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萧萧暮雨子规啼（2） ...
-
杨城延走的这天，第一场秋雨如期而至，淅淅淋淋的下着。我穿着天青色的薄衫，拎着一个食盒，颇有一种天青色等烟雨的感觉。
走到望归亭，杨城延正背对着我站着，闻声回头看见我了然一笑“就只有你来送我啦。”
我看了看，只有一个男仆拿着行李，还有两个衙差，却不见陆雨棠。于是问道“嫂子呢？”
他苦笑一下说道“此去临江，路途遥远，未来还不可知，我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更不能让她跟我一起受苦。”说到这，眼中落寞非常，隐隐有痛苦之色。
我一阵心痛,自是明白，杨城延瞒了陆雨棠，要独自离开，可是陆雨棠知道了会怎样呢？于是转移话题，冲他神秘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食盒，问道“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他装作思考道“我猜嘛，是美酒佳肴。”
我故作失望道“没意思，一下子就猜到了”，于是把东西拿出来，一壶陈年桃花酒，两个酒杯，几碟小菜。
他笑道“我听闻宫中有一位酿酒师，酿的桃花酒清冽甘醇，是酒中极品，存了十年才得四坛，皇上送了太后一坛，自己留着了一坛，赐太子一坛，还有长公主一坛，没想到今日竟然可以喝的，人生无憾了啊，哈哈哈......”
我赞许道“你对酒倒是有研究，这一壶可是我费了好久功夫，跟母亲求得的。”
于是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都有些喝醉了，最后他说道“有些事情以前一直没机会问，今天借着酒劲就问个彻底。”
我点点头晕乎乎的笑道“问吧问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认真道“翁主一直对微臣非常好，不管是第一次救微臣的命，还是日后的相处，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一愣，为什么呢，如果，他刚开始问我，我一定会说“因为你像晨曦”，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重新活了一次，无论是心境还是性格都随着时间渐渐改变了，在现代的记忆，仿佛是梦中的场景，似乎我和晨曦的一点一滴都唯有记忆曾在。于是我笑道“我看上你了呗。”
他一愣，又摇摇头说道“你说话总是这样，要不是相处那么久，了解你的为人，都能被你吓个半死。”
他果然不信，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想知道为什么，于是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因为你看着我时，总像透过我看什么人，你是看我，却又不是看我。”
我一愣，原来我的眼神也是会出卖我的么？但是我并不想承认“你怎么像念佛经似的，很有禅意啊，一花一树一菩提么。”
他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看躲不过去，只好承认“好吧，我承认，你跟我的一个故友长得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继续问“这就是你救我对我好的原因？”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救你的时候并未见过你，不知道你和他长得像。刚开始跟你接触的确是因为你和他长的像，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再像也不是那个人，我引你为知己，只是因为你我能谈得来，颇为投缘。”
他又问道“那个人是你爱的人吗？”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精妙，我想了想幽幽的说“爱他的是沈星辰，而我...是陈阿娇。”
“那阿娇的心上人是谁？”
我笑道“你再猜猜。”
他略一想说道“太子殿下还是胶东王？我赌太子殿下吧。”
我哎了一声“奇了奇了，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他粲然一笑，又喝了一杯酒说道“也许正像你说的那样，艺术家的眼光都是敏锐的，哈哈，话说回来，阿娇，我跟太子接触的不多，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离胶东王远一点，相信我这个搞艺术的！”
我心里一惊，好敏锐的眼光。
言罢，他利索的站起来，对我说道“阿娇，我该走了。”
我顿了一顿，也利索的起身缓缓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一愣，继而笑道“又是口出惊人，虽然听着没有章法，却有别样的韵味，我日后定当细细品味”，然后郑重的冲我一抱拳“珍重”然后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还未等他走出十丈远，身后便传来女子的叫喊声“杨城延，你给我站住！”
我一回头，果然是陆雨棠，她正背着一个包袱匆匆赶来，颇有些狼狈。杨城延回头一看，也很惊讶，转身欲走，却听得陆雨棠哭着喊“杨城延，你若敢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杨城延闻声一震，没忍住回过身来，终是奔向陆雨棠，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对方。只听陆雨棠哭着说“你怎么这般狠心，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杨城延低下头痛苦的说道“跟着我只会受苦…….”
她摇了摇头哭着说“你怎么这样自以为是，你怎知我觉得是受苦？跟你在一起，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甘之如饴，没有你的日子才真正是受苦…...”
杨城延直直的望着她“雨棠，可是我怎么舍得？”
陆雨棠幽幽的说道“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杨城延终于不再控制自己，跑过去紧紧的抱住陆雨棠，像是想把她融入骨血中。然后，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向远方。
我走出亭子，站在秋雨中。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羡慕起来，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尘世间一对神仙眷侣也。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时突然觉得，再无雨点落在我身上，我一侧头，刘荣正撑着伞，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眼里满满的温柔担心。这一刻，如此温暖...
我突然就想像这样一辈子下去，脱口问道“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幸福吗？”
他看着我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们一定会比他们还要幸福！”
我看着他笑了，于是我们相携离去，他的怀抱，这样安心。
晨曦，这一世，原来我们是这样的结局。我们就像星辰和晨曦，永远在错过，相交汇的那一刻，最是灿烂，然后便是分离...
再见了，杨城延，再见了，许晨曦，再见了，沈星辰...
潇潇暮雨，如同我作为沈星辰彻底落幕的葬礼。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萧萧暮雨子规啼（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