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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释怀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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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10来个人,在这小镇上又停留了5天,第6日一早,收拾了行装,结了房款,10来个人分工明细,无声无息的重新上路了。这几日我缠着小月给我说了很多家中的事儿,也曾跟她私下学过一些简单常用的礼仪,学的时候还好,一想起来有一天要每天用这些规矩和人打交道,没来由的心烦,练了2日也就丢开了。幸而宝儿还小,没形成自己鲜明的性格,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被我重新塑造一个“宝儿”出来,大家也并不觉得十分奇怪,毕竟年龄小、家事惨、又失忆了,宫里来的嬷嬷们见我有失礼不周的地方,并不十分责怪,倒可怜我无亲无故,投奔皇宫。
我从小月口中,逐步了解到宝儿应该是个从小娇养、性格懦弱、多病多愁的小姑娘。因为是独苗,父母万般疼爱,幸而宝儿没养成娇纵的性格,只是一味懦弱怕羞,平常除了亲娘老子,一般闺阁里的朋友也没来往。家里原是大族,可惜近年来调零得差不多了,阿玛清廉、额娘并不擅长理家,家中仆妇不多,小月是10岁时进府,如今15岁,在我身边已有5年,可以说是除了家人外宝儿最亲密的伙伴。
马车在驿道上缓缓前行,上下左右的摇晃让人昏昏欲睡。我正和小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再过几天,就要到北京了,越是临近,越是莫名的恐慌。有时候觉得想开了,很是积极乐观;有的时候又突然烦躁起来,懒得用自己的灵魂养育别人的身体;有时候是完全的悲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生活。
我们一行且走且停,下午时停在路边休息,我扶了小月,在附近散步,要松活一下筋骨,也顺便运动一下麻木的脑神经。
已是深秋,天气没有了躁热,裹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也并不嫌热。北方的秋天,空气干冽,混合着落叶枯草的淡香。一步一踏,走在无人的林间,脚下悉索的落叶声让人感觉仿佛踩在雪地上,光线穿过树林,斜斜的在林间形成几道光柱,光柱里可以看见细小的微尘上下翻舞。人,其实也和这微尘一样,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上演只有自己才会关注的戏码。别人,难得去体会,难得去感知。
走得累了,让小月回马车取水,自己靠着大树,慢慢坐了下来。小月是个不多嘴、很勤快的丫头,善于体会别人的心情,有时我做出一些有违闺阁小姐行为准则的事儿,她看着,只要没外人,也不多言。我很感激这种安排,上天给了我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让我慢慢适应绝然不同的生存空间。可是谁知道,这种宽松只是为了即将来临的严苛。紫禁城,真正的紫禁城,不是买票进去参观的紫禁城。多少规矩、多少眼睛、多少阴谋、多少故事,都在这皇宫,这还有生活气息的皇宫!
林间只有我一人,远远的,可以看见我们的车队,一排停在路边。再往远处,是片芒草,开着白色絮状的花儿,茫茫然直接天际。很单调的色彩,很简单的画面,我的心却在这画里,缓缓的归于平静。车队仿佛是长长驿道的联结点,前方的路通往京城,后方的路连着盛京。对我来说,即使我能决定车队的方向,其实也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回家或是进京,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未知,都是“一切从头再来”。
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完全自愿的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把自己看成是“鄂宝儿”,这个只有10岁稚龄,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心情突然就轻松了,好象束缚自己的东西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再去想“谁是我,我是谁”;不再去想“现代的我是死是活”;不再去想“如何面对宫围深深的紫禁城”;不再去想“鄂宝儿究竟是怎么个结局”……我们只能活在当下,活在呼吸间——这是可悲的现实,又是值得庆幸的现实。从此后,没有安如这个人,安如就是鄂宝儿,鄂宝儿就是安如,而她们则都是“我”!
有时困绕自己很长的东西,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全盘释怀。真好,赶在我需要面对鄂宝儿真实的人生前了悟;真好,我终于可以比较自然的面对现在的自己——小的年龄、小的身体、小的心灵和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
小月取水来了,见我席地而坐,只略微吃惊,并未深怪,只说道:“小姐,这地上凉,况且嬷嬷们看见也是不好,早晚传到宫中,若是累了,还是回马车休息。”
我笑着看着这其实比我小10岁的小丫头一副老练的样子,开口却说:“小月,有贴身带着的菱花镜没?借来一用。”说罢,小月从自己荷包内拿出一面小镜子递予我。这些天来,我第一次这么坦然的面对自己。打开镜子,就好象打开了鄂宝儿的人生。我看见一个长相稚嫩、面容幼小的女童。没什么特别艳丽之处,却端的一双秋水,分明隐着安如的灵魂。这鄂宝儿,若是长开了,也是清秀佳人,现下,只不过一稚龄童子。
想到这儿,我放开了,就当是重生,重新来过,即使我不来,鄂宝儿经此变故,也要开始自己全然不同的人生。我释然了,就让安如和鄂宝儿,一起来面对她们共同的未来吧……
小月见我只顾照镜子,笑说道:“这些天,小月第一次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阿弥陀佛,这病看来是真正的好了。”
我抬起头,仍然管不住自己越来越大的笑容:“小月,你这镜子可否送予我?我另拿其它东西补偿你。”
“小姐这什么话,奴婢连一身一物都是小姐的,何况一面镜子”。
看得出小月也很开心。原来喜悦真的可以传染,一个开心快乐的人一定会让周围的人轻松愉悦;反之,如果过于沉重悲哀,周围的人也一定受其影响,变得消极悲观。
“小月,咱们走,回马车去,到京城去,进宫去,重新开始,重新生活,重新认识”我站起身,冲小月挥挥手,直拉着她向远处的马车小跑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