点呆，这个不太聪明也不太会看大人脸色的孩子，其实也挺不错的。
皇宫里的人总是戴着面具生活，哪能像现在这样，生活虽然艰苦，但却能够自由哭、自在笑、无拘无束。
经此一事后，天明和盖聂的感情好了起来。
虽然两人还是每天都能遇上几波来捣乱的僵尸，但当天明抛开以往那种嫌弃的眼神之后，他发现盖聂的武功真得很高。
终于有一天，在打败敌人之后，天明忍不住开口请求道：“大叔，你能教我剑法吗？”
“哦？天明，你想学剑？”盖聂回过头，看着一脸欢喜雀跃的孩子。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咸阳宫里那个，在平日里能坐就绝对不站、能躺就绝对不坐，在最初时明明根本不爱练武，却因为嬴政一句话，而不得不强颜欢笑跟着自己学武的孩子。
“你为什么想学剑？”盖聂问出了昔日同样的问题。
那个孩子的答案是“为了保护父王，天明愿化身父王手中之剑，父王心之所向，天明剑之所指。”那么这个呢？
“学了剑就可以变强，就可以打败那些坏人了。”天明兴高采烈的说着，小手还不住的“咿呀咿呀”比划着刚才自己看到的剑招。
盖聂冷眼看着天明，一时无语。
“大……大叔，你别这样看着我行吗？我害怕。”天明收回手，反手抓了抓头，一脸尴尬的说道。
“你想要变强？为了杀死那些人，让自己变强？”盖聂冷冷的问道。
“是啊，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天明歪着头，不明白一向温和的盖聂，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漠。
“在你看来，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可是在他们眼中，我们也是猎物，我们也是该死的人。”盖聂又继续说道：“你喜欢成为别人狩猎的目标吗？”
“这……”天明顿时为之语塞，表情微微有些尴尬，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完全没有想过啊。
见天明没有搬出他过去那一套“物竞天择、适者生成”、“想要不被人吃掉，就先把别人吃掉”的逻辑和自己抗辩，而是一脸懵懂和不解的模样，盖聂心中一时滋味百生。
他拔出剑，以渊虹在地上写了一个字，边写边说道：“天明，杀戮永远不是变强的理由，一个人若以打败别人来证明自己，那就已经输了。”
待盖聂写完字，天明第一时间跑了过去，只看了一眼，立刻“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大叔，我见过这种字。大叔，这是不是秦国的字？”
盖聂点点头，天明又好奇的追问道：“大叔，你怎么会写秦国的字？你不是说，那些来追杀我们的人，都是秦王嬴政那个坏蛋派来了吗？”
“以前，七国的人都使用自己的文字。嬴政吞并六国之后，就下令统一文字。现今其余六国的人，都不愿意使用秦国的文字。”盖聂没有回答天明的问题，却转了一个话题说道：“不过……或许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的人就只知道一种文字了。”
“只有一种文字……可是大叔，我不太明白。”天明反手抓了抓头，一脸不解的说道：“只有一种文字不是挺好的吗？天下有那么多字，看得我头都大了。要是只有一种文字，对我来说……好像还挺不错的。”天明说着，拍了拍胸口说道。
“你觉得，这是好事？”盖聂一惊，低下头看着天明。
没注意到盖聂的眼神，天明依旧在观察地上的文字。
“是啊，天下只有一种文字，就不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文字，节约出来的时间，我就可以……不！”正洋洋得意的天明，忽然想起刚才盖聂的口气不太对，立刻硬生生的将准备说的话，咽下了肚子，改口说道：“绝对不是好事！嬴政那个大坏蛋，怎么可能做好事？他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坏事，大大的坏事。”
看着一脸激愤的天明，盖聂默默转过头，但怎么也无法刚才的天明，和咸阳宫里那个敢于在大殿之上，神采飞扬、信心满满、言之凿凿的跟自己说“天下终将只有一种文字，那就是我秦国的文字；天下终将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父王的声音”、“将来的天下，再也没有楚人、齐人、赵人、秦人的区别，他们全都是我秦人；他们将生活在一个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一货币的世界；他们再也不用因为语言文字习俗有差异，而无法沟通甚至产生隔膜；他们将会真正的融为一体，真正的成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任何外来事物都无法将他们分开”、“时间会告诉大家、历史会告诉后人，盖先生您当年的选择没有错”的孩子分开。
“大叔大叔！你在想什么呢？大叔！”天明稚气的声音，打断了盖聂的回忆。
盖聂回过神，指着地上的字说道：“这个字念‘侠’，大侠的‘侠’。”
“大侠的侠？”天明好奇的看着地上的字。
“这个字的左边是一个‘人’字，他表示一个人的行为；而右边是是一个‘夹’字，是一个大的人，带着两个小的人，它是说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
“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这不对吧？”
“哪里不对？”
“大叔，你看这个‘夹’字，大的人左手抱着一个小人，右手抱着一个小人。那么……万一有人来追杀他们，大的人要怎么出剑呢？”天明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遂伸出手将“夹”字右边的人去掉，后退两步，以手搓着下巴，看着被自己改过的“侠”字，满意的开口说道：“这样才对嘛！空一只手出来拿剑也好嘛。大叔，你说我说的对吗？”
盖聂虽然是纵横家出身，但并非能言取辩之辈，对于天明这种纵然失去记忆，也调皮之心不减的孩子，实在是……
“大叔，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让你无言以对啊？”
“狮虎虎，你怎么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明儿说的很有道理，让你无言以对啊？”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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