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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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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蒙亮的时候,天空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只一会的功夫,那雨便似银河倾泻一般,豆大的雨珠打在廊檐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我觉本就浅,加上午觉又贪睡了许久,故而一下便被惊醒了。
我躺着无所事事的闲看着周围,忽的无意间扫到了窗栏,只见那斑驳的树影映在窗纱上,像极了挥舞的鬼爪,唬我忙的躲进被子里,再不敢多看一眼,身子隐隐的颤抖着,倒惊出了一身虚汗。一直熬到天明,整个人实在没了精神,才算又困乏的入了梦。
忽的冥冥中听人小声问:“小主还没醒么?”
另一人回道:“还睡着呢!想是被昨天的事累了。倒也难得,小主很少能睡这么久,”说罢,那人顿了顿,“姑姑且在这待着,奴婢先去打盆水,待会小主醒来就要用的。”
“姑娘去吧。”
片刻后,我只觉房中香味怡神,这才醒来,却见不远处的案几边上背对着个人,我嘶哑着声音道:“谁在那边?”
慧芝转过身来,笑道:“是奴婢在换香片。”
我身子发懒,不想多说,慧芝只当我是贪睡,故而道:“小主也该起了,不然晨请就要晚了。”
慧芝等了片刻,见我依旧没什么动作,这才走了过来,低语道:“小主?”待近前一看,只见我满头虚汗,慧芝心知不好,拿手一探我额头,唬道:“呀,怎么这么烫,”一面又忙的唤道:“谁在外面,快来人!”
菀馨和佩月正好在外间准备着早膳,这下突然听到慧芝的叫唤,忙的赶了过来,菀馨问道:“姑姑怎么了?”
“快去请太医,小主发高烧了。”慧芝一边说,一边拿着绢子帮我擦汗。
佩月出去后,菀馨亦是上前探了探我的额头,才一触碰便怔的缩了手,“可了不得,烫的跟火炭似的!”
这时菀萱和茗沁端着脸盆进来,人还没站定,菀馨便盛怒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当夜的!小主发着这样的高烧都不知道!”
茗沁是个小丫头,没经过什么事,冷不丁的被菀馨这么一呵斥,早吓的六神无主,淌着泪不知所措,菀萱也是略带迟疑的上前道:“只当小主是好睡,哪里会想到小主会发烧。”
“小主身子弱你是第一天知道么?茗沁也就罢了,你也是第一天伺候小主么?”菀馨没好气的瞪了菀萱一眼,旋即又见茗沁垂着泪,当即叱道:“哭什么,小主最见不得这个,快擦了!”
慧芝心知菀馨是因为心疼我才动了怒气,这才好劝道:“姑娘也别干气坏了身子,待会太医来看过就好了,凭的我们在这碎叨,也搅了小主休息不是!”慧芝说完,又对茗沁道:“别愣着了,去宁寿宫告个假,小主这样必是去不了晨请了。”
茗沁这才收了泪出去,菀萱亦拧了条湿毛巾,菀馨看也不看,一把夺过后敷在我额上,菀萱见打了没趣,只得默站在边上不敢言语。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辰,佩月领了太医过来,慧芝叫醒我道,“小主,太医来了,”我点了点头,慧芝这才将我的手挪了出来,支在床沿,因怕我着凉,又垫了一块毛巾。待打点完了,才拉下帐子让太医进来。
待太医把完了脉,蹙着眉道:“贵人这脉象如此紊乱……只怕不单单是风寒这么简单。”那太医说完,这才问我道:“贵人现在感觉如何?”
我懒懒道:“忽冷忽热,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样,呼吸难受,喉口又似腥甜,想咳又咳不出来。”
太医闻言,不再多说,只是起身出了内厢,菀萱不安的问道:“小主的病如何?”
那太医小声道:“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妄断,只是依脉象看,小主情况着实不妙,风寒事小,但却催动了旧疾,若处置不当,恐怕有崩塌之势啊!”
那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吓的痴傻了,菀馨当即指着菀萱怨道:“小主便是有个什么,看你能对得起她!”
菀萱内疚,忙的跪下哀求那太医道:“还请大人用心救治我家小主,奴婢来生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这份恩情!”
那太医忙的扶起菀萱道:“姑娘快起,为贵人诊治那是微臣的职责所在,便是姑娘不说,微臣也会尽心竭力。”太医顿了顿,“只是贵人的旧疾是什么,微臣还没看出来。待微臣和同僚商讨后,才能下症,当下只能开些退烧的药先把烧退了。”
菀萱似有想起了什么,说道:“当年何太医与我家老爷要好,曾多次为小主看病,小主这才渐渐有了起色,只是后来何太医受事牵连,籍家受诛,小主用着先前太医给的方子,也算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半年来,才又有点复发,不过当心着点,倒也还好。”
那太医一听,心中一闪,忙道:“不瞒姑娘,何太医正是微臣恩师……”那太医自知语失,这才转了话道:“何太医曾是太医院的翘楚,既是他下的方子,必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姑娘可还有那处方!”
菀萱点点头,“小主每隔两月都要用一次药,所以药方一直保留着,大人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来。”
待菀萱拿过药方给太医看后,太医才喃喃道:“原是这样!”
菀萱见太医连连点头,这才安心道:“大人可有办法了么?”
那太医道:“心中有些数了,只是还需斟酌下药,毕竟这方子有几年光景了,倘或病情有变,也是难说的。”继而那太医又宽慰道:“姑娘放心,待微臣回去和院使大人商榷下,必然能有个万全的良方。”
太医说完,先开了些退烧的药自去且不多说。
我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待用过了药,又不知沉睡了多久。忽的听到似有人在说话,“奴才去问过了,顺治八年,前太医院院使何良畴因摄政王谋逆一案受牵连,阖家受诛,是皇上亲下的旨。”
我勉强睁开睡眼,只看到外厢乌拉拉一群人跪着,菀萱见我醒了,欣喜道:“小指醒了!”
我问道:“谁在外面?怎么那么多人跪着?”
菀萱道:“皇上来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在。”
就在我唏嘘间,福临却进来了,估计听到我的响动知道我醒了,于是我才要起身请安,福临忙的扶住我,道:“身子不好,就免了礼吧。”
福临说着,将我扶躺下来,又帮我盖严了被角,“现在可有好些?”福临一面说,一面探了探我的额头,见我退烧了,这才安了心。
“劳皇上担心了,不似先前那般燥热了。”
福临点了点头,莞尔又道:“昏睡了一天,有没有觉得饿?”
他的眼神注视着我,而我却不知为什么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若换了别的时候,只怕被皇上这样盯着必然会心虚,倒不是说福临的威仪让我窒息,而是有另外一种男女之羞阻塞在我心头,这一下,突然都没了,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菀萱上前道:“姐姐生怕小主醒了会饿,所以一直备着,奴婢这就去拿来。”
菀萱离开没多久,就端着一碗清粥过来,福临将这才小心的将我扶起,让我靠在他的身上,菀萱准备喂我的时候福临道:“让朕来吧。你去拿件小衣为你家小主披着,别着凉了。”
福临为我先批了件小衣,这才来喂我,我心中不安道:“臣妾哪里能让皇上服侍,还是让菀萱来吧。”
福临不依道:“你身子不好,就别和朕争了,朕来!”说着,舀了一勺,亲自尝了尝冷暖,见冷暖适宜,这才来喂我。
他的这一切,不仅在旁的人看了温馨,作为当事人的我,更是有一番别样的温暖油然而生。我知道,这便是宠,皇帝的宠爱。
我吃了几口,忽而心中又莫名的忧虑起来,今天他宠我,所以待我好,可帝王之宠能长久么?哪天我恼了他,他不再疼我,那我该是什么样的光景?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凄凉之景,吓的我不敢再去多想。
福临见我迟疑,闻言道:“怎么不吃了?”
我推诿道:“吃不下了。”
“才几口哪够!”福临关切的瞠道:“便是再没胃口,也多吃一点,不然哪还有力气!”
我推不过他劝,这才又进了几口,福临见我实在吃不下了才算作罢,一面将小碗递给菀萱一面对外面的太医道:“郑瑜,王璞,药方可有想好了?”
我隔着珠帘向外看去,见两人似有惊慌,忽而一人道:“微臣和院使大人觉得,何太医之前开药方的时候正是贵人病势较急的时候,所以下的几味药都有点重,后来贵人身子渐渐好了,可是还在用这老方子,此药性烈,故而又把贵人身子撂了,不过何太医留下的方子也是极好的,只要换几味药性和缓点的药材,慢慢调养,假以时日,或能痊愈。”
王璞复议道:“郑大人所言极是。”
他们虽然说着宽心的话,但我也知道自己的病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简单,当初何太医为我诊断时便知道了。我见福临面有迟疑,于是强颜欢笑道:“不知早上是哪位太医为我看的脉。”
郑瑜跪道:“回贵人的话,是微臣诊的脉。”
我道:“太医妙手仁术,现在我身子较之先前,好了许多。可是要多谢太医了。”
郑瑜谢恩道:“微臣职责所在,不敢轻待。”
福临这才道:“既是这样,那你们便下去吧,等开了方子,先送来朕知道。”
太医们既各自散去,福临也怕耽误我休息,便让我先歇息下,只在一旁陪着我,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心中羞怯,只得装作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