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破妖娆》朦小琊

6、第五章 豆花

　　“晚歌晚歌！”还没见着人，就听见客房门口豆花清越的童声，软糯的声音带着得意。
　　回头一看，果真是她。
　　豆花本是苏晚歌与萧轻微二人投宿的客栈老板娘白惠的小女儿，小小身子还不到桌子一半高。原本就是六七岁狗嫌烦的年纪，那天他二人前来投宿要小住一阵，恰好瞧见躲在萧轻微身后的苏晚歌，正巧她又与豆花年龄相仿，人来疯的本性瞬间暴露无遗。等他俩行李一放，不知从哪蹿出来的豆花拉着苏晚歌就往门外跑，说要带她出去见见世面。苏晚歌想找个托词拒绝，正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萧轻微时，没想到还没说出口就被白惠抢了先，私心想着豆花这丫头每天在她身边晃来晃去，她看得头都晕了，正巧来了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她还不赶快图个清静，“丫头嘛，总喜欢扎堆玩一块儿的，你一当爹的也别老管着她。”
　　而后，一句话就断了苏晚歌的退路。
　　萧轻微仍是温润浅笑，既没同意也没赞同，就算是默认他俩的关系。苏晚歌心里默默翻了他二人一个白眼，他才不是她爹！
　　不过没想到一来二去，在经过豆花孜孜不倦以及撒狗血似的热情之后，二人总算是熟识了。其中，豆花堪比狗皮膏药的黏人功夫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你猜猜，这次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因为刚过三伏，她就着了件麻布的小褂子，一双总角随着她的步子一跳一跳的，显得俏皮可爱。粉嘟嘟的小手还抱着个食盒，那食盒看起来挺沉的，豆花抱着它走得歪歪斜斜的。她也没在意，哼哧哼哧地一路小跑过来。
　　啪！因为够不到桌子，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重重地把食盒放在了苏晚歌眼前的凳子上。“这次我放的东西，晚歌你绝对猜不出来。”小小的汗珠从她额头像小豆子似地冒出来，她仍是得意地咯咯笑着，随手一抹，白嫩的脸上就留下了几道乌黑的印记。
　　自从前几天苏晚歌陪她玩了射覆，苏晚歌十猜十中，于是心有不甘的小豆花就迷上了这个游戏，小小的脑子想啊想啊，努力思考着拿什么东西能让她猜不中。
　　苏晚歌只觉头皮一麻，今天这是第几次来着？
　　有时候小孩子太执着也不是什么好事，苏晚歌无奈摇了摇头。
　　像大人似地将手背在身后，苏晚歌装模作样地绕着食盒踱了一圈，抱起来摇了摇，掂量了下东西的重量和大小，又瞟了一眼豆花的小脸，竭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来，再一次看似苦恼地摇了摇头。
　　“我们可说好了，要是你猜不出来，那过会儿我当鬼，你来捉我。”她得意地抬高了下巴，趾高气昂的样子逗乐了一旁的苏晚歌，“嘻嘻，难住了吧。本豆花可不是会欺负妹妹的人，就善心大发给你个提示好了。”
　　从一开始就觉得苏晚歌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在笑话她似的。她瞅了瞅小褂子，没破啊，又摸了摸脸颊，脸上也没粘着什么东西啊。
　　得，又多了两条。
　　你倒是笑啊，豆花瞪了苏晚歌一眼，嘟了嘟嘴巴，“听好了，这东西——”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还没等豆花讲完，苏晚歌一旁淡淡出声。
　　又讲这些她听不懂的东西，明明她们两个年纪差不多，看个头她还比苏晚歌大个一岁，怎么认的字比她多，会的诗比她多，懂的也比她多呢，豆花一直都很苦恼。
　　“什么能言不能言的，你就直说是什么好了。”哼哼，小豆花炸毛了，老拿这些奇奇怪怪的句子堵她。
　　苏晚歌的眼中露出一丝不知名的狡黠，“你说过会儿要是你娘发现你把她登账用的砚台拿来玩了，”满意地见到豆花脸上的得意一僵，逗弄似地凑到了她耳边，“你说，她会怎样？”
　　“坏晚歌，又给你猜中了。”赌气似的跺脚，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十足的别扭样子，“哼，本豆花不跟你玩这个了。”
　　“好啦，快还回去。”苏晚歌好生哄着。
　　不过面前的豆花显然有些不服气，本着对真理的追求，刚才的不满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凑了过来，“这次你又怎么猜中的？”她明明找了件很难猜的东西呀。
　　苏晚歌并不打算回答，只是转身拿了面镜子递给她，“照照。”
　　接过镜子，铜黄的镜子里有个丫头扎着总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有那件熟悉得麻布小褂子，这，这可不是她嘛。
　　只不过，多了几道……
　　“好哇，晚歌你不是猜出来的啊。”知道真相的豆花虎躯一震，错了，是豆躯一震。
　　只见她一摊手，眼神充满了无辜，反问道，“我怎么不是猜出来的？”
　　好吧，豆花挫败地低下了头，“愿赌服输，这次你当鬼，我来捉你。”
　　见她一副落寞的样子，苏晚歌心有不忍，老是猜中也太打击她了，要不下次就小小满足她，让她高兴一下？苏晚歌暗自有了打算。

　　夕阳渐渐从山间落下，华灯初上，临近傍晚的时候，西头的瓦肆也早早的歇了市，小贩们挑着担子走在青石板街上，盘算着今天又赚了多少。东头的夜市却吵吵嚷嚷地开了张，古淮河上歌舞升平，安宁而祥和。
　　“今日豆花没来找你玩么？”一进门就看见苏晚歌半靠在卧榻上打着瞌睡，萧轻微随口问道。
　　懒懒起身，苏晚歌揉了揉眼睛。自从来了密州，萧轻微日日都早出晚归，直到日落西山了才回来，大概是去找那个故人了吧。寻思着这是人家私事，苏晚歌只知了个大概，而又也没继续问下去。
　　“她与我赌射覆输了，我当鬼，她来捉我，可是我在柴房蹲半天都不见她来找我，估计又碰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丢下我自个儿去玩了。”苏晚歌打了个哈欠，淡淡说道，并无觉得有何不妥。

　　夜色如幕，穹空之上，隔着瑶池银河，是点点的繁星。绵远的山川在墨色的星空下宛若游龙，横贯了眼前的山色，河水缓缓流淌，河柳垂荡，荡开了一池碎月。
　　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即使是再不经意，苏晚歌心头也隐隐涌起一丝不安。
　　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样，下一刻，木质的阶梯传来咯吱作响的声音，紧接着的是来人慌乱的脚步。顾不上敲门，一推门便是带着焦急的语气：“晚歌，你看到我家豆花没有？”
　　“没有啊，跟她捉迷藏那时就没看到她。”苏晚歌纳闷看着来人。
　　白惠心中一惊，若是平日，她家豆花早该回来了，如今都过了戌时她还没回来，找遍了四舍都说没见着她的人影，年轻的母亲局促不安起来，可怕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而后挥之不去。
　　会不会，会不会她家豆花被人拐走了？
　　相对于白惠的焦急，萧轻微就显得淡定很多，默默为她倒了杯茶，出言道：“这么晚了都找不到，不如先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报官，嗯，对，报官。”她默默念叨着，离去匆忙也忘了阖门，身影就消失在走廊里。
　　没想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门口就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什么时候衙门的办事速度这么快了？正当苏晚歌惊讶于他们的办事效率，突兀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怎么是你？”萧轻微显然对来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