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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谁让你是哥哥 ...


  •   “爱莲、爱莲!”祁爱白狠狠敲着房门,但这门已经被祁爱莲从内部锁得死紧,始终纹丝不动。

      自从她逃出那客房之后,便一直躲在这卧房中。

      原本祁爱白差一步就能追上。

      “你出来啊,爱莲!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说清楚啊!”祁爱白抬起脚,用力踹了半晌,还是毫无效果,“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害我,只要说清楚就好,你出来啊!”

      房内只传出了隐隐约约地抽泣声。

      祁爱白咬牙握了握拳。

      从来只有他躲在房里耍脾气,然后祁爱莲想方设法将他拽出去,现在双方调了位置,难道他还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斧头!”祁爱白朝着边上的下人吼,“去拿斧头过来!”

      那下人一愣,“少爷……”

      “我让你去你就去!”祁爱白一脚将那人踹走,又朝着房内吼道,“我还不信劈不开它了!别逼着我真做到那一步!”

      兴许是听到了这一句话,房内的抽泣声渐渐停了。

      祁爱白深深吸着气,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柔声细语地道,“爱莲,你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了解你的。你我之间哪能有什么事情真说不清楚?你别这样,出来和我好好谈谈。”

      房内寂静无声。

      祁爱白的拳头握了又松,始终站在这门口。

      片刻之后,下人终于拿来一把斧头,递到他手上,紧张兮兮地道,“少爷,小姐平常不这样,现在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许需要静一静。您……您别和她闹得太真。”

      “我知道。”祁爱白试着举了举那把斧头,稍有点重。

      他将斧头搁在脚边,“爱莲,我数到三。”

      “一。”

      房内传来轻微的声响。

      “二……”

      那道门终于被里面的人打开了锁,一把拉开。

      祁爱莲站在那儿,硬逼着自己流露出了一股平静冷淡的神色,只是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被哭花,衬得那份平静越发脆弱,“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她便打算再度关上房门。

      “爱莲!”祁爱白伸出手,死死抓住门沿,“爱莲……”他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间的这种僵局,但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有一句话的时间,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爱莲,我相信你。”

      他找到了那句话。

      祁爱莲霎时松了力道,怔怔地看着他。

      “你是我的妹妹。”祁爱白道,“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没有什么能打破这份信任。任何人都不能。”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祁爱莲的眼泪已经再度涌了出来。她猛地扑进祁爱白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又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周遭的下人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

      只有寥寥几个老仆,无声地叹了口气。

      祁爱白轻轻拥着她的双肩,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他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个爱哭鬼,祁爱莲身为他的妹妹,小时候其实也是不逞多让的。

      那个时候,他们俩之间只要有一个人哭,另一个看到了,必定也会跟着嚎嚎大哭。两个胖墩墩的小人哭着抱成一团,互相往对方身上蹭着眼泪,又像是都被对方的哭声给鼓舞了似的,一哭起来就连绵不绝、绕梁三日,轻易停不下来,真真逼疯他们的父母。

      直到六岁那年,一朝之间父母皆亡,祁爱白自己也在床上晕死了大半年,一切才都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自家妹妹是如何独自度过了那半年,只知道当自己终于再度睁开双眼之后,第一眼所看到的她,已经变得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因为年幼,祁爱莲最开始接手祁家的时候并不顺利。那段时间,祁爱白隐隐约约知道,虽然祁氏所有族人都承认祁氏商行应该归他们所得,实际上却仅仅将祁爱莲当做了一个傀儡。

      于是祁爱莲以外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成长了。她以几乎卑躬屈膝的姿态接受了他人的那些操纵,蛰伏下来,暗暗等待着反击的时刻。她的眼角眉梢一天比一天显得冷硬、淡漠,再不见半分稚气。

      但他也曾在夜深无人之时,无意中撞见祁爱莲独自跪在父母牌位之前,偷偷哭泣。就是那一夜让祁爱白相信,妹妹还是那个妹妹,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妹妹。

      他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帮助她。

      祁爱白开始拼命想要拜入玄剑宗。尽管当时祁爱莲一直阻拦他,想尽办法让他打消那个主意,陪她一起留在祁氏。但祁爱白坚定认为,就算留在祁氏,也只是另一个傀儡罢了。

      年幼的他想要学得一身好武艺,将那些欺负过妹妹的家伙全部打跑。

      然后便是宗门内那拼尽全力却一无所成的五年,磨灭了他一切希望的五年。他绝望着,却还是咬牙坚持着。

      最后为什么还是放弃了?

      哦,是因为有一个入门弟子轻易打败了他,令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不得不承认那五年的努力毫无作用。又因为,在他视线看不到的那些地方,祁爱莲已经成长得越来越强大。那些将手伸入祁氏的族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有的生病,有的失踪,有的犯事被抓,有的自己表示绝对不会再插手,还有那么一个家伙,被人从护城河下发现了尸体。

      世人提到祁氏之主时再不会想到其他,只有祁爱莲掌控着这一切。

      他终于发现,妹妹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

      太好了,这样真的太好了。

      一切都很好。

      就算自己这个哥哥如此无能,妹妹也已经可以有办法自己保护自己,永远不会再被人欺负。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好。

      祁爱莲是祁氏的继承者,是父母心血的延续,是祁家的骄傲,亦是他的骄傲。至于他这个哥哥?还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呢,安心当个纨绔子弟,好好享受生活就是了。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如果他永远没有听到过今天的这一切的话。

      祁爱白将手轻轻搁在妹妹的头顶,眨了眨眼,将自己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他是哥哥,妹妹已经在哭了,他不能再哭,不然岂不是又会像小时候那样无法收拾?他们可已经再没有父母,能够在他们哭成一团的时候,将两人分开。

      在妹妹难得软弱的时候,他必须坚强。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哥哥?

      如果今天得知令自己那么些年一事无成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祁爱白都会恨,深恨,恨不得食其骨肉。但面对祁爱莲,他恨不起。

      祁爱白拉着妹妹的手坐在房内,在她耳旁低声劝慰着,又向下人们递了个眼色。片刻后,下人端了一本账簿上来。

      祁爱莲哭声渐小。

      “小姐。”那老仆道,“陕西的分店来人,说他们那出了点问题,您看看这账……”

      祁爱莲顿时抹了把泪,一把将那账簿夺过,认真翻阅起来。

      祁爱白无声微笑。

      那本账簿厚厚一叠,就算是祁爱莲也花费半晌才对好,然后冷哼一声,将那账簿狠狠拍在桌面上,“马上让分店的那个人来见我!”

      老仆应声下去了。

      祁爱白拉了拉祁爱莲,指了指她的脸。

      祁爱莲赶紧补妆。仅仅片刻之后,又是一个容光焕发的妹妹。

      等到分店的事情处理完毕,天色已经擦黑。祁爱莲重重舒了一口气,一时间差点将之前发生过的那件事抛诸脑后。

      但她一回头,便看到祁爱白始终在她的身后,抬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

      “现在……可以好好和我说说了吗?”祁爱白问。

      祁爱莲咬了咬牙。

      “我说过我相信你。”祁爱白道,“但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是他猜错了,还是你有着什么理由?”

      祁爱莲摇着头,目光平静,“哥哥,对不起。”

      她拒绝回答。

      祁爱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他一时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你总是这样!”

      但他想着眼前之人是他的妹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祁爱白没有再问,一个人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放下茶杯,狠狠按住自己的手。但手不再抖了,眼角又开始泛酸。

      他赶紧站起身,在房内走动着,没有什么目的地走动着,只为了不让自己有机会再静下来,意识到今天发生的那一切。

      片刻之后,他开始在房内翻找起来。几乎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天,拼命寻找着。

      他想找到自己曾拥有过的那一柄生锈的佩剑,却忆起自己已经将它留在了玄剑宗。

      祁爱白滑坐在墙角,用力抓着自己的双肩,浑身终于开始颤抖,无论如何抑制不住。

      有人敲着门。

      祁爱白深吸一口气,佯作出一幅不以为意地姿态,打开房门。

      侍女将饭菜端到他的桌上。

      他一直没用晚饭,现在确实饿了,于是待侍女走后便坐下,伸手舀了一勺汤,递入自己口中。

      就在舌尖触到汤汁的那个刹那,祁爱白忽然想:她是如何化去自己的内力的?是在哪里下的那种药?就在这每日的饭菜中吗?

      他猛地将手中汤勺丢到一边,汤汁吐了一地。

      祁爱白颓败地蹲下,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不得不发现,就算他那样努力地安慰过祁爱莲,就算他的努力终于让祁爱莲看上去好像恢复了原样,他们兄妹两个,也已经回不去了。

      祁爱白拼命安慰着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但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他想要说服自己:自己当初之所以想要习武,就是为了保护妹妹,既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一事无成又怕什么?

      但他依旧做不到。

      他想要习武,虽然一度放弃,但是发现原因只是药物,并不是真的天赋不足之后,他真的想要习武,他不愿继续放弃。他想要像师兄那样驰骋江湖,与心爱的人并肩而立。

      为什么他会无法习武?为什么要让他无法习武!

      他分明也想要像那样驰骋江湖,分明也想要与心爱的人并肩而立。

      并肩……

      祁爱白豁地抬起头。他终于想起来了。

      祁爱白冲出房门,看到一个下人便猛地揪住,急急问道,“易衫呢?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

      对方唯唯诺诺说不清楚。

      祁爱白甩开他,赶紧询问下一个人。

      此时忠叔正欲找他说话,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道,“我已经下令,将那人赶了出去。”

      “赶?”祁爱白看着他愣了片刻,然后大怒,“你为什么要赶他走!他是我的客人,谁允许你赶他走了!”

      忠叔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姐之所以哭成那样,不全是他害的吗?不赶走,难道还能继续留着不成。”

      祁爱白气得嘴唇发抖,“我不管!快点给我把他找回来!”

      “少爷,别闹了。”忠叔一双眉头简直皱成了麻花,“以往你胡闹也就罢了,现在小姐已经被人欺到了头上,你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扭?”

      闹?

      祁爱白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

      他今天一天强颜欢笑,拼命忍到了现在,就落得一声“胡闹”?

      他还真就胡闹了,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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