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蔚空》迩旬

2、第一章 异

　　少女感到非常迷茫。

　　睡觉之前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吃过晚餐与母亲道晚安，沐浴更衣后便早早地上床睡觉，然而为什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漆黑的地方？

　　她处在一个很温暖但很狭窄的场所，整个身子都只能蜷缩着，双手仿佛没有知觉，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眼睛没睁开几秒就觉得有些酸涩，她只好闭上眼睛。反正不管睁开还是闭上都是一片黑暗。

　　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意识也是朦朦胧胧，只清醒了一会儿她便感到了困倦，随即又沉沉睡去。

　　在这两种状态中来回反复循环，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处境。

　　渐渐地，她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然而意识却一点点变得清晰，这令她感到困惑，以及更加深刻的恐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

　　少女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却什么也无法明了，胡乱思考得太多，最后连记忆都有所混淆。她开始记不清父母的长相，忘记了行走与说话的感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是真是假。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宛若天籁。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哼歌的声音，在不知道过去多久的时间里，仿佛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从那以后她开始能够听见声音。

　　大部分时间是女人的自言自语，偶尔也会有她与一个男人的交谈，两人使用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即便无法理解，他们的声音依旧是对她最大的救赎。

　　少女轻易地得到了满足。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能够动了。

　　尽管对身体的控制力依然很是微弱，但好歹不再仅仅只有意识飘荡着。

　　这份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在黑暗中盲目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还没来得及回味心中的狂喜，却听到那个熟悉的女声痛呼起来。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与此同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意识中形成。

　　说不定……说不定她就在她的肚子里。

　　这完全是违背常理的事情，少女不敢相信，可是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无论是这份温暖，还是这片无声的黑暗，以及没有进食却不觉饥饿的自己，都能够得到解释。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少女还是无法相信。

　　虽然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记不清自己的样貌，但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迎接一个新的自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与往常一样，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解答。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才从自己那里找到了真正的解答。

　　<<<

　　羽丘家的女儿出生了。

　　整个八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偌大的宅子平日里冷冷清清，这些日子却不断有邻里前来问候，可惜年轻的夫妇早已前往东京，能够见到的只有见过孩子后回家来的祖父母与曾祖母。

　　虽然很想看一眼新出生的小公主，但毕竟山高路远，渐渐地，一时好奇的邻居们便略过了这一页，该干嘛干嘛去了。

　　然而作为孩子的亲奶奶，羽丘梅却始终放心不下，每天至少一通电话轰炸。

　　“喂喂？和雄啊，雪子和空状态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啊？赶紧回家来吧！东京那个人和车都多得哟……还是咱家空气好！对她们母女身体也好啊！……”

　　羽丘和雄只能耐心地再和她解释一遍。

　　羽丘雪子看着丈夫轻手轻脚走出病房的背影，静静地笑着，轻抚着怀里喝着奶的女儿。

　　小婴儿喝饱了，在母亲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一缩，没几秒便睡熟了。

　　一个星期前，那个不愿被相信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虽然无法睁开眼睛，但在她感受到有光洒在眼帘之上的一瞬间，什么旧的自己新的自己全都不重要了，时间那么长的一片黑暗里，只有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是活着的。

　　于是满心不安终于得以宣泄，小小的婴儿哭得中气十足。

　　现在她还不能看清任何东西，听力却很好，大概是从肚子里便锻炼出来的吧，她能够分辨不同人的声音，以及声音的方向和是否对着自己，因此，她很快了解到，自己的名字叫做“sora”，因为所有人在对她说话的时候都会提到这个名字。

　　sora……即便不理解意义，这个单词也变得亲切起来。

　　因为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她只能在想喝奶的时候大声哭，想撒尿的时候大声哭，想拉屎的时候大声哭，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少女，每当这种时候总让她羞耻得想哭，于是哭声变得更悲怆了。

　　好在妈妈和护士都是细心的人，每次都能察觉到她的意图，又一想反正外在是个不过几天大的小婴儿，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当然，该哭的时候还是得卖力哭，她可不想被排泄物糊一屁股。

　　差不多半个月大的时候，她稍微可以看清眼前的东西，不过世界就像电视上的画面一样，被固定在一个框里，而且没有立体感。

　　所以，在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出现在婴儿床前，她也没察觉她与其他人的不同。

　　自从她对那个女孩露出笑容，之后的每一天，女孩都会在没有大人看护的时间突然进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

　　刚开始她还傻傻地冲她笑，过了几天，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了。

　　婴儿房明明是不允许人随便进入的，在没有护士的陪同下，这个孩子是怎么进来的？

　　细想之下她有点后背发凉。

　　既然有她这样的情况，那么……那啥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吧？

　　她的手还搭在女孩伸出的手上，冰冷得不像是活人的温度，婴儿的脸上瞬间失去了笑意，于是女孩的神色也不再僵持着，扯开嘴角露出了扭曲的诡异笑容，手上的力道收紧，不让她逃跑的同时一点点逼近。

　　妈妈呀……！她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难道又要这么憋屈地死掉吗！

　　她想怒吼，想逃跑，想反抗，可她现在只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小婴儿，唯一能做的只是用力哭泣，希望能吸引来救命的人。

　　她的哭声吵醒了熟睡中的其他宝贝，一时间整个房间被婴儿的哭声填满，凄厉得仿佛连屋顶都要震塌。

　　女孩神色一凝，空洞的眼睛显出愤怒，一俯身脸离得更近了。

　　她急得更加放开了嗓门，声音也不知是哭还是惨叫，终于是把护士们引来了。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女孩慌张地扭头看一眼进来的护士们，万分不甘地松开手蹿进天花板。小婴儿终于收了声，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连连咳嗽起来。

　　护士小姐端来装水的奶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她呼口气，一不小心吐了个口水泡泡，刚要鄙视自己的时候听见护士小姐的清脆的笑声，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房里的婴儿们被安抚下来，扑腾了几下短小的四肢，一闭眼便睡熟了。

　　白白让护士们忙活了这一阵，小婴儿，就是这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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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吃了这次亏，她再也不敢搭理那些身份不明的家伙了。

　　好在医院里这些东西虽多，婴儿房里却是少得很，兴许是刚出生的婴儿生命气息重，压过了那些不干净的力量。

　　红衣女孩那次要不是她伸了手，也不会被怎么样。

　　终于，出生第二十八天，小婴儿的妈妈拿了好些件厚衣物进来，小心翼翼地给她一件件穿上。

　　这是要出院了。她有些欣喜。

　　自出生以来一直呆在医院里，她对外面的一切都不了解，直到出了住院楼的大门，她才知道现在正处于冬天，虽然没下雪，寒冷却一分不少。

　　妈妈给她穿了很多，又是被爸爸用大衣裹着抱在怀里，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一家三口被前来接人的夫妇送到火车站，下车之后，有一个少女和一个女孩等在那里，一群人一同登上火车。这些人似乎都是住院期间曾来探望过的，但她的眼睛分辨不出所以无法确认。

　　应该是一家人吧……

　　她这样想着，女孩的脸突然凑到面前。她还对那个小女鬼心有余悸，一下子被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大哭起来。

　　女孩也受到了惊吓，扑到自己母亲怀里不敢再靠近。

　　妈妈把她从爸爸怀里接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唱着儿歌，就是她第一次所听到的那首，小婴儿很快便安静下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入了迷，脸上还挂着泪痕。

　　几个大人都笑起来，交谈了几句，气氛和乐融融。

　　火车一副要坐很久的架势，她云里雾里地听他们说了会儿话，终于是支持不住，窝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了火车，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四周的建筑带着古老的风味，令她有些新奇。

　　身为她父母的年轻夫妇温柔地说了句什么，她一如既往地没有听懂，口中呼出的白气悠悠地升到空中，模糊了两人的笑脸。

　　小婴儿眨了眨眼睛。

　　虽然现在还无法辨认两人的模样，但她知道，他们的脸将一点点清晰，并且烙在心底。

　　因为他们是她的爸爸妈妈。

　　对吧？sora。

　　2015.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