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莲心》虞美人leco

5、5

　　离开宁寿宫，我和汐贵人一起要去她宫里坐坐，才没走上多久，身后便听到一声有人叫道：“两位小主请留步。”
　　我和汐贵人一起停步看去，却是德妃宫里的首领太监福海，我道：“谙达可是有什么事？”
　　那福海身子本来就显胖，加之天气已然显热起来，福海跑了百十来米路，难免气喘的厉害，等赶到我们跟前时，已是满头大汗，他上前恭敬的请了个安，然后才讪笑道：“亏得两位小主没走远，德妃娘娘想请两位小主去长春宫里叙叙话。”
　　我和汐贵人对视一眼，我笑道：“本该早去拜见德妃娘娘的，这下正琢磨着要带些什么礼物去，轻易的东西，不敢带了去见娘娘呢！”
　　福海笑道：“亏得小主有心了，不过德妃娘娘待人向来真诚，倒也不注重这些虚礼。”
　　汐贵人道：“既是这样，那就劳烦谙达领路了。”
　　待我们到长春宫时，德妃正庸躺在凉椅上吃着蜜橘，一旁伺候的两个小宫女正打着凉扇，见我们进来，德妃亦笑着退了伺候的宫女，“烦劳两位妹妹走一趟了。”
　　我和汐贵人上前请了个安，德妃赐座，我道：“臣妾本该早些来参见娘娘，只奈才进宫里，许多东西都要新学起来，而且诸事繁多，都需要打点，现在才来见过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德妃笑道：“本宫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新进宫事情比较多，大家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这么客气，随意些才好。”说罢，又让宫女传了茶点，“想来两位妹妹起早去皇后那里请安，还没用膳，本宫这里的小厨房，做的糕点还算入得了口。两位妹妹若不嫌弃，便在这用了罢。”
　　我和汐贵人忙谢了恩，心想：你既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吃喝用度自然是高出别的妃嫔许多的。我取了一块松仁糕，嚼了几口，果然比我那里好出许多。
　　膳点用过一半，德妃突然柔声浅笑道：“本宫终是没看错眼，两位妹妹果然是这次新晋的秀女里最出众的，模样标志不说，倒也有礼有节。本来本宫还怕向皇上举荐错了人，如今见了两位妹妹，才算是放心了。”
　　我与汐贵人不觉相觑一眼，德妃见了笑道：“也难怪妹妹们不知道，其实这次赐封位分时，皇上问了本宫，本宫觉得两位妹妹不错，便举荐晋了贵人位分。”
　　我心中纳奇，这后宫晋位册封不是皇后主管的么，德妃虽然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在这事上，还是得皇后亲自删选，德妃是无权过问的，由此可见，德妃荣宠，可见一斑。而且皇上已经废黜过一任皇后了，依着这样下去，只怕德妃……
　　我一想到这不觉背上发凉，汐贵人本要谢恩，但见我愣着，这才故意顽笑道：“德妃娘娘宫里的糕点果真是好，吃的玉妹妹都忘了谢恩了。”
　　德妃朗声笑了起来，我忙的与汐贵人一起起身拜谢道：“臣妾多谢娘娘照拂。”
　　德妃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姐妹，一口一句多谢的，倒显的生分了！本宫也不过是向皇上举荐两个好人儿罢了。”
　　汐贵人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明白德妃的意思，于是又恭声道：“以后还要仰仗娘娘多加提拔，娘娘但有吩咐，臣妾自当效命。”
　　德妃笑了笑，余光又向我扫来，我亦忙的回道：“娘娘厚恩，臣妾自当报答。”
　　“两位妹妹客气了，”德妃见要传达的意思到了，欣然道。
　　又闲说了一番，正好富察贵人气匆匆的跑来，我与汐贵人一起向她福了福身子，她却只做未见，德妃见状，不悦道：“你不在自己宫里看着小公主，倒来这里做什么？”
　　富察贵人道：“臣妾是替娘娘气不过，那个小贱人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诸人面前让娘娘难堪。”
　　我原本就替哲儿担心，这下听到，自然更加留心，富察贵人坐下后，德妃才道：“上次是太后出面，侥幸饶了条性命罢了，既然能办她一次，自然还有第二次，倒是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真要好好改改，无端端的给本宫添乱。”
　　“臣妾就是气不过……”
　　还未等富察贵人说完，德妃便打断道：“好了，本宫都不拿来当事，你气什么？”说罢又朝我和汐贵人努了努眼神道：“刚才两位妹妹给你道福，你怎么那么没规矩？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富察贵人这才起身向我们还了礼，我和汐贵人也不是没眼色的人，知道德妃是要避讳，于是双双起身请辞道：“多谢娘娘款待，本该多陪娘娘一会的，只是臣妾宫里还有些事急着要去主持，这下就请告辞。”
　　“一些寻常糕点罢了，哪里要让妹妹一直谢来谢去的。本宫也知道你们忙，就不多留你们了，”说罢，又唤来了福海道：“把早先预备送两位贵人的东西拿来，这下就让她们带回去吧。”
　　我和汐贵人谢了恩辞去，各自领了赏赐，分别是：如意香囊一对，如意宫花两盒，玛瑙护甲一套，罗锦和花锦并各色绸缎共十匹。
　　待出了长春宫，我的心终算是略略放了下来，虽然德妃在我们面前处处显的可亲，可是她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能不畏。
　　我嘘了一口气，却看到汐贵人也是一样的表情，两人对视，竟豁然都笑了起来，汐贵人道：“时间还早，妹妹要是得便，去我宫里坐坐吧。”
　　德妃拉拢我们，我也正好听听汐贵人的意思，于是吩咐慧芝领着赏赐先回宫，自己便和汐贵人去了她的芙蓉馆。
　　汐贵人邀我坐定，闲暇无事，乃问道：“不知妹妹棋艺如何？”
　　我谦道：“早先阿玛倒是请了先生教授一二，只奈何妹妹蠢笨，总是不精。”
　　汐贵人道：“妹妹过谦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不若你我对弈几局如何。”
　　“那就请姐姐手下留情了。”
　　待宫女取来棋盘，我们二人下了数盘。我入局较缓，而她却也不急，我攻她避，她攻我断，几番相持不下。
　　又下了半晌，一直沉着声的汐贵人突然朗声笑了起来，“还是妹妹棋高一着。”
　　我虽知局中有个破绽，但听她如此说来，必是没有发现，便只撇了一眼不再留心，本以为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那知她不紧不慢的在那死角一下断了我的合围之势，我叫苦不迭，叹道：“好一招险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笑着说，继而又道：“妹妹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实难下手，若再相持下去，只怕会被慢慢蚕食殆尽，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下此险招。”
　　她既破了我的局，我再做挣扎已是无益，只得投子认输，再开一局。我正要收棋子，哪知汐贵人一下抓住了我的手，我莫名的抬头去看她，只见她先屏退了宫人侍女，小声道：“其实你我现在就是这局中的棋子。”
　　我挣了挣手，费解道：“姐姐是何意？”
　　汐贵人这才放开了手道：“妹妹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明白我心里所指。”
　　我沉着声，没弄清她到底是什么意图，汐贵人见我不言语，才释惑道：“依妹妹与我的姿色，未必不如德妃，论智谋才情，你我也未有不及，她既能宠冠六宫，为何我们不能？”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我心中一凌，看她一副淳弱的样子，不想心机如此之重，但我是极为怕事的，只求自保，哪里敢涉足这宫廷的斗争。况且汐贵人先前对德妃如此恭顺，才转眼，便巴望着她的位子了，转变之快，着实令人咋舌。与她谋划，岂不是与虎谋皮？
　　虽是这样想，但也不无可能是她在试探我的口风，若是这层关系，那我亦是要小心了，德妃如今盛宠，要是得罪了她，只怕还要祸连亲族。
　　我当即转下脸色，惶恐道：“姐姐可不能乱说，若是让德妃娘娘听了去，可不知什么样的下场。”
　　汐贵人见我一副胆小的样子，不禁深感可惜，本是晕红的脸上也顿时黯然了下来，“妹妹何必如此怕事，你以为德妃是真心待我们？妹妹聪慧之人，难道看不出德妃拉拢我们不过是要我们牵制淑妃罢了，一旦淑妃垮台，我们没了利用价值，她肯定会立马收拾我们。要知道，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是愿意分享自己男人的。”
　　我假意道：“姐姐虽是信任于我，可未必我就不会出卖姐姐，难道姐姐就不怕我向德妃娘娘告发你么？”
　　汐贵人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是片刻的惊诧后，她很快就恢复了先前那种让人压抑的自信，“你不会，至少，有丽贵人在，妹妹是不会真心倒向德妃的。”
　　我心中暗奇，她是如何知道我与哲儿要好的？我瞥了一眼她，莫名道：“不明白姐姐何意？”
　　哪知汐贵人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妖媚，“有些东西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既是这样，那就恕妹妹不能遵从，眠毓轩还有琐事要处理，这下就告辞了。”我作势就要起身。
　　“慢着，”汐贵人一下也肃直了身子，但很快又放软下来，语气较之先前愈加婉柔，“姐姐实实在在是为妹妹打算，妹妹何必将我好心据以千里之外？ ”
　　“若姐姐真心为我好，我也绝不相负于你，刚才的话，我只作未听便是。”说罢，已然走了两步。
　　眼看我就要走出扇门，汐贵人忙的起身跑向我，强拉住我的衣袖，我转身怔了她一眼，她却未有松手之意，她道：“妹妹也别恼，且听姐姐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说罢，她顿了顿道：“如今淑德二妃相斗已久，丽贵人跟着淑妃，而妹妹又在德妃那边，他日酣斗起来，岂不伤了你们多年姐妹之情？你若帮了我，便也是帮了你们自己。既能保住你们的姐妹之情，又有将来的圣眷隆宠，一举多得，妹妹还犹豫什么呢？”
　　我用力抽开了袖口，转身便走，汐贵人也不再强留，临出门，我又摆下话来，“今日之事，姐姐没说什么，妹妹也没听到什么。”说罢再不转头，径直出了芙蓉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