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男主！》高地

13、第 13 章

　　13
　　紫虚观东南向数千里，有处荒草丛生，杂石密布的乱葬岗。
　　外围有圈槐柳树，绿叶枯败，不多的枝条利爪般抓着天空，树上停着一串串老鸦，静谧诡异地盯着地面，杂草掩盖下耸立着一座座坟土，旧多于新，许多地方被雨水冲去，露出一两截破布甚至是腐骨。

　　子夜时分，阴气大盛，老鸦不眠，显得有些躁动。
　　坟土中央突然出现一个洞穴，幽深寂静，直达地心，先时洞穴有手掌大小，不一会儿就扩张到腰粗，原先地面上的坟土都消失不见，彷若被那洞口吞噬一般。

　　待到洞口有一间房子大时，洞口不再扩张，一时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压得万物死静，唯有树上老鸦蠢蠢欲动，扑棱着黑羽。

　　略摸盏茶时间，一样物事被抛了出来，老鸦欢喜雀跃，一拥而下，将那物事团团围住，有些挤不进去，就啄起同伴项羽。

　　紧接着同样的物事被抛出洞穴，一具接着一具，不一会儿就如同下雨般落得到处都是，老鸦也不再争夺，各自寻的所爱，细细品尝起来。

　　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腐臭之味，月色渐亮，那些七零八落的物事也渐渐清晰起来，竟然全是一具具被剥去外皮的红色尸体，尸体面上经络分明，狰狞恐怖。

　　吐完尸体，洞穴兀自关闭，地面又恢复到先前模样，只多了许多无皮尸，待到老鸦餍足，那些无皮尸几乎只剩骨架。
　　餍足的老鸦并未立即离去，它们用嘴衔石，将无皮尸一具具掩盖住，月影西斜时，荒草丛中又多了许多新坟，见状，老鸦赶着天亮前离开此处。

　　地府深处，道路崎岖复杂，一处洞穴内，隐有烛火。
　　烛火不明，略能视物，洞内有两人，一坐一立。

　　“此次你大意了，紫虚老儿分明不是你的对手，不仅没拿到九牧鼎，还断掉一腕。”立者说话，语气分明有些不满。
　　盘坐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黑袍上的兜帽遮去大部分面容，帽檐下，鎏金禁制的光泽明亮了几分。

　　此人正是城隍，受禁制所累，城隍面有不济，回道，“聚魂丹拿来。”
　　“禁制不除，聚魂丹拿来何用。”立者虽如此说，还是将一个碧绿药瓶丢了过去，

　　城隍打开药瓶，放在鼻下轻嗅，一股清幽之气飘了出来，确实是聚魂丹。
　　“魔皇有令，杀三灭，取血舍利。”
　　“与我何干。”城隍抚上复原的右手腕，此次吞噬活人500名方将断去的手腕接上，仙缘之气果然厉害，有了聚魂丹，凝魄期便不久远，下次再遇见那名女子，必报断腕之仇。

　　立者知晓城隍不易说动，又道，“三灭斩断三世情根，这里面是有缘由的，不知你可知晓。”
　　城隍鬼修五百年，此途艰难，他潜心修炼，不闻世事，又如何去关心一名和尚的事情，听闻此言，面上就有了不耐之色，最是厌恶魔修说话吞吞吐吐。

　　立者见状不再兜圈子，“佛心宗的忆缘曾说过，三灭身具大乘般若，降世即可波罗蜜，只要渡过情劫，即可立地成佛，三灭听闻此言，斩断三世情根，曰：成佛也！如今他身在佛心宗，仍未成佛，情根已断，无法修佛，是去不得也留不得，你若能取到三灭的情根，炼化魂魄，就是禁制不除，又有何惧。”

　　情根主宰喜、怒、哀、惧，爱、恶、欲，又称为七魄。

　　“他既然斩断，自然消于天地间，我何处取得。”城隍蹙眉，不想那个三灭和尚竟然如此蠢笨。
　　“你是鬼修一途，何来说什么消于天地间的话，唬我不成。”立者笑，又道，“自然去了往生殿。”

　　往生殿凌于冥界十殿之上，飘于尘世五行之外，无人无途可去。
　　城隍生于冥界，说不定能寻到往生殿。

　　见城隍似乎想通关键，立者笑道，“不知三灭的七魄留在往生殿是故意还是无意，据闻佛心宗顺着三灭的七魄找到。。。往生殿，有条通道就在佛心宗里。”

　　喔？
　　莫非三灭斩断情根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寻找往生殿？这种魄力就是神仙里也寻不到几个。
　　“哈哈哈哈，你们要血舍利？给你们便是。”城隍仰头大笑，

　　龙渊门主殿，六位真人及各座弟子，三名长老汇聚一堂，气氛凝重，神色悲戚。
　　陈明申开口道，“此次我们中了魔道的阴谋诡计，无法赶去解救紫虚真人，只是事已发生，还应赶快想出解救之法才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望玉衡真人说明七星海棠一事，解去诸人疑惑。”

　　好你个陈明申，明明说了此事揭过，你又单单指出我们流年峰，存心与我做对，当年不过道出你的子侄坠入魔道，竟怀恨至今，玉衡真人虽恼怒陈明申的咄咄逼人，微一思量有了计较，便肃颜道，“七星海棠虽是魔教圣物，绝迹千年，可也不是不可得之物，在座道高法深，就如天机真人，已有九百高寿，这么长的年岁，又怎没一些奇遇，自然手中也有一些外面早已绝迹的东西。”

　　天机真人白发银眉，不同天璇真人的那份冷绝艳丽，他看起来道风缥缈，似个神仙，或许活得太久的缘故，似乎没了七情六欲，有些面无表情。
　　他见玉衡真人提及自己便点点头，倒是认同了玉衡真人的说法。

　　陈明申知玉衡真人心情暴烈，又有些睚眦必报，遂笑道，“玉衡真人多虑了，在下并非不信七星海棠的来历，只是拿来害人的七星海棠确实是从流年峰传出的七星海棠，魔教也确实参与其中，龙渊门素来门规森严，寻常魔教是混不进来的，必定有叛徒与其合谋，才导致今日祸事，还望玉衡真人将此事经过言明，我们才好寻出叛徒，以免再祸害同门。”

　　“既然门规森严，为何那狐妖混了进来？”玉衡真人嗤笑，目光落在玉和田身上，玉和田神色不济，挥出袍袖，冷哼了一声，玉衡真人虽觉得处处皆有怀疑之处，只如今最大的怀疑就在流年峰，遂不再攀东扯西，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七星海棠除去众人皆知是剧毒之物，可使妖魔顿出原形外，还有一处便是鲜有人知的可提纯体内精气，帮助结丹。
　　林晨曦久不结丹，玉衡真人自然比谁都着急，他本打算将七星海棠送过来，只是此物虽可有助结丹，但是结丹之后，七星海棠的毒素也会停留体内无法清除，且影响日后修为，所以玉衡真人犹豫不决，也一直未将七星海棠送出，只是着大弟子解罗衾四处打探有无去毒的方法。

　　日前，解罗衾送来消息，说是东海之滨有种南蚌珍珠，整颗吞服，可吸去体内残毒，此珠难寻，听闻紫虚真人那里收藏了一颗。
　　玉衡真人心想龙渊门与紫虚观素有渊源，他若上门去讨不说十分，至少有八分把握讨到南蚌珍珠。

　　南蚌珍珠去毒一事只是传说，并未确认，他也不敢贸然给林晨曦送去七星海棠，唯恐南蚌珍珠解不了毒。
　　事情便这般耽搁下来，前几天他见林晨曦从天璇真人洞府出来，面色通红，隐有怒气，便知他遭天璇真人训斥，一时激怒，下午时分就派解罗衾送去七星海棠，告知此物用途。

　　只是林晨曦并不待见天璇真人和解罗衾，他将装着七星海棠的盒子随手丢置洞府内，直到天光峰普通弟子死尽，他才发觉七星海棠不知何时已经被盗。

　　“如此说来，如果林晨曦服下七星海棠，你近几日就会向紫虚真人讨要南蚌珍珠？”天权真人捋着一把胡须思索道，他样貌普通，生得精瘦，于药物一事较其他真人要知道的多一些，南蚌珍珠确实可解七星海棠之毒，只是，“紫虚真人手中确实有南蚌珍珠，他近日在炼制一味丹药，正需此物，玉衡真人若去讨要，只怕他不给。”

　　天权真人于草药上颇有见解，龙渊门中也就他与紫虚真人私下较好。
　　竟然讨要不到南蚌珍珠，玉衡真人一时有些后怕提前将七星海棠给了林晨曦，幸好被盗。

　　玉衡真人道出他为何将七星海棠交予林晨曦，自然担保林晨曦不曾使用此物，只是被盗。
　　殿上众人神色各异，有些弟子素来看不惯玉衡真人行事招摇，露出鄙夷之色，一个要靠药物结丹的儿子，老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林晨曦此际沉默不语，颇有些清者自清的姿态。
　　九音见状出列对各位真人、长老行了一礼，他容貌出众，天赋异禀，却从不恃资而骄，相反，九音为人处事公正忠义，颇得众人喜爱，只是他选择魔剑一道，有些弟子不愿与其亲近，但是他要说的话，却是愿意听的。

　　“九音以一身之名担保林师弟并无参与其中。”一言出，众哗然，大家皆认为林晨曦将七星海棠加在香料里毒害九音，九音此时如此说，众人倒不觉得他惺惺作态，也有脑筋转的快的人想到些什么，九音却没说完，继续道，“九音同样以身之名担保悟马没有杀害天光峰弟子。”

　　这下犹如油锅进了沸水，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悄悄偷看天璇真人，众人皆知天璇真人与魔道、妖道、鬼道势不两立，他的爱徒如此担保一个妖修，岂不是要忤逆尊师？
　　只是天璇真人神色淡淡，众人一时间更是拿不定主意。

　　虽说先前武思海咬定是白衣报复同室，一个不慎让悟马妖性大发杀害众人。悟马只是被连累，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悟马动的手，如今九音担保不是悟马杀人，哪又是谁？

　　“这不过是魔道使出的一个烟雾弹。”天权真人叹道，面露哀色。

　　“好妙的诡计，好毒的手段。”陈明申突然道，“他们将七星海棠偷出，致使狐妖顿出原形，让大家以为狐妖杀人，其实那些人并非死于狐妖之手，无论此计成与不成，我们势必查处七星海棠的来源，他们又指使武思海诬陷林晨曦，大家视线被扰，必对林晨曦有所怀疑，如果此际玉衡真人上门讨要南蚌珍珠时，紫虚真人恰好死去，那么大家必定以为玉衡真人是夺珠杀人。”

　　魔道算的巧妙，却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例如九音发现武思海的尸首，又如冥刀对悟马的信任，九音又对林晨曦的信任。
　　正是对他人的坚信，才让原本几近完美的计划有了让人质疑的地方。

　　众人自然相信九音，于是一些人很快想通关键，例如天权真人。
　　玉衡真人双目圆瞪，目光在人群中细细扫视，似乎想将那叛徒寻出来。

　　此次魔道制造杀戮，让龙渊门自顾不暇，其最终目的自然是击杀紫虚真人。只是这场局布得巧妙，隐有一石三鸟的意图，如果众人不察，玉衡真人必被世人怀疑，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玉衡真人最终将目光落在陈明申长老身上，“本座记得那坠入魔道的不肖子孙乃是陈长老的嫡系亲子侄，要说龙渊门内与魔道勾结，除去陈长老，只怕无人再如此方便。”

　　陈明申不屑地笑了笑，起身朝诸位真人行礼，“不肖子侄陈龙真坠入魔道，当初玉衡真人揭发此事，我与天玑真人一同前去捉拿他，他闻风而动，在我们赶到前逃出龙渊门，后我二人追到卧龙岗附近，被天玑真人的法器击中，丹破道消，天玑真人念他是我族内嫡系子侄，饶了他一命，我已将他送回凡间界，玉衡真人说我与魔道有所勾结，不知身为凡间人的子侄又如何入魔道？”

　　天玑真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陈长老所言不假，陈龙真早回了凡间界，岁不过百，如今算来，理应轮回了几世，玉衡真人何必念念不忘。”

　　玉衡真人一股怒气自胸口喷出，正欲发作，被解罗衾拉住衣袖，冷哼一声，愤然坐下。
　　“魔教此次手笔颇大，若不找出叛徒，只怕寝食难安，不知各位真人有何高见？”陈明申说道。

　　“天璇真人，七星海棠是在林晨曦手上丢的，本座知晓天光峰不易上，若不是他自己拿出来丢掉，又会是谁上的天光峰，本座确实疑惑，并非意有所指，还望真人见谅。”天权真人言辞诚恳，并无暗示之意。

　　天璇真人回一礼，淡然道，“座下弟子自然细细排查，但是能入天光峰的也并非只有我们四人，还望各位真人细细察探，若有可疑之处，便交予陈长老处理。”

　　九佛妖塔禁制再次出现裂纹，原本三家打算近期选定人选，再次合力修补裂纹，只是如今紫虚真人身死，事情便有些复杂，皆因紫虚真人并未收徒，观中也无人能使用九牧鼎，缺了紫虚真人之力，禁制裂纹恐难修复。
　　众人忧虑此事，只盼早日找到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