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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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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来江南的人没有不知道房家的,作为经商起家的房家即使是在朝廷也有不小的名声,照理来说这样一个富可倾国的世家本不会容于帝王之眼,但因房家的当家主都有他们各自的一套本事在江湖之上也算颇有人缘,朝廷中惧于这些人缘关系也不敢轻易动房家。
时间久了后房家便有了“江南第一世家”的名声。
傅虹提到的宴宾轩陌楠是晓得的,房绮罗借住神农谷的时候她就听她说过了。那是位于山庄北边的一座院子,是房家专门招待宾客设宴的地方。
还没等走进院子,就看到院落里整齐有致地摆放着几十张四尺的大圆桌,每张桌子边围着十张凳子,一律都是黄杨木的。扬扬手,傅红领着她们进到大厅里。宽敞的大厅里还摆着十来桌。一样的桌椅雕刻,不同的是大厅里面所用的木材都是紫檀木。
此时宾客都差不多来齐了,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个掌管房家家务的女子纷纷点头微笑,却对房绮罗不甚认识。
边应酬着宾客,傅虹边安排了比较靠前周围又很安静的座位给她们,细心道,“你们就先坐着,等会来这坐的都是一些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不会很闹的。”
“江南第一世家”轻声念着,陌楠笑起来。不瞧别的,单是看这饭桌上琳琅摆放的器皿,就可见一般。黄金制的饭碗,周围镶嵌着细碎的宝石。洁白的象牙筷子,上面用微雕刻着百花图。其余的错金琉璃杯、汉白玉碟……每一套用具上面都雕刻着同样一种花卉,所有的器皿和起来就是一副百花图。摩挲着杯子,陌楠微笑——江南第一大家果然名不虚传,连小小的杯碗盘碟都精心到如此地步。
随着外面欢天喜地的鞭炮声,穿戴整齐的丫鬟们端着菜肴进来了。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你能叫得出名字都有,就连那些你叫不出名字也有。十人一桌的圆桌上每样菜都置有两份,以方便众人夹取。
酒开的是七十年的女儿红,光是香味就足以叫人醉去。
房铭捋着胡须乐呵呵地坐在正中央的圆桌上,身边坐的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便是巨商富贾。傅虹一刻也没有歇着,她来来回回招待着,那身红衣在众人中间飘来飘去如一抹晚霞。
“虹姐,你就休息下吧!看你忙得!”经过的时候,房绮罗拉着她的手,低声道。
傅虹笑笑,不已为意,“没什么的。姨父今天难得开心,我忙也是应该的。”说完举步就走开了。
回过身,绮罗有点闷闷,筷子在最近的一盘狮子头里翻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狮子头立马变成碎渣了。眼神落到旁边一碟豆腐上,里面的豆腐差不多都吃完了,抬起头,她不满道,“阿楠,你是不是为我家省钱啊!怎么尽吃些青菜豆腐的?”
陌楠笑笑,也不多说什么,手里的筷子绕过面前的荤菜去夹青菜。
“阿楠,你们神农谷这些年是不是坐吃山空,每日都尽吃些素菜?”压低了声音,房绮罗凑过去问。
“不是!”陌楠放下筷子,“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食素。”
“不对呀!我记得那时侯我去,每餐都可以吃到肉的!”
陌楠淡淡地笑,也不愿多说,只道,“那个是例外。”
“那……”绮罗还想问,话却被打断了。
“今天是百花会的第一天,希望大家都能够开开心心,一起赏遍天下百花!”举着酒杯,房铭容光焕发,显得格外精神。傅红站立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微笑。
众宾欢饮,觥筹交错。
傅虹安排的那一桌好极了,人来人往,却始终保持着安静。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姐们各个矜持得恨不能隐身就好。一顿饭下来,她们这一桌几乎没有人来过。房绮罗和陌楠、雀儿三人也得以舒心地吃上一餐饭。
饭局散场的时候,陌楠和雀儿正要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却被房绮罗二话不说地拉上了宴宾楼的二楼,上来才知道原来二楼是专门观景的。倚在阑干上,陌楠静静欣赏周遭的每景,雀儿和绮罗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空旷的二楼就只有她们三人。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来,谁也没有留心——这时候会有一两个丫鬟上来收拾下也不足为奇。
陌楠听得脚步在她身边停下,下意识地抬头,一眼看到了个英俊的青年。是个儒生,手里拿着把象牙扇子。礼节性地点头微笑,她重又低下头去。
男子笑起来,持扇拱手,“达奚小姐不记得在下了吗?”
一语出,引得绮罗雀儿看过来。
“是你?!”绮罗惊诧地出声。
男子仍旧是微笑,又是一拱手,“房大小姐好!”
“绮罗他是?”陌楠诧异于男子知道她的姓氏,脑海中却没有此人的印象,见绮罗认识就问起来。
房绮罗起身向这边走过来,边不在意地介绍说,“哦!他是这次百花会请来的客人于劭谦于公子。”
“不错在下正是于劭谦,在神农谷在下还于达奚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呢!”于邵谦说着话,象牙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掌心。
这么说着,陌楠记起似乎神农谷一年前是来过这么一个人,当时还……没有多想,她欠身,道,“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有记起来。”
“没关系的!”于邵谦连连摆手,“达奚小姐妙手春风真是叫人难忘。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要姑娘记得。只是今日恰好遇见,所以就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既然招呼打完了,那你可以走了。”房绮罗懒洋洋道。
“是!是!”
看着于邵谦灰头土脸地离开,陌楠好笑地摇摇头,谁叫他好惹不惹,偏偏惹了房绮罗这么个刁蛮小姐。
“绮罗,你怎么好象很不满似的?”拉过房绮罗的手,陌楠轻声询问。
“哼!”狠狠用鼻子出口气,房绮罗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他是虹姐的未婚夫。”
陌楠一怔,什么也没说,倒是雀儿听了大声叫了起来——“未婚夫?”
“是啊!是啊!”房绮罗显得很不耐烦,扯着系在腰间玉佩下的流苏,“也不知道我爹他想些什么,竟然要把虹姐下嫁给他!”
“怎么?这桩婚事有什么问题?”陌楠微笑着问。
房绮罗抬头看她,微微一怔,随即叹口气,道,“那个于邵谦仗着他老子的势横行霸道,听说和一个青楼女子很是相投,差点就要成婚了。不过自然他家老头不会同意,一气之下把他和那青楼女子从家里轰了出来。时间还没半个月他就上我们这提亲了!”顿了顿,她的语气变得坏起来,声音也尖锐了,“没想到的是我爹他……他居然同意了!陌楠,你说——你说这好不好气?”
“就这事?”
“就这事?难道这不值得气吗?”听到陌楠风淡云清的话,房绮罗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气又上来了,“虹姐她那么好的人,处处都为家里着想,就为了那些破东西,爹犯得找吗他?明明就是一羊如虎口的事,他为什么还要答应啊!”
听出绮罗的怨气是对她爹爹来的,陌楠微微笑笑,执起她的手,“有些事情不是犯得着犯不着,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见绮罗不解地看过来,她又道,“房家固然是富可敌国,但你想没想过——这‘富可敌国’四字对于朝廷来说有多么刺眼。这意味着房家可以独自支撑任何人在这摇摇欲坠的乱世间夺得天下,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朝廷毫无动作呢?只因为房家的家主都会做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人际关系,无论是朝廷的还是江湖的。就凭着这样的关系网,房家才得以百年来不倒。”
“阿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于虹姐嫁给那家伙有什么关系?”房绮罗睁着大大眼睛,一脸迷茫。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位于公子的叔父是位太守。”不会记错的,那次于邵谦带着人到神农谷求医时,趾高气扬地嚷嚷说他的叔父是太守,要是他们还不快点的话,就要叔父下命一把火烧了神农谷。那样的神气是陌楠厌恶的,她并不喜欢别人卑躬屈膝的对她,同样也不喜欢那样高傲的人。那次他抱来的病人是个女子,不知是什么原因割伤了手腕,血流不止。当时陌楠只是暗自叹息,又是一痴心女子。如今听绮罗说来,应该就是那个青楼女子了。
房绮罗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笑起来,“阿楠看不出哦!想不到你竟然对外面的事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人家秀才不出门还知天下事哩!凭什么我家小姐就不能啊!”雀儿不平地为陌楠反驳。
“不过——”陌楠笑笑,又摇摇头,“光凭这样伯父也不会让虹姐嫁过去的,只怕是——”
“是什么?”见她停下来,绮罗摇着她的手催促道,“快说呀!”
看着房绮罗面带焦虑的神情,她笑笑将头转向外面,只留下个侧脸,微微叹口气,“是怕是虹姐她自愿的。”
“不会的!”惊叫着,绮罗推开陌楠的手一下子站起来,摇着头,不信道,“一定不会的!虹姐又不糊涂,她怎么会是自愿的呢!不行!我要找爹爹……不!是虹姐问个明白!”说完,她扭头跑下楼去。
看到房绮罗匆匆忙忙的样子,雀儿有点担心了,“小姐,房小姐不会有事吧?”
“要有事也不会是她。”淡淡地笑,陌楠很是放心的回答,招招手,“来!雀儿,陪我一起看这的风景!这才是江南应该有的景色。”
说话间一阵风迎面拂来,带着说不出来的清爽,里面交杂着的是房家院落中摆放的百花的混合香味。
雀儿叹口气,探头一看,“小姐,那不是刚才的于公子吗?咦!那是谁啊?”一缕浅蓝的丝带紧接着于邵谦纠缠地飘出宴宾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